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桅不相信。
笑话,他此次回去,是升官发财的,怎么可能是死路?
眼前之人是平州的将领,作为敌将,他说的话怎么能相信?谢桅这么安慰着自己,但他的心却一直在往下沉……
萧坤接到的命令,就是将州长的推测告知谢桅。
“谢将军,你和谢湛是双生子吧?”萧坤最先点出了这一点。
谢桅沉默着。
萧坤继续说道,“谢湛目前的处境极度危险,这点你是知道的。”
“但谢湛素有大才,你们皇帝可舍不得他死。”
“偏偏现在是和谈期间,大黎必须给平州一个说法。”
萧坤说到这里时,谢桅已经听懂了。
“所以,在这样的条件下,只有你替谢湛去死,才是最优解。”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们州长推测出来的,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信。“
谢桅看着萧坤,似要从他的眼中辨认出刚才他那话的真假。
萧坤和他对视,眼神丝毫没有闪躲。
萧坤的话很匪夷所思,但谢桅心里清楚,是有这个可能的。
更别提这个可能性是平州州长吕颂梨推测出来的。
吕颂梨是什么人?处处压制着他那好哥哥谢湛的人。两人交手无数次,可以说谢湛一撅屁股,吕颂梨肯定就知道他要干嘛。
谢桅想着萧坤的推导,突然发现一处破绽,“等等,皇上和谢湛要找一个长相身形相似的替死鬼,并不难。”
反正最终给平州看的只是一具尸体,而且这尸体还能做点文章,所以,不一定就要他死吧?
谢桅内心里升起了他都没有察觉的希冀。
“你说的对,偌大的大黎,找出一个与你们神似或者说相似的并不难,但你想过没,满天下地找,肯定会走漏风声的……”
“另外这样一来,谢湛由明转暗,就变成一介白身了。”
萧坤的话,再次打破他的希冀。
谢桅懂了,原来他或者是他们,不仅想要他的命,还想要他的身份。
想明白之后,他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既然大黎和平州之战是谢湛引起的,那就让谢湛去死好啦。”
为什么要他代替谢湛去死?就因为他和谢湛是双生子吗?所以他就该死?
萧坤看着他已经红了的眼睛,为眼前的人感到可惜,也为宋墨和谢湛的狠辣而心惊。
谢桅已经从开始的心乱如麻,变成了如今的心如死灰。
最让谢桅难以接受的是,“这事吕州长觉得宋墨也知道吗?”
他已经连皇上两个字都不想称呼了。
“我们州长说宋墨应该是知道的。”
谢桅怔然,是啊,宋墨是看重谢湛的,即便有人替死,让谢湛隐姓埋名,仍然不够,他还需要给谢湛权力,让谢湛发挥更大的能力为他效力。
宋墨谢湛这对君臣,真是情深意重啊。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谢湛这么对他,他不意外,过的话像放屁一样而已。
而他竟然还相信谢湛,真是傻。
但最让谢桅难以接受的是,宋墨竟然为了区区一个谢湛,谋害武将!
宋墨是大黎的皇帝啊,他谢桅好歹也是一名将军,这些年,为他为大黎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家国都辜负了他!
谢桅惨然一笑,生在谢家,效忠大黎,真是他前世不休三生不幸。
萧坤直接问道,“谢将军,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打算吗?”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没有时间让他平复心绪了。
“你们能把我妻儿救出来?”谢桅这么问,但他心里没抱什么希望。
宋墨和谢湛既然已经存了让他替死的决心,无论如何,对于他的妻儿肯定是严防死守严格看管的,想救出来并不容易。
萧坤知道谢桅这是相信了他的话了。
听到谢桅的问话,萧坤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能。”
接着,萧坤又解释了一下,“不是我们没想过或者试过,而是你的妻儿如今都在长安谢氏一族的族人聚集地里,那里是长安腹地,有重兵把守和巡逻的。”
对于没有十足把握的事,他选择实话实说。
萧坤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我们派人去迎救你的妻儿,一旦被发现,你会被冠上通敌的罪名,妻儿一旦被抓,也是死路一条。”
谢桅静静地听着,听到萧坤的回答,他就知道,他逃不开他们的算计了。
他的妻儿在谢湛手上,除非他能不顾他们的死活。
但如果他这么做,和谢湛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妻子是陪着他,从微末的小兵,一直走到现在的人啊。
萧坤也很清楚,对谢桅而言,这是一个死局。
对平州而言,谢桅要么为了妻儿,甘愿奔赴长安,以死收场。
如果谢桅不顾妻儿的死活,只为自己活命,那即便收服了他,价值也不大。
吕颂梨在意识到宋墨和谢湛的打算时,试想过将谢桅救下,然后找机会暗杀掉谢湛,来个狸猫换太子!
但她仔细地考虑过之后,觉得这个计划并不可行。
谢湛让谢桅替他死,容易操作,但让谢桅替代谢湛活着,难操作。
而且谢湛也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
还有一点就是,宋墨太倚重谢湛的脑子了。谢桅扮演谢湛,容易露馅。
最重要的一点,要救谢桅,就必须先救他的妻儿。
大黎毕竟是一个偌大的国家,虽然现在实力被平州和鲜卑削弱了很多,但长安作为天子之都以及大黎的权力中心,武备是大黎各地最强的。
大概是怕死的,宋墨对长安的把控是极严的。
平州的手还伸不进去那么长。
总而言之,就是平州虽然在长安安插了一些探子棋子之类的,但还是对抗不了大黎朝廷在长安布置的武力的。
她也没那么圣母,为了救谢桅的妻儿,搭进去大量的人命。
谢桅有价值吗?
有!
但他的价值,也就那样了。
所以,他们平州能做的就是将计就计,暗地里撷取好处。
谢桅问萧坤,“你把这事告诉我,你们平州的目的是什么?”
平州先让他免于死得无知无觉。另外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候,平州没有骗他,说一定能把他的妻儿救出来。为了报答这份真诚,如果他们所求不难,他就帮了。
“河东,我们平州的目的是河东。”萧坤没有隐瞒他们的目的。
谢桅:他就知道!
“虽然我们没办法救出你的妻儿,如果你有什么计划,可以说出来,我们能帮忙的地方一定帮。”
“怎么帮?”谢桅苦笑着问出这话。
连足智多谋的吕颂梨都没有办法,同时遭遇君王兄长这等大黎最高权力算计的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的软肋在他们手上啊!
萧坤很认真地回道,“如果你此行,侥幸不死,我们欢迎你带着妻儿到平州来。如果你不幸身死,妻儿幸免于难,有机会的话,我们平州尽量保他们。”
“这是我们州长的承诺。”
“而且我们州长说了,只要她活着,这个承诺就一直有效。”
吕颂梨这话比较隐晦,她活着,也就是说,等平州夺得天下,也会善待他的妻儿。
吕颂梨这个承诺,分量很重。
谢桅很清楚,他不可能不管妻儿的。
他这一死,后面安排好,妻儿就能活。
宋墨和谢湛不至于那么无耻,他一死就处理掉他的妻儿。
为了面子,他们都会善待他的妻儿的。
现在又有了吕颂梨的承诺,将来不管这天下,最终姓宋还是姓吕,他的妻儿都能过得不错。这就行了。
谢桅很清楚,吕颂梨不会放过谢氏一族的。
另外就是在诚信方面,对待有功的下属方面,吕颂梨的风评一向不错,所以他相信她的承诺。
谢桅抹了一把脸,“行,说吧,你们想要我怎么做?”既然宋墨和谢湛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
一刻钟后,萧坤悄然离去。
谢桅带着心腹,打马往长安方向疾驰。
此时他迎着呼啸的风声,体内仿佛燃烧一阵阵炽热的烈火。
谢湛,我虽然斗不过你,但你斗不赢吕颂梨,我等着看你输掉一切,包括性命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