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收缴的钱来铺平自己的为官之路自然是天上掉馅饼的事,然而在实施阶段却还有着大大小小的暗坑等着他们崴上一脚。
“主父偃那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厮儿能提出什么有用建议,不过是用小聪明在众人面前挣个眼熟。”会议结束后,太子宫的官员们也没闲着,而是以学派为单位召集同僚,继续讨论如何处理太子留下的赔偿问题。
憋屈的是,他们无论怎么讨论都得承认主父偃的建议是最合适的。
头疼的是,收缴来的房屋土地压根不够偿付那些遭到勒索的可怜黔首,而且一些游侠头目的房屋修得堪比中层官吏,别说是让黔首接受,就连一些太子宫的官员再干十年都不一定能买这套还算大气的宅邸。
文党听着同僚的抱怨,摇摇头道:“与其在这儿怒骂提出有用建议的同僚,不如想想如何完成太子的嘱托。”
不仅是房屋,那些田地也如天女散花般分部在关中的各个角落,导致在交接上很难做到人人满意。
“最重要的是房屋和田地的总价值压根抵不上黔首们的损失,还是得用收缴来的赃款去购买土地,置换土地。”
“可是这样一来就会炒高关中的田价。”同样在与宁成商量赔偿细节问题的张汤也是拧着眉头,列出一些不得不管的深坑:“田价的上涨要是影响到粮价那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那些子钱商人与彻侯。”不同于一心一意想办好事的张汤,宁成的眼里还有私利。
“游侠们吃得满嘴肥油的最后却被太子炖了。”宁成翻着收缴的资产无不嫉妒道:“恶名都让游侠担了,钱财不仅归了太子,还顺便赚了波为民除害的美名。”
说到这儿,宁成不仅心惊于太子的手段:“虚岁十五就能借着吴王之事抄了游侠们的家底,踩着中尉的脸面和季心的性命立威……”
“这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更绝的是,刘瑞事后虽然遭到刘启斥责,勒令滚去高庙思过。但是在申屠嘉和周亚夫进宫告状后,中尉府上特意派人送来伤药,表示此事就此了解。
这让不少人感到迷惑的同时,也很好奇刘瑞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傲慢的周亚夫率先低头。
至于刘瑞为何受罚……
呵!即便是有皇帝补上相关手续,刘瑞抢夺城门控制的行为也能称得上大逆不道,甚至往严重的说就是蓄意谋反。
“我若是中尉,定会效仿张释之用太子立威。”宁成学法,但却不像张汤那样学法铸名,而是想以法为武器来谋财谋权。
按理说,这对一个走上仕途的法家子弟而言没有问题,但是搁在宁成身上就有点黑暗笑话的味道。
张汤见状,提醒道:“别忘了张释之的下场。”
“而且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拿捏太子吗?”张汤不敢小瞧刘瑞。正如晁错知道自己的权利来自刘启,自己的宏图需要刘启,张汤也踏进权利的外围圈后通过自己渺小的存在看清权利的运作模型。
如果张汤知道现代的天文学知识,一定会把西汉的朝廷比成太阳系,官员与小吏不是围着太阳运转的行星就是受到太阳影响的伴星。
“我若是你,就先想着如何出头再去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张汤知道宁成的小九九,警告道:“你要想挖太子的墙角可别牵连到我。”
宁成的表情微微一僵,随即装作若无其事道:“公说笑了,我怎么可能……”
慌乱中的宁成对上张汤的眼睛,后者冷冷道:“太子连掌握权力的大人物都能算计得对方被迫登门求和。”
“你有几斤几两敢在太子面前耍些手段。”
如果说宁成之前只是恼羞成怒的尴尬,那么在张汤说出这些话后,宁成就是不爽上天也得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甚至还得起身谢道:“若无兄言,成定犯下大错。”
张汤的脸上虽有欣喜,但是心里却给宁成判了死刑。
【这家伙不会比他走得远。】
瞧着被迫压下贪念的宁成,张汤摇了摇头,继续思考如何完成太子的任务。
“太子啊!真是给我们出了道看似简单的难题。”同样因此彻夜难眠的汲黯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明天实地考察一下受害者情况,然后问问他们最需要什么,没准会有意外收获。
而与汲黯有着相同想法的还有另外三人。
经此一遭,没人会说太子的任务非常简单,而是把虚岁十五的刘瑞摆上深不可测的神童之位,觉得这是太子用于分析官员有没有用和贪不贪的一道试炼。
………………
“药都送到了?”中尉府里,练完剑的周亚夫擦了擦汗,无视一旁欲言又止的儿子,追问道:“见到太子了吗?”
回话的家仆摇了摇头,瞥了眼跪地的世子低声道:“太子已经去了高庙,收东西的是赵女士,并且在奴婢离开时派人去给太子送信。”
周亚夫的脸色这才好转,然后才看畏畏缩缩的周阳,气得一脚踹了上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周阳揉了揉生疼的肚子,怕的不敢低声求饶,只能磕在冰冷的砖上,祈求阿父赶紧消火。
“真是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想想自己主动讨好的对象竟是比周阳小上七八岁的少年,周亚夫的心里除了怒火,便是孩子不如别家好的憋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遇事除了喊人救命还会什么?别说是和打小聪明的太子比,你连石家,郦家的小兔崽子都比不过。”勋贵圈里怕是就是老子风光,儿子傻逼。
以周勃建立的绛侯世家为例,虽然出了周胜之这个袭爵不到五年间就把好牌打烂的傻逼,但是他的弟弟争气啊!尤其是对庶子出身的周亚夫而言,嫡出的哥哥如此废物正好衬托他的英明神武——生得好有啥用啊!绛侯的门楣不还得由他来抗。
结果周亚夫扬眉吐气了十几年却还是在子孙身上栽了跟头,不仅无人继承他的武学家传,甚至有个抠抠搜搜的继承人在敏感时刻上赶着去当太子的把柄。气得周亚夫暴跳如雷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派人安抚太子,然后把周阳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说你啊!真是能把你阿父害死,把周家害死。”周亚夫将哆哆嗦嗦的周阳拉了起来,眯着眼道:“你没把卖你铜剑的人给……”手指在脖子间轻轻一划,周亚夫的表情愈发锐利:“现在关中查的紧,你可别乱上加乱”
知子莫若父,别看周阳在周亚夫面前乖得像个兔子,但是要没袁盎的上门提醒,周亚夫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好大儿在外面干了多少挫事。
“说出来都丢我的脸。”周亚夫突然想起已死的哥哥,越发觉得周阳不像是他的儿子,而是周胜之的:“你拿五十金去堵住卖家的嘴。”
“这二十年里我又没少你的家用,何至于连说好的钱都不给,导致卖家心生怨气,最后还让太子捉了把柄,拿来对付你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