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那么多孝仁女帝的事,也该把话题扯回正轨。】天幕切到后世根据文献与遗迹推测出的长安地图,然后又在地图上方变出一个不断旋转的3D模型。
意犹未尽的黔首咂咂嘴道:“正轨?什么正轨?继续说孝仁女帝的后宫啊!”实在不行就放放那时的黔首过得有多自在。虽然他们没大可能活得陛下的玄孙女(曾孙女)继位,但是有个太平盛世的念头也好过担心大汉会是“大秦第二”。
天幕的出现虽然打乱了当权者的很多计划,但也让“大汉天授”,“刘氏正统”的理念深入人心,从而削弱了藩王作乱,群臣夺权的可能。
没人不向往天幕描述的太平盛世,以及刘家七代明君(刘盈:那我呢?),八百年江山的超强稳定性。
【这个是汉高祖时的长安。因为项羽一把火烧了咸阳,所以在张良的建议下,汉高祖在附近建立了闻名世界的长安城。】
画面上的地图突然消失,那个不断旋转的3D模型和突然加入的两个模型排成一行,分别打着“长安”、“金陵”、以及“燕京”的烫金大字:【相较于长安,金陵与燕京与曾作为其它朝代的国都而闻名于世,但都不如长安在历史上的地位重要。】
刘邦闻言点了点头,故作忧郁道:“哎!老祖宗太强了也不好,容易给后人带来太大压力。”
天幕将头上顶着“金陵”、“燕京“的3D模型一一撤走,然后添上头顶“洛阳”,“会稽”,“阆中”,“精绝”、“番禺”的3D模型。
而不同于“长安”是烫金大字,“洛阳”,“会稽”,“阆中”,以及“精绝”都是红漆大字,而且比“长安”小了两个字号。
【孝高武六年,因为徙陵关中的夫人超过承载上限,加之南边入京朝拜的成本过高,不利于民族团结(孝高武帝不想再花冤枉钱),所以在孝高后的建议下,取洛阳,会稽,阆中,精绝、番禺为五大副都,避免资源不断收缩,造成边境人员减少,土地荒废。】
“荒废?”刘武因为天幕爆出他被小了两轮的侄子玩弄于鼓掌之上而试图翻案,所以在揪到刘瑞的“错处”后立刻发难:“强盛的大汉怎么会有荒废的土地?一定是……”
上座的文帝轻轻瞥了眼脑子不知遗传自谁的刘武,最后朝着相反的地方叹了口气:“哎!”
“……”刘武错愕地看向兄长,试图搞清阿父为何连连叹息。
“……物资丰富的前提是有足够多的车队、商家将别地过剩的货物对外售卖,赚得就是车钱与两地的差价。而商人一朵,依附于商人的游侠,雇工,乃至沿路的谒舍(酒店)也会一一增加。关中是政治中心,即使保持着一定量的耕地面积,也不可能种植那些瓜果甘蔗……”
“为何不可种植那些瓜果甘蔗?”刘启的话还为说完,刘武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瓜果不是更值钱吗?为何关中不能种瓜?”
“唉!”文帝这次扶着额头,无比头疼道:“唉……”
刘启:“……因为关中的耕地是用来种植备战粮的。”不然养着南北两军干嘛?不在比较富裕安逸的关中种粮,难道要朝不保夕的上郡、陇西郡的黔首来承担这个不得不交的备战粮?
你也不问问大明的军户是怎么反的。
晚清的爱新觉罗为何不退回他们的东北老家,而是在十四省起|义后勉强退位。
吸血也没这么吸的,不给人活路的下场就是自己也没有活路可退。
刘启在那儿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艰难说道:“关中的气候不适合种瓜,而且还要承担西北的粮食缺口。”
“是这样啊!”刘武不懂西北是个什么情况,而是把北方的环境都与代国画上等号:“那确实是不能种啊!”
然后又皱眉扯回原来的问题:“可也不能解释边境为何出现土地荒废。”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次不是刘启解释,而是换成已经接受次子是个大庸才的文帝:“商人多了,那么为了促进各地的物产交流,增加国库的市税乃至工税比例,肯定会放松人口的流动限制,鼓励商队乃至黔首去外地发展。”
“这样一来,可不就是贫地的往富地挤。”
别说什么富裕的地方消费也高。
要是高到无法忍受的地步,那些涌到关中洛阳的会自己离开,围着两地去赚下波关漂的钱。
而且正如现代的很多二三线城市居民所吐槽的那样:“你咋知道二三线的城市不是一线的物价,四线的收入。”
穷地本就穷的只有地,只有人。
如今连人都没了,地也荒了,那就只有开源节流这一条路走。
而开源节流的下场就是基层官吏要么辞职,要么顶着被抓的风险去搞灰色收入。
除非是边境,否则穷地一向不在关中监视的重点名单上。
如此这般,开源节流的穷地只有一条出路——所有人都抢着当官,然后把没当官的敲骨吸髓,逼得对方起义造反。
而等关中救火成功后,又可以把责任推到“逼反”的贪官和“挑事”的刁民头上,自己继续美美当着“君权神授”、“处事公正”的青天大老爷。
这样有意义吗?
不过是饮鸠止渴。
【景帝在执政的最后三年主持废除卡了黔首上千年的人头税,并且将汉高祖时的十五税一改为多地者多缴,少地者少纳的阶梯型税收政策。】
“这倒是个避免豪强疯狂占地的好方法。”指望免税的黔首连连点头,但有人有无比担忧道:“世家大族生的多。且不谈有人会把田地挂在无地的黔首那儿,以此达到偷税漏税的目的。就说世家大族婢妾成群,男丁成百。只要把人分出去了,可不就是一百的税交八十乃至六十钱吗?”
“可分出去的还是一家人吗?”也有人持反对意见:“况且把田地挂在黔首名下必须得上官府走趟‘买卖’流程。”
至于你卖给黔首后能否收回……
呵!
富地的黔首上京告状,穷地的黔首提刀砍人。
无论如何,世家富商都得让利于黔首。
只要达成均衡财富的目的,那么里头的灰色地带也是可以忍受的。毕竟兔子急了也要人,温水煮青蛙总好过逼得动刀动枪。
“想必他搞科举推恩、百家复兴也有遏制地方势力膨胀的意思。”被刘武的愚蠢伤透了心的文帝看着孙子的政策,终于感到一丝欣慰:“用寒门打压地方,再用地方遏制寒门做大。”
宇文泰见苏绰答,问:“国何以立?”
答:“具官。”
泰问:“如何具官。”
答:“用贪官,反贪官。”
而至刘瑞这儿,可以把贪字去掉,改为“用寒门,治地方;用地方,遏寒门”。只有将皇帝以下的层级切成各种流派,使其保持对国家统一的拥护与难以一致的分歧,皇帝这个最高权威才有资格评判万物,否则就跟联合国般头上顶着五个大爹,大爹之下还有小爹。
【景帝平息藩王之乱前,因为各地都有问鼎长安的野心,加之关中不会承担藩王们的开销,所以对地方的治理要比郡守上心。即使是后期疯癫的吴王刘濞,在被孝高武帝的经济策略逼到起兵造反前也是有过治下富裕的黄金期。
而到景帝后期,各地的王城已不再是某片区域的经济中心,加上景帝延续了自汉高祖的徙陵政策,因此在长安洛阳的虹吸下,人口流动变得非常单一,几乎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天幕做的数据图与模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它先以平面展现了文景二帝时的各郡人口,并且以十万为单位,将其分为浅绿至深紫的十个级别。
可以看到高祖登基时,南边的紫色地域多于北方,而至文帝登基,以长安,广陵等帝都王城为中心的郡县有着较多人口,但总体还是均匀可控的。
直至天幕放出景帝晚年至孝高武六年的人口分布图。
“嘶……”
看着那辐射式的红绿渐变,所有人都不仅叹道:“难怪孝高武帝要建立副都。”
长此以往,边境没人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说静态的地图还不足以惊醒臣民,那么天幕放出2D的动态图就很能说明副都的重要性。
副都在,边境的人口就算涌向富地,那也不会离得太远,其辐射范围还是能包含边境,并且形成拉扯之势,避免某地坐大取代长安的位子。
而比人口流动更隐忍瞩目的是后世的紫色区域异常之多,多到一些脑子活络的掰指算算就能查到这个人口不太对劲。
“孝高武时究竟有多少人口?”曾任刘邦后勤队长(褒义)的萧何不禁瞳孔巨震,连带着已退隐江湖的张良都惊得掉了手里的鱼竿,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依天幕所言,孝高武帝是个开拓型君主。而被冠以孝仁之称的女帝之所以为“仁”,不是因为她表现得宽和有礼,不爱争端,而是因为她的曾祖、她的父亲把比较合适的谥号占了,不然以她继续扩张的政治行动,高低能被评为“武帝”。
【值得庆幸的是,在孝高武帝处理这场人口危机前,大汉正因国力上升而迎来一波婴儿潮。】
【接连打下的闽中郡与和河套郡让军中多了闲钱不少的新贵阶级,加上皇帝往需要开荒的边境迁了一波青壮人口,无论男女都给钱给田,免税六年。因此在丰厚的补贴与没了压迫黔首千年的人头税后,大汉的人口从景帝末年的两千万一路爆发到孝高武退位时的七千三百万。期间虽有并入越人、西域人与匈奴人添上二者的人口差,但是生育的主力还是汉人群体。】
【据万国大学的历史系教授所言,汉初,也就是汉高祖至汉景帝时的平均人口增长率为百分之一点九,而至孝高武时,平均人口增长率为百分之四点三。而且婴儿的夭折率,儿童的死亡率也有所下降,人均寿命更是从二十二岁涨为二十七岁。】
天幕放出了这几数据的条形统计图,让人能直观感受汉高祖、汉文帝、汉景帝、以及汉高武帝这祖孙四代的文治水平。
评判一个帝王干的是否出色的直接数据就是人口与儿童的死亡率。
如果说刘邦、刘恒、以及刘启时的数据都是大差不差,突出一个“稳稳的幸福”,那么到刘瑞那儿,直接翻倍的人口增长率与飞速下降的儿童死亡率极能说明两千万到七千三百万是怎么来的。
黔首们看不懂这忽上忽下的数据图,但是天幕准备充足地搬上一个PPT动画。
只见顶着刘邦(汉高祖)字样的三头身皇帝人偶对着一个抱着死婴,牵着瘦成排骨壮的妇人在那儿直掉眼泪。而在这位夫人身后躺着已经幽灵化的小丈夫与小夫妻的父母。
文帝的人偶比汉高祖好点,但也对着抱着死婴,牵着两个衣不蔽体,只能用树叶遮身的瘦弱夫妻在那儿唉声叹气。而在这对夫妻身后站着已经掉光牙齿的一位老妇。
景帝虽没哀声叹气,但也提着萝卜刀似的短剑犹犹豫豫,瞥着身后的小夫妻难下决心。
景帝身后的小夫妻与文帝的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一掉光牙齿的老叟。
而到与之画风不同的孝高武那儿……
只见一对衣有补丁的夫妻抱着一个肥嘟嘟的婴儿,牵着三个猴精似的小子女娃。而在这群头上冒花的家人背后,还有报以欣慰目光的五个老人。其中一名胡子长到脚后跟的老人头上顶着“曾祖”的备注。
孝高武帝可没哀声叹气的功夫,而是捧着3D模型给小夫妻丢去“教育”、“补贴”、“分田”的大饼。
其生动性让黔首秒懂天幕的意思。
“真好啊!”无论是刘邦时的黔首还是文帝时的黔首都发自肺腑道:“真好啊!”
真的好想……
好想活在孝高武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