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玉道成功了,他把灵堂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好奇心全都勾引了过来,除了那一位往生极乐的于阗先王。
刚刚加冕称王的尉迟伏闍达,面露喜色的当众问道:“迟玉道,你当真有了退敌救国之策?”
迟玉道走到尉迟伏闍达面前施了一礼,说道:“于阗国两代君王在此,我迟玉道岂敢胡说?”
尉迟伏闍达问道:“这么说,你还有十成把握了?”
迟玉道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看尉迟珪,说道:“我最多只有,九成把握。还有另外一层,是在二王子的掌握之中。”
大家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尉迟珪。
尉迟珪皱了皱眉头,他在玩什么花样?
尉迟伏闍达问道:“迟玉道,你何不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将你的筹划详细说来一听?”
迟玉道施礼下拜的应了喏,然后说道:“当前于阗国最大的危机,就是面临突骑施大军的威胁。萧珪和哥舒道元等人率军阻拦,最多只能暂时延缓敌人的进攻,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突骑施带来的重大威胁。如此扬汤止沸,便是二王子的救国主张。诸位,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尉迟珪冷笑了一声,“既然扬汤止沸救不了于阗国,那不如就请军机大臣,来给我们演示一下,如何釜底抽薪吧?”
迟玉道听出了他话中讥讽之意,显然是看不起他的军事才能。迟玉道因此而有些恼怒,但他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说道:“二王子,我们姑且不做口舌之争。但我确实能让突骑施立刻撤军,这不是你能做到的事情。”
众人闻言无不惊愕,就连尉
迟珪都睁圆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尉迟伏闍达急忙问道:“迟玉道,你究竟有何办法,快说?!”
迟玉道拜了一礼,说道:“陛下,我迟玉道身为于阗国的军机大臣,从来都以国家安危为己任,朝夕不敢丝毫懈怠。此前我力主组建三千拓羯骑兵,便是为了加强我们的军事力量。但是很可惜,这三千拓羯被二王子拿去送给了唐人……”
尉迟珪立刻大声喝斥道:“迟玉道,今日在城外与突骑施人交战获胜的,恰是三千拓羯!他们仍旧是我于阗国的军队,正在为了保护于阗而拼死奋战!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寒了前方将士之心!”
迟玉道满不在乎的呵呵一笑,“好,这件事情我们暂时按下不表。现在,就让我来告诉陛下和满朝公卿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尉迟伏闍达十分关切的问道:“何事?”
迟玉道说道:“我刚刚收到边疆传来的军事情报,吐蕃正在起兵攻打小勃律国。”
满堂再起喧哗之声,尉迟伏闍达的脸色都变了,“有这种事?”
迟玉道施了一礼,“陛下,这样的军国大事,我可不敢捏造谣言。不信你可以问二王子,他在小勃律国可是有不少朋友,肯定早就收到了消息。”
尉迟伏闍达连忙问道:“二王子,真有此事吗?”
尉迟珪无奈的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尉迟伏闍达急忙说道:“吐蕃一直都想吞并我们于阗国,十几年前他们就已经试过一次了。小勃律国只是吐蕃踏足西域的一个门户之地,他们迟早也要打到我们于阗来。这前有突
骑施后有吐蕃……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国王都当场慌张了,其他一些王公大臣的表现可想而知。
整个灵堂里面慌乱吵闹不休,几乎快要变成了一个菜市场。
尉迟珪叹息不已,这就是我一直隐瞒消息的原因啊……
“肃静!”
迟玉道突然高举双手大声一喊,大家的注意力再一次的被吸引了过来。
尉迟伏闍达急切问道:“迟玉道,快说你的退敌保国之策!快说,你倒是快说啊!!”
迟玉道的脸上现出了一抹笑容。他不急不忙的施礼下拜,说道:“陛下勿惊,臣早就已经谋划好了。只要我们拆除唐朝设立在于阗的经略府和军堡,再将萧珪与哥舒道元等人驱逐离境,突骑施人就会立刻撤兵停止攻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尉迟珪当堂怒斥:“迟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我们于阗国背反大唐宗主国,改为投靠突骑施吗?”
迟玉道完全不予理睬,只是说道:“陛下,我还没有说完呢!”
尉迟伏闍达惊魂难定的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说道:“二王子稍安勿躁,不妨让他,先把话说完。”
尉迟珪只好施礼下拜,暂且按捺下来。
迟玉道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只要我们于阗国贬黜一心向着唐朝的二王子,不让他参与朝政。再答应,以后每年给突骑施汗国进献少量的美玉和良马,他们就可以保护我们。就拿眼前来说,小勃律国肯定招架不了几天,吐蕃人迟早都会打到我们于阗来。到时候除了突骑施汗国,没人能救我们
于阗国。突骑施的苏禄可汗,已经向我郑重承诺……”
“迟、玉、道!!”
突然一声雷霆大喝响起,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尉迟珪大步走到了迟玉道的面前,怒不可遏的指着迟玉道的面门,大声怒道:“你身为军机大臣,竟然私通敌国!”
“胡说八道!”
迟玉道一掌打开尉迟珪的手,大声叫道:“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保全我们于阗国!倒是你尉迟珪,你串通萧珪窃夺兵权,还将吐蕃入侵小勃律国的重大消息隐瞒不报。你居心何在?!”
尉迟珪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卖国之贼!”
迟玉道针锋相对的骂了回来,“尉迟珪,你为顾全私人交情而罔顾国家利益!你才是真正的卖国之贼!”
尉迟伏闍达有点急了,“你们不要吵!有话好好说!……停下!赶紧停下,我以国王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刻停止争吵!”
尉迟珪和迟玉道这才停了下来,各自朝后退回几步。
灵堂里面难得的安静了片刻,但是恐慌的情绪已经霸占了每一个于阗人的心头。刚刚登上君位的尉迟伏闍达尤其不安,他忍不住再一次发问。
“迟玉道,苏禄可汗是怎样向你承诺的?”
尉迟珪当场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之后,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迟玉道施礼一拜,然后说道:“陛下,苏禄可汗正式委派的汗国使臣,其实早就已经抵达了我们于阗国。只因二王子从中阻挠,汗国使臣才一直不能入宫面王。如果陛下想要知道苏禄可汗的真意,何妨接见一下这位使臣呢?”
尉迟伏闍达惊疑不定,转头看了看尉迟珪,见他正在捂着额头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尉迟伏闍达一时没了主意,试探的说道:“不如……那就,见一见吧?”
尉迟珪急道:“陛下,这万万不可!萧元帅为了我们于阗国,正在前方与突骑施人拼死交战;我们于阗的朝堂,岂能在后方干出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之事?”
尉迟伏闍达哑口无言,只觉脸上一阵发烫,羞愤不已。
迟玉道怒道:“二王子,我于阗国有权接见任何一位异国使臣!要说背信弃义,那也最多是你尉迟珪一人之事,可与朝堂何干?——陛下,此乃关乎国之存亡的生死大事,千万不要误信了二王子的片面迂腐之论!突骑施汗国的国使,已在殿外恭侯多时。陛下应当,尽快宣见才是!”
一脸惊慌的尉迟伏闍达左看看迟玉道,右看看尉迟珪,又没了主意。
迟玉道突然对着外面大喊起来——“宣,突骑施汗国使臣,持节入殿,觐见我王!”
“不可宣见!”
尉迟珪站了出来,指着那些侍立在灵堂之外的士兵,大声喝道:“你们全都住口,我看谁人敢喊?!”
不料,那些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喊了起来,“宣,突骑施汗国使臣,持节入殿,觐见我王……”
尉迟珪惊呆了。
一阵护卫在尉迟珪身边,寸步不离的左云,也惊呆了。
迟玉道不急不忙的走到了左云的身边,冷冷一笑,小声说道:“这里是于阗国的朝堂;他们是于阗国的王城禁卫军;我是于阗国的军机大臣。你……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