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珪看着情绪激动的影殊,不禁摇起了头来。
随后,影殊很清楚的听到,他发出了一声满含失望的叹息之声。
就这一刻,无数的悔恨、懊恼与愧疚一齐涌上了影殊的心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决堤般涌出,趴在地上重重的撞起头来。
突然,一张大手托住了她的额头。
“额头再被撞破,可就没那么好治了。万一毁容了,可怎么办?”
他的声音,竟然变得温柔起来。
可这温柔就像是一把刀,深深的扎进了影殊的心里,让她失声痛哭,“先生,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你把我杀了吧!把我卖了也行!我再也没脸,留在你的身边了!”.caso.
萧珪拉扶住她的双臂,用了几分暗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带着几强制意味着将她按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然后对她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犯错之后却想一死了之或是一走了之,那你才是,真的对不起我。”
影殊挥起袖子捂住自己的脸庞,既擦去了泪水,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稍后,萧珪看到了一双略带红肿,但是目光坚定的大眼睛。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影殊。”
影殊残留着泪痕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说道:“先生,其实高公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我犯下了一个大错。不管我如何救主心切,我也不该借用三娘之手,来对付寿王。”
萧珪坐回了他的座位上,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影殊深呼吸了一口再次平缓情绪,并且认真的回忆了片刻,然后说道:“其实细细想来,在这件事情当中,杨玉瑶的表现也很是令人费解。”
萧珪问道:“怎么讲?”
影殊说道:“一开始,杨玉瑶很明显是把矛头对准了武惠妃和寿王母子。虽然我不知道,杨玉瑶在圣人耳边说了什么,但武惠妃确实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她甚至亲自出面当上了说客,要求我和咸宜公主不要在关键的时候闹起内讧,以免影响到了,先生的安全归来。”
萧珪说道:“如此听来,她仿佛是在威胁你。”
影殊说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答应她,不向圣人交出箱子里的笔记,也不说出笔记中的内容。”
萧珪问道:“后来怎样?”
影殊说道:“后来咸宜公主主动要求,陪我一同再去面圣。奇怪的是,圣人并未亲自到场,来的是……杨玉瑶!”
萧珪的眉头轻轻一皱,说道:“转眼间,咸宜公主和杨玉瑶,就从亲密无间的
。好朋友变成了一对仇人。你被夹在中间,作何感想?”
影殊说道:“先生说到点子上了。这也正是我,非常后悔的地方。一开始我救主心切,没有来得及细想。事发之后我才猛然醒悟,我利用杨玉瑶去对付寿王,但寿王却是咸宜公主的亲兄长……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我夹在咸宜公主与杨玉瑶之间,里面都不是人。”
“现在明白,勉强还不算太晚。”萧珪说道,“说一说,杨玉瑶当时作何表现?”
影殊细细回忆了片刻,说道:“我记得当时,气氛非常的紧张。恰如先生所言,咸宜公主与杨玉瑶突然就从一对朋友变成了仇人,说话的腔调都和以往不同了。但更令我惊奇的是,杨玉瑶赌天发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先生报恩,并无针对寿王和武惠妃的意思。”
萧珪说道:“很明显,她在努力撇清自己的嫌疑,并主动提出和解。她害怕过早的陷入后宫争斗之中。因为现在,她还不是武惠妃的对手。”
影殊连连点头,“先生一针见血,切中要害!……我感觉杨玉瑶的幡然醒悟,定与圣人的点拨和劝解有着莫大关联。否则那天,圣人不会让她出面接见我和咸宜公主。”
萧珪说道:“我们不妨如此设想:杨玉瑶初初入宫,对于内廷的生存现状和明暗规则,还不够了解。但她绝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当你找到她的时候,她以为她抓住了机会,可以对武惠妃和寿王发起一轮凶猛的攻击。但圣人及时对她进行了劝阻。于是杨玉瑶主动出面,在咸宜公主面前,提出了和解。笔记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影殊点头,“恰如先生所言,那一日会晤之后,再也无人提起笔记之事。武惠妃和杨玉瑶之间的争端,也突然就消弥于无形了。仿佛是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只在顷刻之间,就把整件事情全都抹平了。”
萧珪撇了撇嘴,“千万不要幻想,能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圣人。你还记得那天圣人来我家中的事情吗?”
影殊眨了眨眼睛,“先生是指什么?”
萧珪说道:“杨玉瑶才刚刚出宫,圣人就立刻拍马杀到,并且将她接回了宫中。你不会以为,圣人这么做,只是出于他对杨玉瑶的思念吧?”
影殊微微一惊,说道:“先生的意思是,圣人有意想要斩断,我们和杨玉瑶之间的联系?”
“你说呢?”萧珪反问道。
影殊愣愣的沉默了片刻,说道:“记得那天我去见杨玉瑶的时候,她的神情有些奇怪。她还说有事要找先生,单独面谈。如
。今看来,杨玉瑶次此出宫,很有可能是来找先生帮忙的。笔记之事的余波,似乎并未完全平息。”
萧珪说道:“以我对武惠妃的了解,她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尤其是,潜伏在卧榻之侧的敌人。杨玉瑶的那一次鲁莽出手,很有可能,将要遭致武惠妃的强烈报复。”
听到这里影殊又一次跪倒在地,表情变得十分难过,喃喃说道:“先生,都是我的错!我真是没用!我非但没能帮到先生,还给先生、公主和三娘惹来了一大堆的麻烦!……我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惹祸精!”
萧珪说道:“事已至此,你就是把膝盖跪烂了也是没用的。起来吧!”
影殊撇起了嘴儿,眼看又要哭了,“可我惹下的这些麻烦,后患无穷。这可如何是好?”
萧珪说道:“你只是一个救主心切的小小奴婢,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那些麻烦本就存在,不管有无旁人招惹,迟早都会爆发出来。后宫的事情将要如何发展,并非我等外人所能驾驭,也就不必瞎操心了。你还是赶紧起身,再去给我弄点银耳莲子羹来,这样比较实在。”
“喏……”影殊这才乖乖的站起身来,擦了擦脸蛋儿,走到桌边拿起了食盒。
萧珪看到,她在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努力挤出笑容。
“怎么笑得这么傻?”
“我、我又难过,我又高兴……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影殊的表情,彻底变得哭笑不得。
萧珪突然一伸手,在她头上乱揉了几把。
影殊惊叫着躲开,连忙跑出了书房。
萧珪轻笑几声之后冷静下来,独自寻思,心中说道:影殊虽然聪明,但毕竟只是一个奴婢,眼界和格局都很有限。她认为自己无情利用了杨玉瑶,还因此满心羞愧。但其实,杨玉瑶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甚至是在利用我呢?
那个麻雀变凤凰的,杨玉瑶啊!
在经历了后宫风雨的洗礼之后,她的满腹野心与一身修为,都在突飞猛进。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笑着哭又哭着笑的,隔壁三娘了……
片刻后,影殊拿着银耳莲子羹回来了,手脚麻利的给萧珪盛上了一碗。
萧珪拿起汤碗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影殊,明天你去一趟北市,找一个可靠的牙人过来。”
牙人,就是商业中介。
影殊问道:“先生要谈哪种生意,要找哪类牙人?”
萧珪看着影殊,认真的说道:“我要卖房。”
影殊有点惊讶,“先生想卖,哪座房宅?”
萧珪用手指在大木桌上敲了一敲,“就是我们现在住的,这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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