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徐里正与不良人走后,鱼口突然又变好了。
萧珪和张果老一人一根钓竿,连着扯起了好多尾漂亮肥壮的大鲫鱼,直到蚯蚓用完,两人才收了竿。
张果老提着鱼篓哈哈的大笑,“乖孙儿,这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萧珪摇头而笑,“几尾鲫鱼而已,能与塾师那份极有前途的职业,相提并论吗?”
张果老笑呵呵的说道:“人生在世,一定要看轻得失。否则就会活得很累,很累!”
“是,你老说得都有道理。”萧珪笑了一笑,说道,“回去吧,今晚炖鲜鱼吃!”
三人打道回府,萧珪拿着鱼竿提着鱼,走在前面。张果老则是牵着奴奴,走在后面。
刚走过那条老木桥,萧珪就看到从村子里面跑来了一群孩童。
眼熟得很,就是萧珪的那些学生们。
依旧是徐贵领着头。
他们隔着老远就在叫嚷:“萧先生,萧先生!你不要走!”
然后这些孩子们就把萧珪包围了,苦苦的哀求,“萧先生,求求你不要走!”
“萧先生,你怎么不教我们读书了?”
“我们只要萧先生,当我们的西席!”
有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孩子,还伤心的哭了起来。
萧珪只能是耐心的劝说他们,不要哭,不要闹。
说了好一阵,这些孩子们也仍是不肯散开。就连年纪最大的孩子王徐贵也都哭了起来,一个劲的哀求,叫萧珪依旧做他们的老师。
看到这些孩子们哭,奴奴也跟着哭了起来。
张果老问道:“奴奴,你哭什么呀?”
“我不知道呀……”奴奴一边抽噎,一边说道:“我看他们哭得那么伤心,我也就想哭了!”
这时,村里也有一些村民们走了过来,大部分都是那些孩子们的父母。
他们除了招呼自己的孩子不要再为难萧先生,也一同不解的发问,萧先生明明教得好好的,为何私塾要换先生呢?
这些问题,萧珪都无法跟他们解释,只好费了一番唇舌,让这些村民先将孩子带了回去。
稍后回到家里,萧珪把鲜鱼交给了尹阿婆,让她负责做晚饭,自己则是来到了书房。
安静的坐着,思考一些问题。
过了片刻,张果老又来了。
萧珪先说了一句,“我不出家,也不修道。”
“不修就不修嘛!”张果老走到他面前,笑眯眯的道,“看来你在轩辕里,过得很是有滋有味。”
“那当然。”萧珪说道,“我喜欢这里的田园生活。虽然教不成书了,但我还有几亩薄田。以后耕种读书,钓鱼绘画,也
能自得其乐。”
张果老撇着嘴,摇了摇头,“这种日子,你过不长的。”
萧珪皱了皱眉,“何以见得?”
张果老在萧珪对面坐了下来,随意的扬了扬拂尘,仿佛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帅灵韵的事情,你还管不管?”
萧珪点了点头,“当然要管。”
“奴奴的阿娘,你还找不找?”张果老又问道。
“当然要找。”萧珪答道。
张果老又扬了扬拂尘,笑眯眯的说道:“你觉得一介农夫,又办成这两件大事吗?”
萧珪也笑了一笑,“难不成拜你老为师,就能办成了?”
“那当然。”张果老一本正经的道,“你若做了老道的弟子,便也能成为皇帝的座上之宾。若能与皇帝说得上话,这两件事情就全都只是小事。”
萧珪呵呵直笑,“老太公,没想到你老还会这般势利呀!”
“胡说!”张果老立刻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气鼓鼓的嘟起了嘴来,“从来只有皇帝求我办事,老道可从来没有求过他。我这是为你着想!”
萧珪笑了一笑,“老太公,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呢?”
“缘者,妙不可言。”张果老呵呵一笑,“你与老道有缘,注定要成为老道的弟子。师父帮弟子,这也是应该的嘛!”
“嘁!”萧珪冷笑了一声,“我说过了,我绝不出家修道。”
张果老表情呆滞的轮了轮眼睛,突然又笑了:“你就是不想出家,对吗?”
萧珪笑着点头,“算是吧!”
“那你就别出家了,但也一样可以当老道的弟子。”张果老笑眯眯的说道,“我们道家的规矩,可不像秃驴那么严。你做了道士,一样的可以喝酒吃肉,成亲生子。道教是大唐的国教,现在不是有许多的官员也都入了道士籍吗?就连圣人的同胞姐妹玉真公主,也都做了道士。你不妨跟他们学一学嘛!”
“不学。”萧珪仍是拒绝得果断,说道,“我才不想当道士,我对修道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这孽孙!一点都不乖!”张果老突然就生气了,站起身来拿拂尘指着萧珪,骂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孽孙!孽孙!”
张果老骂骂咧咧,气呼呼的走了。
萧珪摇头直笑,真是个老顽童!
安静下来以后,萧珪暗自琢磨。诚然自己很喜欢“塾师”这一份有爱的职业,但只要能够继续留在轩辕享受这里的宁静生活,继续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当不当塾师也不是十分要紧。
现在真正的麻烦是,帅灵韵的舅母陈氏
都已经派人知会了伊阳县的县衙。那就证明她不是说说而已,已是动了真格。
那么接下来,陈氏又会怎么对付帅灵韵呢?
虽然王明浩出于惧怕,答应了会去保护帅灵韵,但他纯粹就是个废柴。面对母老虎一样的陈氏,王明浩自保恐怕都是困难。指望他去保护帅灵韵,还真是不怎么靠谱。
萧珪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安心。
这时,张果老突然又回来了,笑眯眯的说道:“乖孙儿,赶紧拜我为师吧?我带你去见皇帝?”
“不拜!”萧珪有点哭笑不得,“你老去找奴奴玩吧,不要打扰我思考问题。”
“有什么好思考的?”张果老讪讪的说道,“要想解决问题,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有钱,二是有权。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那么,你只能用权力去解决帅灵韵的问题!”
萧珪皱了皱眉,“你老怎会知道,我在思考帅灵韵的问题?”
张果老嘿嘿的笑,说道:“你不知道,你脸上现在正写着四个大字吗?”
萧珪好奇道:“哪四个?”
“为情所困。”张果老扬了扬他的拂尘,笑眯眯的道,“乖孙儿,听话。赶紧拜师吧,拜完师,就一切都好了。”
萧珪苦笑不已,“我根本就不想做道士。你老人家,还是省一省心吧!”
“哼,你会后悔的!”张果老又气呼呼的走了。
萧珪无语的苦笑,直摇头,真是个老顽童!
稍后萧珪思考了一阵,决定,如果明后两天帅灵韵那边没有派人送消息过来,自己就再去一趟洛阳。看一看情况。
第二天一大清早,萧珪才刚刚起床穿好衣服,张果老突然跑进了萧珪的房间,一个劲的喊道:“乖孙儿,乖孙儿!”
萧珪很无语,“老太公,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修道……”
张果老直扬拂尘,紧张兮兮的道:“完了,完了,不好了!”
萧珪微微一怔,“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果老满面菜色,苦兮兮的道:“老道,要被人捉走了。”
萧珪连忙探出身子朝窗外一看,村口的老木桥边,正小跑着走来了一队骑士。虽然他们既没有穿官服也没有穿军装,但他们身上都自带一股凛然的气势,显然都是身份不凡之人。
轩辕里的村民们见到了这些人,也都下意识的躲开,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们。
萧珪不由得想到了那一日在驿站,见到的那一队士兵。
“来得好快啊!”
张果老苦兮兮的道:“哎,躲不掉了,老道只好跟他们回去了。”
“回皇宫吗?”萧珪问道,“老太
公你不会真是犯了什么事吧?要不,我先把你藏起来?”
“那倒是不用。”张果老坐了下来,扬了扬拂尘,示意萧珪也坐。
于是萧珪坐了下来,问道:“老太公,有何见教?”
张果老不再是那一副老顽童的神色,认真的说道:“萧郎君,不如你再考虑一下。如果你肯拜老道为师,老道现在就可以带你一起走,进宫面见皇帝。说不定皇帝心情一好,就赐你个一官半职呢?”
萧珪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说道:“多谢老太公的一番好意。一来,我不想做道士。二来,我也不想做官。所以嘛……”
“人各有志,老道也不勉强于你。”张果老说道,“但是老道也有必要提醒于你,你想要一辈子窝在这轩辕里务农或者是教书,那都是不可能的。你命中注定……算了,老道不能泄露天机!”
萧珪呵呵的笑,“莫非我命中注定,要做你老的徒弟?”
“对,对对!”张果老连连点头,笑眯眯的道,“就算你今天不答应,迟早也会主动来拜师的。与其这样,你还不如早点拜师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萧珪笑道,“反正我现在,只想在轩辕里享受一段安静的生活。”
“那好吧!”张果老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你该下楼去了,那些人到了。”
话刚落音,萧珪就听到楼下有男子声音说道:“劳驾请问,萧先生可是住在此处?”
萧珪扬了扬眉梢,“好吧,我这就下去。”
张果老笑呵呵的道:“那人很不错,你可以与他交个朋友。”
“是么?”萧珪笑了一笑,“老太公你在这里歇着,我先下去应付。”
“好,你去吧!”
萧珪走下楼来到客厅大门口,看到院子外面停着那一群骑士。他们都下了马,一个个的都站着纹丝不动。
只有一名身材高大健硕的青年男子走进了院子里,很有礼貌的抱着拳,正在对尹阿婆问话。
尹阿婆见了这些人多少有点慌张,见萧珪走了出来,连忙道:“萧先生来了!”
那青年便朝萧珪看了过来,连忙抱拳叉手一拜,“见过萧先生。”
萧珪走了过来与他还了一礼,看了看院外那些孔武阳刚,疑似军人的汉子,又看了看眼前这位青年。
典型的浓眉大眼,正气凛然!
“在下萧珪,字君逸。”萧珪先是正报了家门,然后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青年微然一笑,叉手拜礼道:“在下王训。多有打扰,还望恕罪!”
萧珪暗自琢磨,好像是记不起,开
元盛唐有这么一号知名的人物。
这时王训小声说道:“在下的来意,想必萧先生是心中有数,也就不必在下多言了吧?”
萧珪朝楼上的书房看了看,示意张果老就在那里,然后微笑道:“不知王兄,是来请人,还是来捉人?”
“当然是请。”王训小声说道,“老仙翁是圣人的座上贵宾,谁敢不敬?”
萧珪笑道:“怎么你们这么多人,也看不住一位老人家,让他逃出了宫来?”
王训苦笑,小声道:“圣人早已下旨,老仙翁可在宫中随意走动,任何人不得敢拦。”
“原来如此!”萧珪顿时就笑了,点了点头,“不过,你们找得倒也挺快。”
“圣人交待的事情,不敢怠慢哪!”王训轻吁了一口气,说道,“不知萧先生可否,领在下去见一见老仙翁?”
“好,你跟我来吧!”
“多谢!”
王训对萧珪叉手拜了一礼,然后对外面的人道:“尔等在院外侯着!”
“喏!”汉子们整齐一抱拳,齐声应命。
萧珪可以断定了,这些人绝对都是军人。
并且是纪律森严,训练有素的军人。
片刻后,萧珪领着王训上了楼,来到书房。
张果老把拂尘插在了脖子后面,正在拿笔写字。
王训想要上前拜见,萧珪劝阻了他,示意他不要打扰张果老写字。
二人走到桌边凑近一看,张果老写了八个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王训立刻出声赞叹道:“仙翁,真是好字啊!”
萧珪则是眉头轻拧,这八个字又是送给我的吗?
张果老放下了笔,笑呵呵的对王训问道:“圣人叫你来的?”
“拜见仙翁。”王训连忙抱拳拜下,“在下奉圣人之命,专来迎请张仙翁回宫!”
“好,老道跟你回去便是。”张果老笑着点了点头,“圣人怎么派你这个万人敌的大将军,来干这种跑腿找人的打杂差事了?”
萧珪微微一怔,万人敌?
王训连忙陪着笑,说道:“圣人的事,都不是小事。能为圣人分忧,便是我们这些臣子的本份。”
张果老笑呵呵的点头而笑,“看来,圣人真是没有白疼你这个义子!”
王训笑着说道:“让老仙翁见笑了。”
萧珪的心中一激灵,万人敌?皇帝的义子?王训?
他顿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了不得的人!
于是,萧珪试探着说了一句:“卫霍之孤,忠臣之嗣。王将军莫非就是……”
王训连忙叉手一拜,很谦虚的说道:“惭愧。在下本名王训。蒙圣人不弃,赐名……王忠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