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湿了。
他眼前一片迷雾。
他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他好想杀人,可又好像无论什么样的发泄方式都不能解除心中的恨。
清是他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女子。关于她,景昭用尽这世间最美好的形容词都不够形容!
他曾那样远远仰望着,像是守护天边皎月的禁卫军那般守护着。
可现在,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被虐杀,被人用这极残忍的方式杀害,尸骨无存。
景昭暗暗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他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不能哭……泪水是弱者的妥协。
但他!
他会为清报仇!
清是怎么死的,他都要祭司百倍相偿。
景昭让众人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把整个炉子都埋下去。
那整个炉子中分不出血肉的黑色一并被深埋地下,景昭只能用这方法让众人入土为安。
景昭一件一件的把散落在炉子边的衣服收好,他一眼就看到那身蓝色的麻布衣裙,裙子上面还有一支木簪。
景昭认得,那就是清的簪子。
他重重闭了闭眼睛,把情绪都咽了下去。他拿起簪子重重握了一下。那一瞬,仿佛握住了女人纤纤玉手。
清白净清秀的面庞刹那浮现在眼前,却又在转瞬之间消失。
莫大的失落腐蚀着景昭的意念,他觉得心口发痛,痛到极致,却又有一种灼热,便是这股子灼热支撑着他。
阿宁忽然伸手搭在了景昭肩膀上,“顾景昭。”
景昭回头,恍惚的神情一点点凝了下来,他撑着血红的眼睛也微微平静了一些。
“我没事。”
他拍拍阿宁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景昭叹了口气,把清的衣服折好,把簪子揣入怀中。
他起身一个人走到山洞门口,阿宁和黑曼巴也紧随其后。
雨水淅淅沥沥没有停下的趋势。景昭凝着这场雨。
正如他和祭司的对抗,一旦开始,不分出胜负,就不会有结束的时候!
“阿宁,我要去找无诸。”
“这场战争不能再拖下去了。不能再让无辜的人丧命。我要推翻这儿的统治。该建立新的政权了。”
阿宁凝着面前的少年,“顾景昭,你到底是为清而战,还是为百越而战?”
顾景昭缓缓转头,他看着阿宁,忽然笑了下。
目光一点点凝聚,透着坚定:“我为我自己!”
这是实话!
这场战争已经和他自己息息相关,他无法置身事外。他心疼清,可怜百越的这些人。
但更重要的是,他要保命!为了他自己,也必须赢了祭司,推翻这一切。
景昭没有察觉,阿宁目光中闪过一抹别样的神采。但这情绪却是对景昭的认可。
“顾景昭,我帮你。”
景昭回头抱着手,揶揄一笑:“有三个原因,你不得不帮我。”
阿宁挑眉。
景昭竖起第一根手指:“其一,你早就被我拉下水,祭司知道你是我这方的人,我对抗祭司若是输了,你也不得善终。”
少年不动声色。
景昭竖起第二根手指:
“其二,你无家可归,无处可去,除了依附于我,你别无他法。”
少年似笑非笑凝着他,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这自信。
景昭继续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你吃我的睡我的住我的,我救你性命两次!你不该报答我吗?”
少年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这还是景昭第一次见他笑。
阿宁笑够了,终于停下来。只一瞬,表情又恢复了原先的冰块。
少年变脸速度不可谓是不快。
景昭暗叹:你这变脸,川剧大师来了都得喊句祖宗。
“顾景昭,这最后一条才是最重要的吧。”
阿宁对顾景昭的了解,显然已经到了,他撅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此人抠门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自然脚指头想想都能知道他会说什么话。
少年目光看向另边趴在顾景昭身边的黑曼巴,问道:“它呢?”
景昭也看了过去,他轻轻敲了一下蛇头:“喂,你仇也报了,祭司也被你吃了,还跟着我作甚?”
那蛇慵懒的掀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反而好像是有些嫌弃他话多的样子。
景昭又道:“你走吧,跟着我也不是个事儿。”
那蛇懒散的动了一下,却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景昭准备再说话,阿宁打断了他:“它是打算跟着你了。”
阿宁不觉处压了下唇角,玩味儿的看着那条蛇。
那蛇也仰起蛇头凝着阿宁,吐了吐蛇信子,一人一蛇对视许久。
景昭无奈苦笑了一声,“跟着我作甚嘛,我又不懂养蛇。”
阿宁却道:“挺好,它能保护你。”
景昭差点脱口而出:你不也能保护我。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不妥,咽了回去。
他说笑归说笑,景昭清楚的知道阿宁终有一天是会离开的。
他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百越。
少年眼底有野心,有广阔的天空。或正如当初李先生说的那句话,他现在不过是龙游浅底,但终有一天会一飞冲天。
想到这里,景昭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哀凉。
他轻轻拍了拍蛇头,“既跟了我,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吧。莫不然,这蛇、虫的叫着,也怪难听的。”
景昭想了想,凝着那通体黝黑的蛇身看了片刻。
这黑曼巴通身的黑,就连嘴巴都是纯黑色的,维度两颗毒牙倒是挺白。
景昭心神一动,一个东西瞬间出现在他脑海中。
“你就叫奥利奥吧。”
那黑曼巴吐了吐蛇信子,歪着头看景昭。
阿宁也侧了眸子过来,这名字着实奇怪。
景昭对着四双眼睛,咳嗽了一声:“奥就是黑色,利指的就是白,你除了牙是白的,其他都是黑的,叫你奥利奥很合理吧。”
奥利奥吐了吐蛇信子,又懒懒的俯下头去,似乎对这名字没有什么异议。
阿宁倒是凝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叫它黑夫之类的。”
黑夫……
景昭咳嗽了两声,这不是那个死在战场上的秦兵写的家书的落款吗。
黑夫这名字……呃,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