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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21.第 421 章
    安归亚见父亲的唇边噙着一抹不信的蔑笑,于是讲起他所见过的,被刘瑞“养在”长安的东瓯王室与闽中王室。

    之前就说了,刘瑞对外族的上层、中层与底层采取阶级分化的和原子化的策略,一方面将越地的手工艺人和学者“迁入”内地,使之无法“唤醒”底层寥寥无几的民族意识,而另一方则是对外族的军方中层采取全面清理——无论他是否效忠于汉朝,是否与汉人为敌,刘瑞都不会让其留在越地,而是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后将他们养在有重兵把守的洛阳。

    没了君主与中层贵族暗暗使唤,汉人管起越地便得心应手的多。尤其是全民文盲,民族意识还未崛起的教育水平下,让越人的黔首与奴隶在汉军的眼皮子底下为越王拼命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刘瑞分给越地黔首的良田是贵族的旧产。

    和徙陵政策的豪强般,朝廷将越地的王室与贵族迁走时强买了其所拥有的不动资产,用于鼓励关中的移民和安抚本地的越人黔首。因此在越人黔首……尤其是从奴隶变成黔首的越人眼里,支持王室与贵族就意味着自己会失去现有的平民身份与良田。

    在此基础上,他们能支持王室的概率低得令人发指。

    至于关中的越人王室和洛阳的越人贵族,刘瑞除了养猪还搞“绝育”之策。当然,搁在外人眼里,刘瑞对他们好得出奇,真可谓是吃穿用度、人生大事都一手包揽。

    “这不是挺好的吗?”老妇对此感到不解:“这比匈奴强买强卖的让国主娶匈奴女要体面得多。”

    安归亚的父亲似乎明白了什么,貌似无疑道:“你为何给安归亚找莎车女人?”

    “还不是因为莎车女富,并且……”老妇的声音微微卡壳,突然明白了一切。

    楼兰人繁的对外联姻一是因为罗布泊的情况急速恶化,多个亲戚也多个逃难的落脚人家,而另一方面是楼兰人少,如果不想内部通婚成西域版的哈布斯堡,就得考虑引入外血。参考现代的冰岛有三十万人还得在开房前查双方族谱,几万人的楼兰要是搞内部通婚,即使夫妻生育十个也无法避免族群消退。这一点在乌孙以外的西域诸国都是相通的。即使是与四贵种联姻的匈奴王庭也会选择母系那儿与王庭没有血缘关系的居次为妃,并且把西域、乌孙、乌桓、汉人的武者收为当户,鼓励他们娶匈奴女的同时将外族的女人赏给贵种,避免因近亲结婚而导致内部自然消亡。

    所以你看人类的历史就是如此矛盾——中国有同姓不婚,外国有教会限制七代内不近亲联姻。可无论是中国的豪强还是西方的骑士,都因利益知法犯法,企图用财富试出大自然的容忍底限,避免自己阶级掉落。

    “东瓯闽越被纳入汉土后,无论是关中圈养的王室还是洛阳圈养的贵族,都不许与汉人通婚。”安归亚拢着袖子,努力不让毛骨悚然的情绪影响自己的语言逻辑:“他鼓励汉男娶越女,汉女嫁越男,甚至因长沙王纳越女为妃而重赏这个同父异母的阿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留在关中和洛阳的越人王室、贵族。”

    “表面上是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而特意从越地雇人伺候起居,实际上是汉皇有意令其消亡。”

    为了增加父母的忧虑感,安归亚还特别提醒道:“我在长安看到的越人王室就有二三十人,其中不乏已经成婚的少男少女,可是他们没几个有孩子。”

    “亦或是说……”

    “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安归亚的父亲开始明白儿子为何如此评价关中的皇帝,因为这种阴着狠的人是最麻烦的:“东瓯和闽中的越人有多少?”

    “十万以上。”

    “难怪汉皇要费此周折。”安归亚的父亲拿杯子的手开始颤抖。

    东瓯和闽中因人多而得到汉人的统战认可,那楼兰有啥?

    此时的汉朝虽然缺人,但是往西域派个一两万人还是没问题的,更别提从对外贸易与匈奴的赔偿金,新得的草场那儿吃得满嘴流油的朝廷有足够的钱去利诱汉军、汉民前往西域之地。

    移民东瓯闽中时除了答应落户分田、科举加分,隶臣赦免,便是那一人两金发挥了令众人心醉的神奇魔力。

    好巧不巧的是安归亚在离开前就知晓了给楼兰汉军的现金补贴。

    怎么说呢!

    他很担心不出一年,楼兰便是汉人为主的西域国家。

    当然,这还只是比较温和的说法。若是刘瑞对楼兰搞对越人王室的那套,绝对能在三代内把楼兰“换血”。

    所以……

    “安归亚说得没错,国主若以对待匈奴的方式对待汉人,肯定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但问题来了,汉军进入进入西域是板上钉钉的事。军臣本想挑拨右贤王与汉朝的关系,但是被罗姑比当成钱包的西域国里并不包括被军臣送给汉人的那些,并且跟军臣一样,罗姑比也意图挑拨汉朝与王庭的关系,所以在两方较劲与折兰部被调回王庭后,祁连山南的问题便只剩下那群小月氏和羌人。

    至于和折兰部一起驻守祁连山的卢侯部和若侯部,以及卡在王庭与右贤王部间的休屠王……这种历史盖章的墙头草有重视的必要吗?完全没有。所以楼兰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南羌百部给汉人去西域的路上加点强度,以便给楼兰增加谈判筹码。

    但……

    “指望羌人还不如指望大月氏能重回西域。”安归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西域不过三十六国就能吵得昏天黑地,南羌那个百部之地能齐心对抗汉人?更别提汉皇打算一边修路,一面赶路,顺势建些军事堡垒。”

    用现代的话讲“见过土匪打劫商队,但没见过土匪疯得打劫军队”。

    “况且南羌内部也是一堆烂事。”安归亚说罢还叹了口气:“汉人与安息通商后西域就因过路费的事儿在莎车吵了四次以上。”

    南羌可没西域的体面,加上汉皇不仅开通了丝绸之路,还在蜀国常事接触巽伽王朝。

    北边不亮,南边亮。

    反正掐断丝绸之路后经济下行只有收过路费的西域人与羌人,以及做中间商的安息帝国。

    “身毒?汉皇除了跟安息接触,还与身毒有来往?”安归亚的父亲微微一愣:“他与身毒的哪国有往来?”

    “不知道,但总归与甘蔗有关。”

    在欧洲发现美洲大陆前,印度与中国是供糖的主力军,而东南亚的土著对甘蔗的唯一认知就是很甜,而不是像前两国般搞出口与制糖。

    “汉地不是有甘蔗吗?不然你从汉地带回的白糖是哪儿来的。”安归亚的父亲笑道:“他不会是担心身毒挤占了他在西域乃至安息的白糖市场吧!”

    “恰恰相反。”安归亚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他准备劝说印度-希腊解除对安息的糖类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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