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那么纠结的话干脆就留子去父好了。”卫穆儿见状,大大咧咧道:“反正只要卫少儿不承认,那些看重家族血脉的也不会上赶着去认父不详的孩子。”
刘瑞见状,幽幽道:“你不会以为私生子是什么好词吧!”
且不谈还讲人权的现代社会里对私生子都是鄙视居多,而到没有DNA鉴定,强调家族血统的古代,即便是把周礼踩烂的春秋战国,也不会轻易认回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毕竟这时的私生子多半是像卫媪与郑季,颜徵在与叔梁纥那样的贵贱私交的野合产物。
虽然在卫少儿入宫的那刻刘瑞就有安排他的多数权利,但是想到为了钓出小霍将军而把一个无辜的女人往火坑里推……刘瑞的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并且觉得抱有这种功利想法的自己很可耻,是以卑劣的手段强造工具,而非以明君的姿态发掘英雄。
这样诞生的霍去病……真能成为历史上的少年英雄吗?
卫穆儿瞧着刘瑞的脸色跟那打翻了的调色盘似的一变再变,忍不住摇头道:“您还真是矫情得紧。”
“这话在理。”刘瑞居然一脸赞同:“我就是个身在封建心在现的假清高。”
他像是在说服卫穆儿,又像是说服自己:“区别在于我这假清高能不能干点人事。”
“算了,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和还没诞生的霍去病,咱们还是聊聊正事吧!”刘瑞挥掉脑子里的愁绪,伸手按了下卫穆儿的肩膀,满意道:“不错,很结实。”
卫穆儿:……这挑猪肉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虽然知道对方挑个人高马大,武力值拉满的剧情妃有着极其明显的目的,但是因为拟人情绪的缘故,她还是对刘瑞的行为感到无语:“您真是刺激受多了,所以才……。”
卫穆儿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刘瑞,一切尽在不言而喻之中。
刘瑞捶上卫穆儿的肩膀,结果被对方的肌肉弹得手指发痛,脸上却还笑嘻嘻道:“没办法,你在后世当了二十年的女人后再去古代当个身边全是深渊大坑的皇子,也会像我一样偶尔变得神神叨叨的。”
憋了十几年才找到一个倾诉对象的刘瑞借机抱怨了不少,直到对方忍无可忍地打断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刘瑞才意犹未尽道:“你除了在武力值上引人注目外,还有没有别的特长。”
刘瑞记得除了武力,他还把卫穆儿的智力拉到很高。加上她的参考模板又是大名鼎鼎的平阳昭公主和女帅妇好,身上更有一系列的加成标签……没道理在领兵打仗之余不能帮着干点别的。
“算术能力好吗?有被系统输入及格线以上的政治素养吗?能跟孤在朝臣面前一唱一和,帮孤处理不太要紧的小事吗?”刘瑞收起按人肌肉时的老六模样,正色道:“还有卫子夫和卫少儿……”
虽说史上关于卫子夫和卫少儿的描写不多,但是一个能生养出千古第一的少年将军,一个能在史书上留下贤后之名,将后宫打理的井然有序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所以……
“她们在管理或算账方面有没有特别之处?愿意接受孤的高薪聘请吗?”虽说宫里的官吏们算术能力基本过关,可是就像朝廷管钱的要分少府和内史府,太子宫里也不能把官吏与正事的开销和太子一家的私人开销混为一谈。
最重要的是……
“虽然文党很好,很令我满意,但是太子詹事窦婴和过多的儒家子弟把控着太子府的开销还是让我有点担忧。”这也是刘瑞要把汲黯提为太子仆,又让排名第四的张汤掌漏刻门户与赏罚之事的主要原因。
卫穆儿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分权这事只要您的支持到位,我定能帮您干得漂漂亮亮的。”
说罢,卫穆儿的眼珠一转,直接把卫少儿姐妹卖的一干二净:“子夫自是心思细腻,而少儿虽说和我一样大大咧咧的,但却是个才思敏捷的人。”
“那就这么说定了,孤让人在甲观那儿给你清间屋子或建栋小楼。”刘瑞倒是想让卫穆儿去丙殿办公,但是想到丙殿的特殊性,他又怕卫穆儿前脚搬进丙殿,后脚就被太子宫里官吏捅到长乐宫那儿,然后被一条白绫夺了卿卿性命。
“还有武观和思贤苑也对你开放。”刘瑞转着手中的珠串,缓缓说道:“椒房殿有女骑开道,女兵守卫。”
“你虽是良娣,但也可以效仿此例。”
搞个情报机构或是武装力量还是太惹眼了,不如借守卫女眷的名义招募女骑女兵,一来是让卫穆儿练手,二来也给卫穆儿立威,同时让宣室殿里的刘启不要反应过大。
至于那些迂腐之人是否会以此事抨击刘瑞听信妇人之人,反正他是照例行事,并且在《商君书.兵书》和《墨子.备城门》还有女兵协助守城,列队上阵的记载与赏赐记录。
遗憾的是军功爵制仅限于男子,所以那些立功的女兵仅能得到几千钱的赏赐。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开手脚地干了。”卫穆儿在刘瑞提出一系列的要求后也不含糊道:“只是目前还未研出批量生产的马镫,所以想找有天赋的高个儿女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无妨。反正宫里人才颇多,孤就不信真金白银地砸下去,还找不到符合要求的女骑。”别说是进太子宫,就是一个思贤苑里的打杂名额都能让人挤破了脑袋。
太子去蟾宫见卫良娣很快传到宣室殿的皇帝耳里。
听到儿子又是把蟾宫里最好的住处给了卫良娣,又是让人在甲观给卫良娣清了用以算账的屋子,然后还许卫良娣组建蟾宫的女骑女兵……
可以说,除了没有太子妃的名分外,卫良娣的待遇早就超过了当年的薄皇后。
加上刘瑞二话不说地让卫良娣管理私库……
对比下自己干过的好事,刘启开始怀疑这个过于深情的儿子是不是自己的种,或是薄家窦家有人携带专情基因。
相较之下,宫里的女人那是在此吃了颗柠檬。
就连薄皇后都忍不住道:“这卫良娣可真有福气啊!”
“钱权皆得,一家独大。”
“就是当年栗姬与之相比也逊色不少。”薄皇后抬起眼皮,不咸不淡的语气引得大长秋悄悄问道:“不如奴婢问问太子是什么意思?”
“没必要去问。若是瑞儿像陛下,现在去找卫良娣也只会引得瑞儿生出逆反心理。”薄皇后想到刘启送去北宫的家人子,于是问道:“宦官令让掖挺送去北宫的人里有没有被太子临幸的?”
“没有。”提到这事,大长秋也是表情诡异道:“太子……对她们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
“要么拿钱回家,要么在思贤苑里当个女工。”
“女工?”薄皇后被刘瑞的操作搞得摸不着头脑,眉头一皱道:“少府是短了太子宫的人手吗?非要让家人子去做女工?”
“话虽如此,但是奴婢听说太子宫里的家人子对思贤苑的工作非常满意!”大长秋在椒房殿的地位非同凡响,所以也就大着胆子回道:“她们在掖挺里也要做些洒扫的活计,而到思贤苑里不仅能靠织布赚些傍身的铜钱,更是能去宫外走走。”
“胡闹。”薄皇后斥道:“她们可是家人子,是太子的姬妾,怎么可以随便离开太子宫乃至思贤苑。”
大长秋只能苦哈哈地解释道:“也不是随便就能出去的,不仅得向卫良娣和太子门大夫报备,并且还要带黄门一同出去。”
“这还差不多。”薄皇后抚了下跳动的胸口,心有戚戚道:“不然那北宫还有什么体统,真是不成规矩。”
然而薄皇后只是嘴上抱怨几句,真为此动身去看的还是突然父爱爆棚的刘启。
因为怕吓到自己情窦初开的儿子,刘启来时制止通报,盯着众人“我要GG”的目光进了刘瑞看得如眼珠子似的思贤苑,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只见一宽阔的院落里有序摆着一系列的纺织用品,并且按照织布的流程划分成衔接着的不同区域,由负责监工的小黄门帮忙传递半成品或所需材料,然后将成段的布匹搬去仓库,等着太子家令的属官过来验收。
为了方便干活,院里的女工穿着一种麻袋似的窄袖衣裤,甚至还在袖口串了细绳,用以绑住松松垮垮的地方。
刘启的眼睛到处瞟了下,只见在墙壁上用麻纸贴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八个大字。
而在织布的区域外还有个晒茶分包的区域,以及几个用于抄写先贤典籍的桌案。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上司,刘瑞也给工作的家人子和小黄门们设置了喝茶玩牌的地方,并且和官员一样都是五日一休,留出可以吃饭喝茶的时间。
刘启:……把我给整不会了。
宦官令瞧着皇帝的脸色也不知要不要通报太子,好在皇帝并未引起院内人的注意,只是在门口看了会儿便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合着孤给他的美女全被他当女工使了。”刘启的话里满是抱怨,但脸上却没一丝怒意:“这小子,真是让孤不知该说些什么。”
末了,还补充道:“但是那院子里的布局倒是挺有意思的。”
虽说在战国时就已经有了分工制,但是受限于管理经验的不足和技术上难以实现标准化,所以在很多领域里搞分工制还不如单干来得更有效率。
最经典的便是被后世传为最早拥有标准化的秦朝。
然而根据已经出土的战国武器来看,秦朝的标准化并非为了加快武器的生产速度,而是给工匠总结的成功准则。即便是将误差控制在几毫米内,那时的青铜零件也不能像现代零件那样随意替换,甚至需要责任制来保证不会用错零件。
“孤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参与织布。”刘启在回去的路上闭目养神道:“而且她们用的织机样式和纺车样式也跟朕所熟悉的织机纺车截然不同。”
想起那大得离奇的复杂织机和脚踏式纺车,刘启睁开并不苍老的双眼,慢慢笑道:“靠着这群聪明伶俐的女子与墨家的高超技艺,太子怕是赚了不少”
然而刘启没料到的是刘瑞不是赚了不少,而是赚得已经影响到关中的布价,最后只能调走织布的家人子去抄书,以免让关中的其她女工没了活路。
“除去传统的麻布丝绸,要不试试羊毛制品和兔毛制品,还有鸭绒。”眼见天气越来越冷,关内外的黔首们已经开始收集麻枲芦花乃至柳絮填充衣物,避免冬日一睡不起。
当然,因为跟游牧民族相爱相杀了几千年的缘故,《诗经》里已经提到这时的人民会制粗毛短褐,不过碍于关中养羊的不多,而且那些粗毛短褐的上身效果堪比刑具,所以比起羊毛短褐,黔首们更爱洗净羊毛后填进衣服的夹层,制成古代的羽绒服。
“关中养羊的不多吧!”卫穆儿瞧着刘瑞眉头紧皱地与墨家子弟乃至关中的熟练女工们研究着冬衣里各类配比与保暖效益的最大化,十分无奈道:“即便是用更廉价的鸭绒鹅绒乃至狗毛作为替代,但是考虑到羊毛的出产量与鸭绒鹅绒的出量之差……黔首们还是多采点芦花和木棉花比较实在。”
刘瑞早就查过资料,明白按照御寒指数的高低排为羽绒>羊毛>棉花>丝绵。而以性价比来看,则是棉花把余者甩开十万八千里。
“再试试吧!看看用羊毛混木锦花会不会效果更好。”刘瑞拍勉强鼓励了下一筹莫展的熟练女工与快被烦死的墨家子弟,由此想起被他派去彭城郡协助搞死吴王刘濞的牧畜商人卜式:“今年是个寒冬啊!”
以文景时的多灾多难来看,大寒之冬必有雹灾,雹灾之后必有大旱。
而在大旱之后,便是能被载入史册的特大蝗灾。
难怪光是《史记》上关于汉景帝时的天灾记录就高达三十处,简直是把汉景帝本纪写成了天灾记录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