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珪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到了傍晚,大家都在等他回来一起开饭。
在外面奔波了半天,萧珪正好有些饿了,便叫厨房马上开饭。他自己洗了一下手和脸,准备前去用餐。
影殊却突然出现,并将萧珪请到一旁,小声说道:“先生,你不能去后院的食堂用餐!”
“为什么?”萧珪皱了皱眉,“后院旁边的那个食堂离厨房很近,在那里用餐很是方便。至从搬到这里来住,我每天都是在那里吃的。”
影殊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先生,现在府上的人丁越来越多,往后还会更多。后院餐厅,是仆人奴婢们用餐的地方。所谓主仆有别,先生还是不要挤到那里去用餐了。”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大家有说有笑的一起用餐,若有兴致还能一起喝个小酒。这不是很好吗?”
“先生!”影殊不满的叫了一声,貌似有些无奈也有一些焦急的面露苦笑,小声说道:“是你让我,把府里的事情都给管起来的。我刚刚制定和发布了一些府里的规矩,其中就有关于用餐的一条。”
“原来是这样。”萧珪笑道,“那好吧,大管家。你说,我该去哪里用餐呢?”
影殊又笑了,说道:“先生用餐,当然是在主宅大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每天都会有人,轮流来给先生侍酒。如果先生想要有人陪着一起饮酒,便可以将其唤到大厅里来一同用餐。这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特别恩赏。”
萧珪笑呵呵的点头,“好吧,一切服从大管家的安排,我这就去大厅。赶紧上菜吧,我都快要饿死了!”
“先生稍候,马上就来!”影殊打着小跑去了。
萧珪突然想一事,对着她身后喊道:“叫严文胜和郝廷玉过来陪我用餐,我有事情要跟他们讲!”
“知道了,先生!”
稍后,萧珪和严文胜、郝廷玉就在大厅里吃上喝上了,影殊坐在萧珪的身边,为他侍酒。
严文胜才喝了一杯就嘲笑影殊,说道:“丫头,你就会以权谋私,故意接近先生。”
影殊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有还嘴。
萧珪说道:“严文胜,你要对我们的大管家放尊重一点。连我现在,可都是一切行动全听她的安排。”
严文胜哈哈的笑,“看来,我得赶紧巴结一下影殊大管家了!”
“严文胜,你别笑!”影殊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先生把全府上下的事务都交给我来管了,那我肯定就得负责。严文胜,你以后要是犯了哪条府里的规矩,可别怨我当真扣你月钱!”
“不敢,不敢!
”严文胜摆出了一副十足狗腿的嘴脸,赔着笑小心翼翼的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可是大管家了。小人肯定听你的,全都听你的!”
萧珪笑道:“影殊,你发现没有?这个姓严的,至打成亲以来,真是越来越怂了!”
影殊笑道:“多亏了红绸,调教有方!”
萧珪问道:“怎的没见红绸,还有虎牙?”
“她二人,都回重阳阁去了。”影殊笑道,“原本虎牙说什么也不肯回去,硬被红绸拉了去。不过,我叫她们把重阳阁的那四位婢女,都留了下来。府上正缺人手,好让她们暂时留在这里,帮忙打点上下。”
萧珪点了点头,笑道:“严文胜,你有一个能干的好妻子。她一来就替我处理掉了一个,令我头疼已久的大麻烦。”
严文胜立刻说道:“先生,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加薪了?”
影殊立刻回道:“你想得美!”
严文胜撇了撇嘴,“大管家息怒,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吧!”
影殊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严文胜,你可真讨厌!”
严文胜哈哈的笑,“言语失当、粗鲁无礼,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你省着点喝!”影殊连忙喊道,“这酒很贵的!”
严文胜低声的嘟囔起来,“这个小娘们儿,真是抠门!”
影殊当仁不让的顶了回去,“这叫勤俭持家。你不懂,所以我得教你!”
萧珪呵呵的笑了几声,看了看坐在一旁闷头吃喝的郝廷玉,问道:“郝廷玉,你怎不说话呢?”
郝廷玉连忙放下了筷子,叉手一拜,“先生,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珪说道:“我把你们叫来一起用餐,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增进彼此了解,往后共事能够更加融洽,更加默契。我不说,你们也应该清楚。纵观全府上下,你们三个就是我倚重、也最信任的人。”
三人连忙站起身来,一同叉手而拜,“多谢先生!”
“不必多礼,都坐吧!”萧珪说道,“以后府里的一切内务,统一都由影殊负责管理。她定下的规矩,我们都要遵守。唯有如此,全府上下才能井然有序,我们的日子也才会过得舒服。但是影殊一个姑娘家,要管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可不容易。因此我要求你们两个,不仅要带头听她的,还得主动维护于她,协助于她。”
“是,先生。”严文胜和郝廷玉,一同认真应喏。
萧珪微笑点头,说道:“另外还有一件小事。吃完饭以后,准备一辆马车,挂上重阳阁的灯笼。严文胜与郝廷玉,随我出去一趟。”
“是,先生。”
严、郝二人应了喏。
影殊连忙说道:“先生明天不是还要赶早出门,去往轩辕里吗?怎的夜里,还要出去?”
萧珪轻吁了一口气,说道:“轩辕里,明天先不去了。过一两天,再看情况吧!”
“知道了,先生。”影殊点了点头,拿起酒壶来给萧珪倒酒。
萧珪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斟酒了,说道,“我们赶紧吃饱肚子,赶紧出发。”
稍后,萧珪与严文胜坐上了郝廷玉驾乘的马车,离开了萧府。
严文胜坐在车上很是悠闲得意,说道:“坐车果然比赶车舒服多了!”
萧珪说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当前辈的感觉特别好?”
“尚可,尚可!”严文胜呵呵直笑。
萧珪笑道:“其实我觉得,还是你去赶车更加合适。人家郝廷玉在跟着我之前,那可是吃皇粮的军官。你呢?”
严文胜呵呵的笑,“只要先生发一句话,我这个绿林老贼,立刻下去赶车。”
“那倒是不用。”萧珪说道,“夜间赶车不易。我们现在去的地方,郝廷玉可要比你熟得多。”
“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金吾将军,王忠嗣的府上。”
严文胜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先生怎会突然想到要来拜访王忠嗣,还是深更半夜的来?”
萧珪淡然一笑,“稍安勿躁,你会知道的。”
马车几乎横贯了半个洛阳城,总算是停了下来。
此时夜色已深,王忠嗣的府门早已关闭。
郝廷玉跳下马车准备上去叫门,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住了,连忙回到马车边来说道:“先生,王将军的府门上,挂了谢绝会客的牌子。”
萧珪淡然一笑,“果然不出所料。”
郝廷玉与严文胜都有一些惊讶,“先生既已料到,为何还来?”
萧珪说道:“现在朝堂之上,正为立后一事争论不休。王将军身为当朝一员大将,难免被人拉拢入伙。但是王将军还有圣人义子这一层特殊的身份在,他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只能保持中立。”
严文胜恍然大悟,“难怪先生,要半夜前来。原来是为了,避人耳目!”
萧珪说道:“我并非当朝官员,其实没有什么嫌疑可避。但是,为了能让王将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夜里来的好。郝廷玉,你去敲门吧,王将军应该会见我。”
郝廷玉应了一喏,上前叫门。
没过片刻,府门果然被打开了。前来应门的,还是王忠嗣本人。
郝廷玉见了他的老上司,连忙下拜。
王忠嗣一挥手,“不必多礼,赶紧进来!”
萧珪走进
了院子里,对王忠嗣说道:“王将军,怎的还亲自兼起了门吏的职责?”
王忠嗣笑道:“王某饭罢之后在院子里面闲走几步,刚好听到郝廷玉在外面叫门。王某认出了他的声音,便知道是萧驸马来了。如此贵客临门,王某哪能不来亲自迎接呢?”
萧珪苦笑了一声,“老王,我这一天到晚的被人取笑,早已受够。现在就连你这位老友,也不肯放过我吗?”
王忠嗣哈哈的大笑,“听到这一声老王,便让我立刻想到了,远在长安的薛嵩兄弟!”
萧珪轻叹了一声,说道:“回想起来,还是去年和你们这些弟兄们混在一起,无忧无虑不想事的日子,好过啊!”
王忠嗣深表赞同的点头而笑,随即招呼萧珪等人都到他的客厅里坐了下来,摆了一些清酒与果子来做招待。
聊了几句叙旧的闲话之后,萧珪拿出了老爷子萧嵩给他的一本兵书,说道:“王将军,我今天可不光是,来找你叙旧的。我最近读了一些书,有太多的内容让我弄不明白。所以,我是专程前来请教王将军的。”
王忠嗣当即笑道:“萧先生,你是是专程跑来,消谴王某的吧?”
“绝无此意!”萧珪说道,“萧某,是真心诚意来向王将军请教的。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别别别!”王忠嗣一边摆手一边笑道,“萧先生见识广搏、文采风流,远胜王某十倍!”
“啧!”萧珪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老王,你能不能不这样矫情?你倒是先看一看,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啊!”
王忠嗣呵呵直笑,“好吧,好吧,那我就先看一看。”
萧珪把书拿给了他。
王忠嗣翻开封皮读了片刻,颇为惊讶的问道:“君逸,这书你从哪里得来?”
萧珪说道:“萧老相公送给我的。怎么,有问题吗?”
王忠嗣把书合了起来,认真的说道:“这本书,我曾经读过,并且印象深刻。”
萧珪好奇的问道:“它是什么来路?”
王忠嗣神秘一笑,“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萧珪笑了一笑,“无非就是,我朝禁书嘛!”
王忠嗣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也就只有萧老相公那种级别的人物,才能弄到这种书籍。”
萧珪说道:“王将军,不是也读过么?”
王忠嗣笑了一笑,“我小从,是在宫里长大的。”
“哦,我就说嘛,禁书无疑!”萧珪笑道,“现在咱俩都看了,那又该当何罪呢?”
王忠嗣笑道:“这本书既无封皮也未署名,谁能断定它是来路?你我二人,还是不要瞎猜了——
赶紧说说吧,究竟哪处不懂?”
萧珪立刻把书翻开,指着其中的一页说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王忠嗣直接愣住,“你怎不说,你一个字都没有看懂?”
“差不多吧!”萧珪笑呵呵的说道,“烦请王先生,能替学生解惑。”
王忠嗣无奈的笑了一笑,问道:“君逸,怎会突然读起兵书来了?”
坐在一旁喝着小酒的郝廷玉与严文胜,同时一怔——兵书?!
萧珪淡然一笑,“兴趣而已。”
王忠嗣说道:“我朝驸马,是不大可能,有机会领兵的。”
“我说了,只是兴趣而已。”萧珪说道,“老王若是不太方便,那我们就换个话题来聊。钓鱼,你喜欢吗?”
王忠嗣一愣,随即笑道:“不如我们,还是来聊兵法吧!”
萧珪顿时笑了,“好,赶紧开始吧!”
郝廷玉与严文胜面面相觑,满头雾水。他们不约而同的想道:先生今天,这是怎么了?
两人坐在一起聊说兵法——准确的说是王忠嗣负责讲解,萧珪负责听讲、记录、学习并发问,持续了将近一个半时辰。
此时夜色已然极深,都已过了子时。
郝廷玉与严文胜,几乎都快要睡着了。
萧珪终于站起身来,抱拳而拜的说道:“多谢王先生,学生今天受益非浅!”
王忠嗣又笑了起来,“老萧,你可不能白占我便宜。不如改天,你教我钓鱼?”
“行啊!”萧珪笑道,“我刚刚搬了一个新家,后院就有一个可以垂钓的小湖。老王有空,随时可以过来找我玩。”
“你搬家了?我怎么不知道!”王忠嗣连忙说道,“快说,你家住哪里?正好我请了几天假,就去你家白吃白喝,顺便钓鱼!”
萧珪朝郝廷玉一指,“问他!”
于是,郝廷玉被留了下来。
严文胜又变成了车夫,载着萧珪往回走。
严文胜一边赶车一边好笑,“先生,你还真是深谋远虑。你不仅知道王忠嗣请了假,出门都还准备了两个车把式!”
“现在你知道了吧?”萧珪呵呵直笑。
严文胜好奇的问道:“先生学兵法,当真是出于兴趣吗?”
萧珪淡然一笑,“你说呢?”
严文胜说道:“王忠嗣,可是我朝最为闪亮的一颗年轻将星。先生特意找他请教兵法,莫不是想要,将来与他并肩共事?”
萧珪呵呵一笑,笑而不语。
严文胜很自觉的嘴上了嘴巴,未再多问。
但是他一边赶着车,一边脸上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萧先生,终于要干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