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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敲击着月海亭的房檐,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窗外梧桐垂下了枯黄的叶子,点点滴滴。
腐朽的枝干发出喑哑嘶鸣,梧桐淡黄剪影乱了整个雨夜。
甘雨睡不安稳。
她这几日老是做梦,梦到很多事情。
梦到那个深渊,层岩巨渊——血淋淋的鲜血铺洒在嶙峋岩石间,梦到那双逐渐黯淡下来的紫萱色眸子,带着令人颤栗的哀伤与静谧,
在梦中,她低下头来,发现手中淌着腐朽阴暗的鲜血,那些血顺着指尖向下流淌,越来越多,最后积成了河流,污浊灰暗的情绪似要将她淹没。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亦从未见过。
但它们如影随行。
甘雨从梦中醒来,睁开眼,但眸中依旧是那一双双紫萱色的眸子,像是扎根在自己的心脏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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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冷的风吹杀着一层又一层的枯叶,梧桐细长的枝干在风雨中狂舞着,影子照了进来,像是无数双细长的鬼影在挑着诡谲的舞步。
她慢慢地直起身子,淡蓝色的柔顺发丝垂落下来,平铺在床榻上,甘雨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铜镜,原本灿金的眸子眸色似沉淀下来了,眸子现出略显深沉的暗红来。
陌生而熟悉。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镜中的自己轻启薄唇,这样说道。
“你是正确的。”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轻轻地眨了眨眸子,那异样的色彩消失了。
“我是什么都没有做错。”
黯淡的阴雨将云海压得很低,月海亭楼间已是满了西风,风乱窜着拍打着门扉,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得回荡在她的耳畔。
甘雨晃了晃脑袋,从床榻上站了起来,赤足踩在地板上,她打开了窗棂,风夹带着银色的雨线便灌注了进来,整个璃月城都白茫茫的一片。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两千多年来,都是这样的——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到底是没有做错,还是不愿意做错了...甘雨并不知道。
她不会去思考。
甚至连想都不会想,连提及都不会提及,不愿意回奥藏山,沉迷于月海亭的工作,乃至连‘翡翠白玉汤’也不会再品尝。
那些阴暗而阴翳的情绪积酝在心中,渐渐成了令一个存在。
‘业障’
麒麟是很平和很温顺的灵兽,但甘雨却觉得自己不像是一只麒麟了。
师父说她长大了,作为好友的凝光说她性子变了,但这究竟是她长大了,还是她性子变了...亦或是,她出什么问题了。
那个人,在最后几年来,也越来越阴翳,越来越令人并不安。
甘雨摇了摇头,挥去了脑海中那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什么也没有做错。
为了璃月,她必须要前进。而为了守护璃月的百姓,她必须要杀了他。
她现在是月海亭的秘书,是璃月七星的秘书,也是连接仙人与凡人之间的纽带,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她不能过往的记忆所束缚,必须要遗忘,然后前进。
为了他们的梦想。
所以,有问题的不是她。
疯了的,也从来就不是她。
从来就不是。
甘雨轻轻地咬着唇,指甲陷入肉中来,她抬起眸子,阴翳而昏暗的业障盘踞于眼眸深处,灿金色的眸子被染成深暗的酡红来,幻像如潮水般袭来。
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垂下眸子,低声诵念着静心的咒语,眸子慢慢清明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了,今夜漫长而幽暗,甘雨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她坐在床榻上,忽然觉得月海亭冷清得可怕。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她顿了顿,忽而取火折子点燃了案牍上的烛灯,明晃晃的灯火渲染开来;甘雨取出一封质地柔软的信来,拆开,就着火光,重阅读起来。
这封信来自一位远在异乡的友人,信件寄出有大半个月了,但因为稻妻被雷爆封锁,书信缓慢,直到昨日才送到自己手上。
这封信落款是:八重神子。
稻妻八重神子,是鸣神大社的巫女,也是甘雨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按照时髦一点的说法,叫做‘闺蜜’。
这几百年来,她们一直有书信交流,分享心情,频率虽然不高,但时间一长,也有两三百封了。
长夜漫漫,闲着无事,她也取出了以往的书信,一封一封从头翻看。
她阅读了那些信,泛黄的信纸一张又一张地翻过,犹如翻阅过一段有一段熏黄的时光。
神子的字迹很娟秀。
‘清野雷鸣’,这个叫做清野雷鸣的人,最常出现在神子的信件中,每次信里提及到他,神子的字迹便跳动起来。
‘今天在神社门前捡到个要死的凡人,本宫司便把不想吃的鱼干赏予他了,他说他叫清野雷鸣,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他说此生都不会忘了,说来也是可笑,本宫司只是见他可怜无聊消遣罢了,凡人一生若梦,谈何此生不忘?’
这是第一次出现那个人的名字。
...
往后的几封,乃至于几十封,这个叫做‘清野雷鸣’名字的出现频率便多了起来;
‘那人做的豆腐倒还勉强能入口,不过,也只是勉强而已。’
..
‘..他在神社的山下开了一间店,生意不错,若甘雨姐来稻妻,本宫司便带你去尝尝。’
...
‘他去挑战无想一刀了...他浑身是血回来了,愚笨的痴物,凡人都如此愚笨么。说什么‘此生守在影的身边’...蠢货,怎地不去死了好!’
...
甘雨看着这封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信面已将泛黄了,但甘雨依旧能感受到神子也下这封信的心情,因为字迹略微颤抖。
明明只是个凡人,神子却如此在意。那时候的甘雨并不理解她的这份心情。
继续翻阅。
“花灯节平淡无奇,那烟花也甚是无聊,清野说下次再来看,本宫司闲来无事,明年便与他罢。”
字迹有些缭乱。
甘雨能够想象,当那只狐狸写下他的名字时,也一定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耳朵微微竖起。
写着写着,也许会停下来,也许会写害羞了,许是在夕阳垂落时写的信,黄昏散着的熏黄影子铺满了信章,于是字里行间便沾满了温暖而欣喜的太阳温度。
‘清野雷鸣去打仗了,他穿上军装的样子真滑稽可笑...’
‘又是花灯节了’
‘清野雷鸣和影闹矛盾了...’
下一封,再下一封...数百年来,狐狸小姐欢欣而羞怯地向她分享着那人的事情,分享着她的心情。
那份感情叫做什么,甘雨已经记不清了。
只剩下了朦朦胧的意象。
因为她也曾写过这样的信,揣怀着同样的心情,不安着欣喜着——但这一切都被埋藏进了坟墓,埋葬进了那个血染的深渊中。
那时的自己。
当看到狐狸小姐那欢欣的字迹时,不知为何,感受到了轻微的痛楚,像是被针刺动了,鼻尖似有微微的涩味,心脏轻轻地疼痛着。
不知从何而起。
也许正是从那时起,心中便开始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
‘你没有做错。’
莫要与凡人结缘。
因为他们此生短暂,而正因为短暂,他们才会轻易地背叛。
‘冬天来了...甘雨姐知道如何编制围巾吗?’
‘不要误会,只是怕那个家伙冻死了。’
与八重神子的信件已经接近尾声了。
‘没有送出去...不管了,反正有下一次。’
...
‘还有一下次,那家伙冻不死的,几百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次也不会列外,’
这是倒数第二封信,甘雨读这封信的时候,未免觉得有些无奈,那只笨狐狸好不容易编好了一条围巾,却怎么也送不出去,老想着下一次下一次,但怎么会永远有下一次呢?
她肯定心绪想要告诉清野雷鸣,肯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和那个人分享,可她深信着有下一次,相信着人生不变,故而从初冬拖到了深冬,从活着拖到了死亡。
可读着那信,甘雨却又莫名觉得似曾相识了。
未能传达的心绪,一起立下的约定,埋藏在坟墓里的情感,又是那么的相像。
可甘雨知道。
她与狐狸小姐,那人与清野雷鸣,是截然不同。
彻头彻尾的不同。
清野雷鸣等待着信任着狐狸小姐,也许他们之间存在着名为‘爱’或‘亲情’的情感。
但那个人却并未信任过自己,利用也好,谎言也罢——一切都是虚假的。
心中那个声音,心中的那个自己,不断这样告诉她:一切都是虚假的。
甘雨感到了些许恍惚,大脑又感到了刺痛。
接下来的一封,便是神子小姐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了,在海洋与风暴中滞留飘荡了十来天,现在终于来到了甘雨的面前。
【清野雷鸣死了】
无论是第几次读到这一行字,甘雨都感受到了莫名的哀伤。
清野雷鸣死了——作为月海亭的秘书,甘雨很早前便知道这件事了。
因为那个男人叫做清野雷鸣,是稻妻的大柱国,雷鸣此生响彻后,不仅稻妻能听到它的声音,便是连遥远的璃月,也能隐隐听见雷死后那清澈而嘹亮的回音。
【我没能送出去,甘雨姐,我没能送出去】
【我没能把围巾送出去】
【我将围巾系在了他冻僵的脖颈上,但收到礼物了,他却没有露出微笑,因为他要死了】
【我错过了。我只看到雷闪烁的亮光,却没有听到雷的悲鸣,我相信我所相信的,因为我傲慢而自大,所以我错过了他】
【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个世上,也许没有比我更可笑的人了吧】
【让甘雨姐看笑话了】
我相信我所相信的,所以我错过了他。
看着这句话,甘雨顿了顿,莫名的,她眸子微微动了动。
错过了雷的悲鸣,因为只看到了雷表面的亮光,不知为何,读到这一行句子时,她心中感到了悸动,她不知道为何要闪过这样莫名的情绪。
信的字迹一角,模糊掉了,墨水侵润一片,那是眼泪滴在了信纸上,干了之后,已经分不清那是泪痕还是墨痕。
信件继续往下读:
【...真是的,不小心喝水打湿了,我写这封信,只是想要...只是想要,只是想要分享一下心情,我现在坐在空洞洞的屋子里,能看到窗棂外死寂的枯叶,白茫茫的大雪,周围太安静了,要写点东西,写点东西就好了,便写出这封信来】
【甘雨姐,请永远也不要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这句话听起来很矛盾很奇怪吧...你将其当做失了心的疯话也罢。】
【但这就是我总结出来的教训:永远也不要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八重神子,敬上】
【附录:‘清野豆腐店’我将那家伙的豆腐店重开了,若你能来稻妻,便请来看看吧,我想要更多人尝那家伙做的菜,他常说味道也是记忆,我想要和更多人分享这一份味道,想要更多人...能记住他。】
这便是最后了。
永远也不要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甘雨轻轻读着这句话,半晌,她摇了摇头,放下了信,不去想这件事了。
...这的确是一句奇怪而逻辑不通的怪话。
但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些在意。
窗外,天已经大亮了。绚烂的天光笼罩着如洗般的剔透蓝天,大雨过后,冲刷一切,单薄的霞光伴着温暖的春日缓缓地升了起来,璃月城慢慢苏醒了。
街口巷落,又响彻着小贩商贾的叫卖声,渔船拉起船帆,港口也升起了炊烟。
又是的一天了。
眺望着甘雨所热爱的城市,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必须埋藏过去的一切,彻彻底底重前进了。
甘雨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她轻拍自己的面颊,眸子又恢复了冷静坚毅的光彩。
‘层岩巨渊’,这个她常年梦到的地方,也许,她该回去看看。
为了彻底地埋藏过去。
——
【第六个约定,完成】
【奖励:浮舍的剑法(魔神级)】
【约定其七:请前往层岩巨渊....】
浮舍的剑法,很普通很朴实的一段话,但加上括号里面的那一行‘魔神级’,便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腾蛇太元帅浮舍,一生对于武艺的领悟,当然,清诺岩继承了这份领悟后,他的等级并不会瞬间突飞猛进,达到魔神级啥的。
毕竟领悟只是领悟,他的身体强度摆在这里,他可比浮舍少修几百年的仙呢!
但尽管如此,这也是一份相当丰厚的奖励了。
系统给予的誓约之心也不愧是执政级别的天赋。
像这种前世这等级的技艺,若寻常身体想要继承,那必定是遭受巨大磨损和风险,后遗症惨烈无比,甚至有生命危险。
但在誓约之心下,只需完成约定,便可继承了。
当然,继承的技艺和抽卡一样,厉害的不厉害的都有,上限下限都极高。
比如上个约定,唤醒盐神,只是奖励了沙丁鱼的继承方法...而这次却是魔神级。
有了防身技艺,那么去那个地方,便稳妥了。
“清诺岩,该走了。”
打断了他的沉思,清诺岩抬起头来,荧正盯着自己,道:“该出发了。”
地中之盐一行结束了,该去下一个地方旅行了。
“该出发了。”
银白长发的少女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橘黄色的色彩映照在她的侧脸上,她微微侧过头来,“别发呆啦。”
赫乌莉亚这样道。
“..什么。”
荧小姐警惕地盯着莉雅,她啪嗒啪嗒走了过来,抓住懵懂清诺岩的手就往后退,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刺猬:
"...你跟过来做什么!"
荧和莉雅不对付,相当的不对付,这已经是公开的事实。
昨夜要不是钟离先生及时赶来,清诺岩是真取得自己的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不是说..你不是答应好了,要留在地中之盐吗!”荧嗔怒道。
“..我可从未如此说过。”
莉雅头也不抬地道,微醺的阳光落在她那灿金色的眸中,“我只是暂时留在这儿,并不代表我不会跟来。我一会就来了。”
“黄毛小姐。”
她戏谑地道。
“你...!”
“赫乌莉亚。”钟离先生顿了顿。“你打算做什么?”
盐神并未死去的这个消息,即使是他,也很是惊讶...但同时,也很是欢欣。
自己那朋友,总能有种莫名的魔力——他真的能拯救所有人。
钟离由衷地为浮舍感到骄傲。
清诺岩也有同样的疑问,他静静地看着莉雅。
“因为。”
橘黄色的阳光晃着眼睛,莉雅歪头,笑道:
“地中之盐毁灭了,可曾经地中之盐很美丽,我想要重创造它。这要花费一两周的时间。”
“你的那些子民...已经离开地中之盐了,你想要他们回来?”
“并不是。”莉雅平静地摇摇头,“他们已经很好地融入了璃月,他们在那里过的很好。”
“那是...为什么?”
“我以前。”
莉雅注视着清诺岩,她歪歪头,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熏暖的阳光中,那笑容似夏日的海盐,清凉而带着淡淡微咸,纯白而无暇:
“一直想要邀请我的一个朋友,来我的城市看看,可他每次都拒绝了。”
她认真地道:
“我想要向他介绍这个我的城市,这里并不大,这里并不很繁荣,这里很多缺点,但我想要向他介绍我的城市。”
“地中之盐的日出很好看,淡蓝色的海盐会铺陈星空般的湖面,日光与海面交融,我想要向他介绍我城市的日出,”
“夜晚也很美丽,海风缓缓地吹拂着城市的街道,发出呼呼的声音,我想要想他介绍我城市的日出。”
“想带他去集市,想带他去最高的山谷。想要与她吃许多好吃的。”
她歪歪头,灿金的眸子倒映着清诺岩的面容:
“这里是我所热爱的地方,而我想将其分享给他。”
“我想要,他也能爱上这座城市。”
她背着双手,白裙裙摆剔透而轻盈,散着半透明的光芒,“我想要他能留在我的城市。”
我想要他能留在我的城市。
“但他死了,城市也毁了。”清诺岩道。
“可他现在回来了,城市也要回来了。”莉雅轻轻地道,仿佛闪烁着淡淡的光,那么的美丽而耀眼,
“为了其中唯一的居民,我要重修建我的城市。”
——“清诺岩,你愿意成为城市的居民吗。”
清诺岩怔住了。
他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嘴唇有些干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仔细想来,他其实什么也做不到。
便是连一向气势凛然的荧小姐,也有些沉默了,她只是下意识地攥着清诺岩的衣袖,不安般地用力。
清诺岩低垂着头。
半晌,他只是缓缓地道:
"我不知道..."
“..这样啊。”
莉雅轻轻地笑了笑,轻轻地道:“这样啊。那么清诺岩,再见。”
该告别离开了,他们向着璃月的方向走去,盛大的夕阳融化在天际的尽头,盐粒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是旅人,旅人要前往下一个旅途。
这时候。
——“喂。”
莉雅喊道。
清诺岩顿了顿,他回过头来,却见那少女扔过来了一件东西。
他下意识地接住,冰冷的触感...这是盐尺。
“送你了。”
“这是房东送给居民的见面礼。”
莉雅放肆而高傲地宣布,阳光在她的身后盛放开来:“欢迎来到我的城市。”
“喂,我还没答应啊!”清诺岩应道。
“他还没答应呢!”
荧也跟着喊道。
——“你是魔神还是我是魔神?我需要征询凡人的意见么?”
她真的很强势,真的不讲道理,真的像从瓶子中跑出来的魔鬼,真挚而热烈,真如这个绚烂的盛夏:
“魔神自然做魔神的事。”
“清诺岩。”
那笑也似夏天,盛夏阳光正好,白色裙摆的少女与盛夏共成一副美丽的画,
“拿好这柄盐尺,我不在的时候,向着盐尺祈祷,你的魔神便会来救你。我们的约定成立了。”
这柄尺子里,重注入了盐神...近乎全部的权能。
带着尺子,神明便永与你同在。
旧的约定已经结束了。
这一次,换她拯救他。
——此乃约其一。
——
ps:这章是三合一,又还了一张!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