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房孺复,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同时来自于他父亲与社会的双重毒打。
他发出的惨叫声,不仅仅是让左邻右舍都无法安然入睡,还惊动了夜间巡逻的金吾卫士兵上门探问。
第二天上午早朝之后,房孺复的父亲,监察御史房琯就向御史台递出了辞表,以教子无方、为祸乡邻为由,上请辞去官职。虽然他的上峰当场就拒绝了他的辞呈,但这件事情也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房孺复这回,算是给他爹丢尽了面子。
其实房孺复干出的这点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连累他父亲丢官的程度。房琯这么做,全是因为那位亲登房府,前来给房孺复和萧珪说和调解的人。
他竟然是大唐驸马与宰相萧嵩之子,萧衡。房琯区区一个监察御史,拿什么去和这样的人物相抗衡?
光凭萧衡的那一句“萧珪是我族弟”,就足以让房琯肝胆俱裂,以为天灾降临要灭房家。
那一整夜的毒打和次日的上请辞官,全是房琯无奈之下的认怂与保命之举。
看到房琯的认错态度如此之良好,驸马萧衡派出一个仆人给房孺复送来了一份充满社会关爱的伤药。房琯因此感激涕零,这一趟儿子打得值,总算是用他的遍体鳞伤保住了自己的官职,也保住了全家的性命。
躺在塌上奄奄一息的房孺复,不仅没有胆子去恨他亲爹,甚至都没了心力继续再恨萧珪。他只剩下一件事情还惦记得特别清楚,因此反复的叮嘱自己的心
腹仆从——“赶紧把那两个人,给撤回来!”
可是两天过去了,那一高一矮的两个绿林恶盗仍是不见影踪。房孺复因此寝食不安日夜担忧,心中猜测不休:
‘那两个傻子该不会是错手把萧珪给杀了,然后亡命江湖逃走了吧?’
‘萧珪啊萧珪,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不然我们房家,可就全完了!’一夜之间,房孺复就从恨不能亲手将萧珪扒皮抽筋,变成了对他百般关爱日夜担忧。就算是对自己的亲爹亲娘,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牵肠挂肚。
……
萧珪回到轩辕里时,那一辆在洛阳略显寒酸的骡车,和他的一身仕子新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怪只怪轩辕里是真正意义上的穷乡僻壤,这里的村民一年到头也难得添上一件新衣,一头骡子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已是重大的家庭固定资产。在村民们看来,萧珪这回真是发达了。
此前有关萧珪“即将入赘富商之家”的传言,已是传入了不少人的耳中。现在村民民更加笃定,那绝对是真的。有人因此羡慕或者眼红,也有人为他感到十分婉惜。总之,在乡塾教书的萧先生这回真是红遍了全村,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第一谈资。
萧珪对反应十分冷淡。别说只是上了一回村里的“头条”,就算是被多国网站同时热搜,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至于自己是否真的入赘,时间自会给出最为有力的证明,根本犯不着强行辩解或是百般解释。国人向来就有爱八卦的习惯,听到
解释他们反而会有产多的怀疑,或是诞生更多的谣言。不予理会,过段时间他们自然就会消停淡忘了。
至于华服美食、买骡购车还有即将翻修故居这一类事情,他们也会习惯的。反正自己不会再过什么穷日子,左邻右舍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从洛阳回来的萧先生,就这样既不炫耀也不低调的,重新开启了他的乡村塾师的生活。
复课的第三天中午,学生们刚刚才走,萧珪正准备和奴奴一起收拾课堂,村口出现了一长溜的人马,引得新校工地那边的人发出了一片好奇之声。
很快就有人大声喊道。
“是洛阳的大金主来了!”
“快去通知里正!”
“她会不会是,奔着萧先生来的?”
萧珪与奴奴听到外面的暄哗之声,出来张望一眼。这便看到帅灵韵与清尘各骑着一匹马小跑而来,停在了院子里。在不远处则是停着好几辆马车,潘五潘六那一对将作大师,正从马车上走下来。
“帅姐姐,清尘姐姐!”奴奴欢喜的迎了上去。
清尘立刻将她抱了起来,两人笑作一团。
萧珪走上前去,面带微笑,“你怎么亲自来了?”
帅灵韵微然一笑,“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了。”萧珪看着她,皱了皱眉,“你的气色似乎不太好,累着了吗?”
“萧先生,这可都是因为你!”清尘道。
“住口。”帅灵韵轻斥了一声,“别听她瞎说。我口渴了,想喝水。”
萧珪呵呵一笑,“是我待客不
周了,帅姑娘快请。”
二人朝课堂内走去。
工地那边,发出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呼。
“嗨,进屋了,进屋了!”
“看来是真的呀!”
“瞧他两人郎情妾意的,那还能假?”
帅灵韵毕竟是个脸皮薄的大姑娘,听到这些声音,生生的站在课堂门口没有再迈进去。
萧珪摇了摇头,索性将茶壶茶杯都拿了出来,“委屈你们,就在这里喝吧!”
“好……”帅灵韵也不好说什么,拿了一杯茶就走到了院子里。
片刻后,潘五潘六兄弟俩带着一群儿子侄子和徒子徒孙,也走进了萧珪家的院子里。
两个怪老头四下张望了几眼,便开始对谈起来。
“五兄,才就这么点地方,我们来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是多了一点。倒也不是坏事,人多就尽快完工。”
“那就定期一个月完工,怎样?”
“这可是帅东家的好友。我们再快一点,二十天吧!”
萧珪听到那一对奇怪兄弟的对话,心中有些不大相信——二十天,你们就能给我造一栋新房出来吗?
帅灵韵笑道:“萧先生,似乎不大相信他们说的话?”
“别说,我还真不信。”萧珪道。
潘五潘六走到了近前来,两个小老头都是笑呵呵的。
“萧先生,倘若二十天未能完工或是未能令得先生满意,我们两个老头,就来给你为奴为仆,做牛做马。”
“二位大师言重了。”萧珪笑道,“只是施工的这些日子,我住哪里呢?”
“那边。”
两个老头一同朝
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抬手一指,他们带来的子侄徒儿们就像是得到了冲锋的号令,一齐奔向马车。然后从马车上搬下来许多成形的木料与毡布等物,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熟练无比的飞速搭建起来。
新校工地那边的匠人全都聚了过来,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一整排居舍几乎是在瞬间拔地而起,拎包即可入住。
人群中立刻发出了惊叹之声。
“真是神乎其技!”
“大开眼界!”
有几位建造新校的匠人好奇之下,脱了鞋子走进屋里看了几眼,羞愧满面的退了出来。
人家一个时辰之内建起来的临时居舍,居然比他们花费数月工夫建成的还要好得多啊!
萧珪看了,也觉有些惊奇。金属制成集装箱式的临时工棚房自己是见多了,这不用一根钉子的纯木拼接临时工棚房,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潘家兄弟这些人,果然是牛啊!
徐里正来了,帅灵韵去和他谈些事情。
清尘好不容易逮住了这个空档,连忙找到萧珪,“萧先生,你过来,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
“清尘姑娘,有什么事?”萧珪好奇的问道。
清尘小声的道:“东家不让我跟你说,但是我觉得,就算是冒着被东家责罚的风险,我也一定要告诉你!”
萧珪皱了皱眉,“究竟什么事?”
清尘轻吁了一口气,“你想知道你走后,洛阳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而我们东家,都为你做了一些什么吗?”
萧珪正了正脸色,“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