某个深夜,萧珪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片刻的惊悸之后,他点燃油灯。看着房内的陈设,他不禁叹息一声。
“我怎会做这样的梦?……莫非是灵韵,遇到了什么危险?”
虽然刚才的梦境十分荒诞一点也不真实,但萧珪的脑海,已经全被帅灵韵给填满,再也没有一丝睡意。
几度烦闷辗转反侧之后,萧珪索性穿好衣服走到了屋外,发现四下里一片漆黑,隐约还能听到山上野兽的吼叫。
他慢慢的走到小院的凉亭里坐了下来,静静的寻思:我来这里已经大半个月了,估计朝廷的迁都已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不知牛仙客筹措粮食进展如何,商会那边又是怎样的情况。王元宝很有可能已经去世,孟津漕帮居心叵测欲图不轨……有这么多的麻烦事,我怎能一直蜷缩在这个山庄里面,整日与孩童妇人厮混为伍?
思及此处,萧珪双眼一睁猛的一怔——为何直到今天,我才会想起这些事来?
……杨玉环!
萧珪突然来了一个深呼吸——是她!
我每日与她相处,不知不觉被她迷住!
美其名曰我是在教张倜读书,实际上我每天都在盼着杨玉环的到来。早上见了不够,还得盼着午时见;午时见了仍是不够,我更加盼着傍晚她来给我跳舞。
哪怕半夜,我也会辗转难眠。
我甚至有过冲动,想要把她变成我的女人……这样的冲动,还不止一次!
有毒!有毒!
这个女人,绝对有毒!
萧珪忽将双手捂到脸上,猛烈揉搓。随后他又跑到水缸边,捧起水来浇到自己脸上。
折腾了一阵,他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他渐渐想通了一件事情——问题的根源,并不在于杨玉环。她很天真,非一般的天真。她既就没有意识到,她一心敬重和信任的师兄,正在心猿意马、蠢蠢欲动;她更加没有意识到,她一直都在被人操控和利用。
那个操控者,毫无疑问就是玉真公主!
想到她,萧珪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紧紧皱起——她究竟想干什么?
一开始,就是她想办法把我引诱到了这里;然后她又盛情相邀,让我留下给她儿子张倜启蒙;几天后,眼看我就要坐不住了,她又抛出一个杨玉环,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向,逐渐让我沉迷在了“男女搭配工作不累”的美丽幻影之中。
——她为什么,非要把我留在这里?!
——不行!我得回去!
——长安那边,恐怕要出事!
萧珪立刻回到屋里,整点衣装穿上皮靴,大步朝着庭院外面走去。
“嗷——吼!”
突然响起两声虎啸,差点没把萧珪给震晕了。紧接着,将军与锦纹出现在了庭院的大门口。四只冷幽幽的铜铃大眼死死的瞪着萧珪,真个诠释了什么叫做——虎视眈眈!
萧珪猛吸凉气,连忙后退。
虽然已经和这两只老虎混得比较熟了,但萧珪仍是相信,倘若自己现在轻举妄动,它们立刻就会变成两位冷血杀手,一点面子也不给。
很
显然,它们是带着使命来了……
这时,沈童出现了。他先是大声斥退了将军与锦纹,然后走到院门口来,对萧珪叉手一拜,“萧驸马受惊了。”
“无妨。”萧珪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
沈童上下打量了萧珪两眼,说道:“萧驸马,这是要去哪里?”
“睡不着,随便走走。”
沈童笑了一笑,“随便走走,不用穿戴如此整齐吧?”
“你管得着吗?”
沈童连忙后退两步叉手拜下,“萧驸马恕罪,小人多嘴了。”
“罢了!”
萧珪摆了一下手,走进屋里掩上房门,十分气闷,再也未能入睡。
天亮后,张倜一如往常的来给先生请安,并叫仆人送来了早餐与温水等物。
杨玉环也来了,照例收取萧珪的衣服拿去浆洗。
萧珪趁了一个空档,把杨玉环叫到身边,“玉环,我有事问你。”
杨玉环依旧明媚又纯真的,凝视着她的师兄,“何事,说吧?”
萧珪问道:“你可曾听说,近日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重大之事?”
杨玉环茫然摇头,“没有哦!近日来,我除了是在道观之中抄经、念经,便就只来了这里。除了师兄和二郎,我几乎都没怎么和其他人说过话了。”
萧珪问道:“玉真公主殿下,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杨玉环想了想,说道:“好多天以前,公主殿下告诉我师兄来了,让我来看一看你。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了。”
萧珪问道:“莫非她已经离开
了山庄?”
“那倒没有。”杨玉环说道,“昨日我还看见过她,只是隔了太远,没有打上招呼而已。”
萧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玉环。”
杨玉环也不追问,笑吟吟拎着萧珪的脏衣服走了。
稍后在上课之前,萧珪对张倜说道:“二郎,为何近几日,不曾见到你的母亲过来了?”
张倜说道:“回先生话,学生不知。先生若想见我阿娘,学生立刻去请。”
萧珪微笑点头,“对你母亲讲,我有重要事情,与她相商。”
“是,先生!”
片刻后,玉真公主来了,独自一人。
“你有事找我?”
“我想离开这里。”
二人都是开门见山。
玉真公主不急不忙的在萧珪面前坐了下来,说道:“莫非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二郎的学业未能令我满意之前,你还不能离开这里。”
萧珪说道:“我若没记错的话,它并非是‘我们之间’的约定。那顶多算是,公主殿下单方面提出的要求。”
玉真公主微微一笑,“有区别吗?”
萧珪暗自咬了咬牙,说道:“当然有区别。”
玉真公主双眉一皱,似乎感到了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有一些愠恼。
萧珪平静的说道:“当时,我若答应了公主殿下提出的要求,无论如何,我也会将它做到;事实上,就算我没有亲口答应,若无意外发生,我也会尽量做到,能令公主殿下满意。”
玉真公主静静的看着他,“说下去。”
萧珪
说道:“但现在事出有因,我不得不暂时离开这里。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玉真公主说道:“你说的因,是指什么?”
萧珪道:“我该做的事情。”
玉真公主突然提高了嗓门,“你现在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留在这里,教二郎读书。”
萧珪面无表情的沉默了片刻,突然轻笑了一声,“抱歉,公主殿下。你的说法,我不能认同。”
玉真公主淡然道:“认同也好,不认同也罢,那都不重要。总之,没有我的许可,你就不能离开这里。”
萧珪面不改色的看着玉真公主,藏在袖中的拳头,却是不自觉的握紧了。
“你想硬闯?”
玉真公主突然笑了,“相信我,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并且,你一定会失败。”
萧珪慢慢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淡淡一笑,“公主殿下说笑了。萧珪,岂能干出这种糊涂事来?”
“不是就好。”玉真公主站起身来,“若无它事,我便走了。”
“恭送殿下。”萧珪起身,施礼相送。
玉真公主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回过头来面带微笑的看着萧珪,说道:“萧珪,我不会害你。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还能保你身边之人安然无恙。”
萧珪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反之……”玉真公主故作停顿。
萧珪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浓郁和诡异,甚至透出几许阴狠与肃杀之气。
最后,她沉沉的吐出了八个字来——“一切后果,由你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