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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目尽头是残薄的云霭,闲散的秋光慢慢渗透了云层,散落了下来,覆盖在天守的庭前。
红枫簌簌飘落而下,与那些火蝶共同摇曳飞舞在空中,一时之间,分不清何处是红枫,何处是蝴蝶。
那些蝴蝶如同初春的细雪,一遇到阳光,便在光中消弭了,罗莎琳矗立在盛大的秋光中,秋风拂过她的面颊,她便如灰烬般散去。
在歌声中,她终于是得到了最后的宁静。
直到枫叶落尽,火蝶消弭,灰烬才终于散去。
天守前的长阶空无一物,唯留有一盏沙漏坠落于地,破碎的瓶子剔透而晶莹,倒映着熏黄的阳光,瓶子装着阳光,瓶子里也装着灰烬。
灰烬与阳光一同穿过那漏斗。
结束了。
国崩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他低垂着头,感受着心脏那如雷鸣般的鲜活跳动,元素力顺着经络一直蔓延到四肢。
柱国。
他继承了这颗心,他也便继承了这个身份,也认同了其中的意义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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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崩依然不喜欢稻妻,对这片土地依旧怀有一定的怨念,但他也渐渐学会了和解。
若那老头在这里,若那老头处在自己的这个位置,他又会怎么做呢?
人偶带着隈取面具的市女笠,斗笠之下的紫色眼眸轻轻闪烁着,他取下了胸前的圆形金饰,以及腰间的雷之三重巴纹和愚人众的徽章,作为替代,他换上了另外一枚徽章,那枚徽章有着蛇与酒的纹路。
是柱国军的军徽。
雷霆与风游走在机械与齿轮间,外溢而出,越发的厚重,也越发的凝实,他踏过了那扇门扉,到达了魔神的领域,而此时此刻,国崩彻彻底底地展露着魔神之威。
山雨越来风满楼。
萧瑟秋风满了天守的每一处楼,枫叶倒卷,铺天盖地散在空中,在那雷霆与飓风的中心,是那曾被抛弃,曾被否定的人偶!
然后,国崩取下了斗笠,转过身来,抬起紫色的眸子注视着天守最顶端。
与女士的御前决斗,并不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
“巴尔泽布。”国崩轻声道,“我已登神。”
雷电将军微微暝着眸子,平静地与国崩对视着,紫萱色的眸中没有一丝的情感波动。
陷入了长久长久的死寂与缄默。
“你依旧没有听见我们的声音。”人偶嘴角噙着略显惨淡而戏谑的微笑,“你依旧傲慢。”
毫无疑问,国崩在御前的行为,是大不敬,是在挑衅着永恒的威严。
维护永恒,便是雷电将军诞生至今的职责,凡是企图挑战破坏永恒的僭越之徒,都将丧命于无想的一刀中。
素白的柔荑反握着那柄薙刀,细碎的雷光从刀鞘中满溢而出。
雷电将军握着刀,从上至下俯视着国崩。
天守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万物失声。
半晌。
国崩自和服长衿中取出了一叠木盒,将其放在了地上,那份木盒做工平平无奇朴实无华,看起来随处可见;木盒摆放在肃杀而辉煌的天守殿堂前,看起来充满了违和。
“有人托我...”国崩沉吟了片刻,道,“托我把这份木盒给你,他说里面装的是点心。”
雷电将军眸子深处动了动,那如古井般死寂的眸光忽而有了些许波纹,但片刻过后,波纹散尽,只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枯寂。
“他还说,如果你不要,就算了。”国崩平静地道。
“巴尔泽布。”国崩看着雷电将军的眸子深处,仿佛要透过那枯寂的古井,看见那井水之下的人影,“那老头希望你能出来。”
“那老头...当真是蠢货。”
国崩这厮不仅对亲妈不是很友善,对他的养父更是口无遮拦,时常进行尖锐的评价。
“很蠢,又很倔,脑子只认死理,听不进话。”
国崩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露出了稍显戏谑的笑容,“以前与我写信,这一百年来,写了很多信,每一封信都与你有关,他想要你出来,”
“他想要与你和解,他也想要你能更多地注视这个人间。”
国崩冷冷地道,“但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那老头果然是个蠢货,老是在坚持毫无意义的事情。”
“直到他死,你都不肯去见他一眼,守在你这天守中,守着你那所谓的永恒——那老头果敢是个蠢货!”
雷电将军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国崩。
“但这毕竟是他的‘愿望’,尽管很蠢,但这毕竟是他的愿望。”
国崩按住了刀鞘,原本停滞的风又重开始流动起来,他注视着天守上那执掌永恒的人影,“我要实现他的愿望。”
“你不出来,我便打你出来。”国崩理所当然地道。
“人偶。”雷电将军薄唇翕动,“休要僭越。”
“妹妹。”这一次,国崩并未看向将军的眼眸,此时此刻,他看着的只有将军,“我已找到了我的心。”
“我们来看看...”他嘴角噙着稍显癫狂的笑意,拔刀出鞘,“——谁更像神!”
这一刻,风声翕然停止了。
国崩的身形消失在原地,枫叶扬在空中,人偶踩在那些红枫上,倏忽间便压到了雷电将军的面前,‘初番·茂风流羽行’,那是他所领悟的剑法,以无形的风刃进行居合,连绵不断地空居如茂风流动飞羽。
但雷电将军眸光没有一丝变化,那薙刀甚至都未出鞘,轻灵而优雅地拨动着每一丝风,斩断每一枚飞羽。
一枚由雷纹纠缠而成的眼睛,自雷电将军的身后缓缓地睁开,那雷神之瞳中包含着无尽穷的古奥,只是被其注视,流动在身躯中的元素力便近乎停滞。
而现在,那道瞳孔倒映着国崩的身影。
这是一瞬,国崩的身形一顿,那连绵不绝的斩击便停顿了一刹那,与此同时,将军向前踏出一步,薙刀的刀鞘转动,向着国崩的胸口一拍一送。
后者只感觉被万钧的雷霆砸中了胸腔,游走的雷蛇在躯干间肆虐,国崩直直倒飞出去,砸在石板上,将天守那近千的台阶一并压塌。
“这可真是...”国崩从瓦砾废墟中站起身子来,他面颊淌出血来,但眼眸中的兴奋与癫狂却没有减少分毫,嘴角病态般地裂开,他纵身再起,再次拔出了他的刀,
“——巴尔泽布!”
二番·箙岛廓白浪。
风卷白浪,每一朵浪花便是每一束的斩击,国崩迎面斩在将军的刀鞘上,向后更近一步,压低身形,避开雷神瞳孔的注视,又是横切一刀,薙刀与风刃接触,碰撞出细碎的火光,碰撞不绝,那火光也便是不断。
三番.久世舞夕颜。
渐渐的,国崩挥刀的身影像是在舞蹈,那一场剑舞昏暗了秋日的黄昏,散落的夕阳光芒流转在刀刃之间,又随着刀刃一同砸在雷电将军的薙刀之上,阳光与风一同被砸碎,散成了细碎的辉光。
四番·花月歌浮舟。
那颗心的跳动越发剧烈,但国崩的心境却是平静空无了下来。
在他的眸中,万物都停止了流动,这世间只剩下了线与点,而国崩所要做的...便是斩断那点,点断后,线也跟着断了,没有了点与线,事物便失去了形体,便会崩塌---这便是不动心。
剑道的最高心境,与无想心同等。
万籁具静,江面上,花与月与歌,浮动着那轻舟。
雷神之瞳被斩断了,国崩再进一步,绕过了薙刀,风刃自雷电将军的面颊掠过,带动了些许血丝。
“巴尔泽布!”
雷电将军倒退一步,微微偏过面颊,薙刀缓缓出鞘,万物都失去了形色,无想的刀光降临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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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诺岩不知道梦想一心的正确方位。
当清诺岩将那枚种子给屉百合看时,后者的眸子轻轻颤动着,面色也微微沉了下来,只是片刻之后,那双眸子又恢复了平静。
“你究竟知道什么?”
“我已经去了天守,也找到了这枚种子。”
清诺岩询问着这位天狗,“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第一次见屉百合的时候,清诺岩便就这枚种子,以及梦想一心向屉百合提出了疑惑,但屉百合当时并未正面回答他。
清诺岩还记得屉百合当时的话语:
‘不能说。【现在】还不是应有的时刻。’
‘会被听见的。’
‘我躲了几百年,远远地逃离人间,便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
当时的屉百合对清诺岩提出的建议...是让他去天守,去鸣神的御前。
而清诺岩去了之后,收获的便是这枚神樱树的种子。
屉百合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屉百合靠坐在藤椅上,这位老天狗沉默了很久,熏黄秋光覆盖在他那垂落的面容上,他低垂着头,梧桐的落叶落在他的膝前,落叶铺了薄薄的一层。
"我在四百年前,曾经见过你。"半晌,他说了一句摸不着边际的话。
"见过我?"清诺岩怔了怔,试探性地问道,“是见过清野雷鸣吗?”
“不,是,也不是。”屉百合注视着清诺岩的眼眸,“我见的是你,清诺岩,我见的是你。”
果不其然...清诺岩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并不是很惊讶。
几百年前见过清诺岩的,除了屉百合外,应该至少还有御舆千代和五百藏,而御舆千代被污秽侵蚀...那些记忆已经丧失大半了,只剩下了朦胧的意象了;五百藏这只小狸猫又固执得可怕,始终不肯坦白。
屉百合是最好的突破口了。
“那时候的我,对你说了些什么?”清诺岩道。
屉百合却是没有回答清诺岩这个问题,他的目光从清诺岩身上移开,答非所问地道:“清诺岩,你认为‘过去’可以改变吗?”
改变过去。
“我不知道。”清诺岩如此回答。
“过去不可以改变的。”
——"它不允许被改变。"
屉百合摇摇头,“每一个人的死亡,每一个人的命运,都记载在了我们共同的认知中,记载在了共有的‘常理’中,若是过去改变了,这份常理也会崩塌。”
"以前的你向我提了一个悖论,叫做祖父悖论,你回到了过去,用刀捅了你的祖父,你祖父死了,你便也不能存在,那么我们共同认知的‘理’就崩塌了。”
“凡是企图改变过去的,都会收到天理的制裁。”屉百合指了指天上。
清诺岩又点了点头,祖父悖论算是时间的经典悖论了。
“但是,我们可以欺骗这个理。”
屉百合接着道,“你的祖父死了,但他其实并没有死,只是在共同的认知中,你的祖父死了,事实上,他还活着,只是从来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人再见到他。”
“所有都看到他被捅了,受了致命伤,这之后,再没人见过他,在共有的理中,他便是死了。”
屉百合看着清诺岩,认真地道,“在没有违背理的认知前提下,让过去改变,悖论存在。”
“在原本的时间线理,友人们都死了,但事实却是,在我们共同的认知中,友人们都死了,但其实他们还活着,只是没人知道。”
“你的每次转生...”屉百合顿了顿,认真地道,“其实也是在欺骗理。”
清诺岩很是惊讶,过去的自己竟然告诉了屉百合如此多的秘密。
怪不得,他要逃窜数百年。
背负了如此多的秘辛,他只能逃。
"所以御舆千代才一直呆在神社里..."清诺岩沉默了一会,恍然大悟地道,“所以在过去的我,才会与她们约定不要任何一个人看见的约定。”
所以,雷电真...那位巴尔冕下,真的还活在这世上,只是他们不知道。
那么荧呢?
清诺岩又想起了那日所见的幻象,在凯瑞亚的覆灭中,荧被天理维系者的锁链杀死了,这才是真实的故事。
所以他救下了荧...
清诺岩与荧,早就在数百年前相遇了。
但荧也不应该行走在这世间了,她也要欺骗理的认知...是了,清诺岩知道荧曾经陷入了长眠,是在最近才苏醒过来的。
清诺岩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很早很早的事情。
那便是人理系统曾经收走过荧过去的记忆..那份记忆里,也应该包含清诺岩的故事吧?
——也是为了欺骗那份常理。
收走过关于他的记忆,收走过他们之间的约定。
直到迫不得已的时刻,系统才释放了部分的记忆。
那是清诺岩,或者说清野风吟在不恰当的时间,被女士彻底杀死,依靠现有的约定无法维系灵魂,再也无法转生的时候。
人理返还了荧的部分记忆,依靠过往的那份约定,留存住了清野风吟的灵魂。
"那你们..."清诺岩顿了顿,“既然要永久地藏下去,现在为什么还要出来?”
“因为时间到了。”天狗看着清诺岩,"谎言毕竟只是谎言,不可能永远地瞒下去。既然瞒不下去,那便没有再藏着的必要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藏不住的?”
“春天。”屉百合回答道,“初春的时候。”
初春...那正是清野风吟死亡,清诺岩诞生的日子。
是人理放还荧部分记忆的时候。
清诺岩呼吸微微一滞,他下意识地攥着衣角。
【这一次,我便不来打扰你的人生了】
清诺岩想起了人理对他说的话。
人理为了救他,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也为了他能没心没肺地活一辈子,选择戳穿那个秘密,又承担了这份代价。
"后果是什么?"
清诺岩看着屉百合,藏青色的眼眸倒映着后者的面容,“被发现的后果是什么?”
“错误的过去当然要被修正。”屉百合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我们会被天理抹去吧,那颗神樱树,也不会存在了。”
都被抹去了...
那说好地酒会该怎么办?
屉百合将不在了,御舆千代也不在了,真也不会回来...便是神樱树也不会在了。
那荧呢...?
荧还会在吗?
清诺岩感受到了心脏的轻轻悸动。
"我该怎么做?"清诺岩看着他,冷静了下来。
“只有一个办法...”
“抵达梦想一心。抵达你留下的意识空间。”屉百合注视着清诺岩,“再一次欺骗‘理’。”
“可我不知道如何抵达。”
“我知道。”
屉百合苍老的眸子倒映着少年的面容,“因为这是你拜托给我的事情...我知道那个意识空间的入口。”
“我知道。”
老天狗视线从少年的面容上移开,低垂了下来,如水般的秋光覆盖在了他昏暗的眼底,他的目光有些出神,仿佛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情。
——‘四百年后,你我会再重逢,请将我送达那个地方’
‘请你守住这个秘密,远远地离开人间吧。’
‘我们要欺骗的...是整个世界’
‘你跑得最快了...我每一次都赢不了你...这一次,我也输给你了。’(可见第一百四十一章第一段)
——
ps:呼呼,睡觉!
这和原作中,国崩修改世界线‘希望自己从未存在’的原理类似,过去无法改变,改变的其实是共有的认知,说白了就是欺骗,欺骗了世界线。
其实这种设定,四咕也觉得有点大胆...或者说,没底气能写很好。
但毕竟是从开书起便这样设计的,现在差一卷便完结了,自然应该要有头有尾,结构要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