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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绑架力。
清诺岩悲哀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黄昏已经消融殆尽了，清冷的月光轻轻地浮动在深蓝的海面上，光线与水珠相互翻转，波光粼粼，清诺岩现在靠在一处礁石上，散乱的月光覆盖在他的身上。
少年发现自己很有一番被绑架的天赋。
之前刚在山上出生的时候，便被那黄毛大姐姐虏到了马车上，现在捡一个玻璃瓶，都从瓶中飘出来个银白发的瓶中恶魔，不准自己回去吃饭。
他尝试过溜走，甚至尝试过好几次了，但都失败了，莉雅小姐很强大。
命运多舛。
他抬起眸子，不动声色瞥了不远处那女恶魔一眼：
微冷的海风轻柔地吹拂着莉亚那银白的发丝，似那缕缕银白霜雪散在了空中，与如水的月华相互纠缠着；
未着鞋袜，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莉亚似乎在眺望大海，海面上的粼粼波光倒映在她那灿金色的眸中。
察觉到了清诺岩的视线，莉亚回过头来，平静地注视着清诺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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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没什么。”清诺岩道。
他用打火石将收集来的枯叶点燃，双手捧着燃着火星的引火物吹了几下，火势瞬间大了。
温暖的火光照着少年精致的侧脸——清诺岩将火团置入了搭建好的柴火上，篝火一下子升腾起来，在寂冷的沙滩上晕暖橘黄色的光亮。
沙丁鱼架在篝火上用烟熏，不能用明火烤，否则会焦掉的。
“只是，感觉有点怪异，或者说意外。你竟愿我和一起吃饭。”
愿意只是清诺岩比较高情商的说法，这位银发小姐的做派完全就是强迫！
烤着火，清诺挠了挠头，“我认识的所有人....”
顿了顿，半晌，他道：“额...应该说，很多的故人，都不怎么喜欢曾经的我。”
都不喜欢我...莉亚微微蹙着眉头。
“比如？”
“比如...你认识甘雨吗？”清诺岩观察着烤鱼的火势，他似有所思地道：“甘雨小姐便不怎么喜欢曾经的我。”
他又停顿了一下，“她说曾经的我是罪仙。”
甘雨，赫乌莉亚自然是认识的。
她是半仙之身，麒麟的后裔，也是那个人的师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罪仙...这个词似触发了莉雅很久很久的记忆。
罪仙。
她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这个词汇，觉得这个词语像是怎么也融化不了的盐块，未回得越久，便是能感到淡淡的苦味与腥涩，咀嚼融化不了，便只能吞咽下去，永远地梗在了咽喉中，成为了永远也无法释怀的苦涩。
你可是他的师妹啊。
莉雅冷冷地轻啧了一声，她道：“你怎么遇到她的？”
篝火边闲聊，清诺岩自然是想什么说什么，他便将自己的困惑讲了出来。
“就在几天前。”
清诺岩道：“我回了奥藏山，拜见了留云借风真君，也遇到了甘雨小姐，当时很晚了，留云借风真君留我们吃饭，但甘雨小姐拒绝了。”
“呵。”
莉雅又笑了笑，冷淡的月光照在她那笑容上，那灿金色的眸子略有些愉悦，她道：“这样啊。”
“我猜她肯定很讨厌你。”莉雅道："既然她厌恶你，你又何必去找不自在呢。"
这样么...
莫名其妙的，清诺岩觉得莉雅不是很友善，“也许是误会呢...?也许她与曾经的我存在什么误会。”
“解释清楚了，便好了吧。”
误会解释清楚了便好了，清诺岩的想法很单纯。
误会。
莉雅注视着清诺岩，平静的眸子没有再没有多余的情感，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少年一边与自己说话，一边在沙丁鱼上洒盐粒，暖暖的火光照耀着后者的侧脸。
误会...
杀了你也是误会吗？
那这份误会，倒也真是份大误会啊。
盐神虽然困于瓶中两千年，但这并不意味她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从她苏醒意识后，海浪和风便会把外界的一些消息带给她。
包括，那个人最后的死亡。
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她似乎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想起了那些漫天的盐花，想起了海风带给她的消息，想起那枚枯萎的小草，枯黄的尸体在自己的身边慢慢降解，她能清晰地听到草叶融入泥土的呢喃声...一直回荡一直回荡一直回荡。
她想要拯救他。
但浮舍她没能拯救，下一世的小草亦枯萎在她的身旁，而这一次，她注视着那名叫做清诺岩的少年，那既陌生又熟悉的少年...
而这一次。
篝火腾腾燃烧着，木屑随着火花纷飞，沙丁鱼表面浮现出金黄色的油光，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来。
半晌，清诺岩听到莉雅轻声道。
“你可真是天真。”
莫名其妙的，清诺岩能感受到莉雅的声音冷了下来。
什么。
他抬起眸子，却发现莉亚就在站在他身边，他们之间的距离离得很近；近到清诺岩能清晰地看见莉雅那深暗的剔透眸子，眸子深处闪烁着魔神森冷古奥的威压：
“听好了，清诺岩。”
她声音很低，但因为就在清诺岩耳畔便说话，所以显得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强硬蛮横，“我不许你再与那人见面。”
她说这话的语气，像是在吩咐自己喂的猫禁止出门与其它小猫鬼混。
为什么啊...
他不是一只能乖乖听话的乖猫，与荧答应好的事今日很难做到了，他本就很是烦躁，现在又用命令般的口吻吩咐他，饶是脾气一向很好的清诺岩，也会反抗的。
他直直地与莉雅对视着，“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还是这般倔脾气，还是这般倔脾气。
永远也不听话。
和曾经的他一模一样，这赶着往悬崖边跳还劝别人要珍惜生命的作死性子如出一辙，曾经的盐神拿他没有办法，但如今的莉雅却是不打算退让了。
莉雅又前进了一步，他们面颊几乎要贴到了一起，二人呼出的热气打在了一起，她素白的手指攥着清诺岩的领口，
——“因为你是被她杀的。”
“若她知道你曾经的身份，她也许会再次杀死你。”
因为你是被她杀的。
清诺岩怔住了。
空白。
突兀般的空白。
他想要反驳什么，但却看到了莉雅的眸子，那原本魔神般威严的瞳孔，似乎在轻轻地颤动着。
为什么？
清诺岩对于莉雅的最初印象便是‘感到亲切，但性子很强硬很可怕的魔神’，就和故事里的渔夫捡到的那只魔鬼一样可怕。
将自己强硬地绑在了这里，强硬地说什么‘自己的约定最优先’的怪话，真真是附和魔神的形象。
但现在，清诺岩却感到困惑了，或者说，是迷茫
那闪烁着的，那微微颤动着的，纠缠着晶莹般的光线的。
是泪吗...?
是眼泪吗？
可魔鬼眼中也会有泪滴么...清诺岩不知道。
过了许久，莉亚依旧攥着清诺岩的领子，灿金色的眸子依旧冷寂而威严，但眸子的深处，却是氤氲着淡淡的水雾，某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藏在眼神的深处，那是什么...是害怕吗？
她在害怕。
清诺岩能感受到她在害怕，无论是攥着领口的指尖微微颤抖，亦或是不自然停顿的气息，紧抿着的薄唇，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清诺岩这个事实——
面前这个强大的，可怖的魔神在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连魔神也会害怕么？
明明是她在用武力威胁绑架的自己，她却在害怕。
像是一名少女。
一名害怕的，担心的，不安的，害怕自家养的小猫死在外面的少女。
清诺岩弄不懂。
银白色的长发随风散乱开来，她注视着自己，眸光一直曾不退让，他们二人就这样长久长久地僵持这，万阑俱静，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似乎，自己如果一直不同意，她便一直不松开他。
“我...”清诺岩抿了抿唇，他终于是缓缓地道：“也许我真的是被她杀死的...”
莉雅盯着他。
“但我并不如何怨恨她...至少现在如此。”清诺岩道：“她曾是我的旧友，我是为履行旧约而来，这是我的意义，所以以后，我会再与她重逢的。”
“莉雅，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这样啊。”
疼痛，清诺岩感受到了疼痛，莉雅的手指攥得更紧了，隔着领口陷入了自己的皮肤中，但忽然，她又松开了。
这样啊。
既然如此，她便只好做更多的事情了。
从一开始便说过，她并未打算退让。
意义...莉雅隐隐也猜到了清诺岩这所谓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会一次又一次地为那所谓的‘意义’死去，浮舍也好，那株去往须弥的草也罢，他永生永世都在为所谓的意义而奔波死亡，死后遗忘，遗忘后再次死去。
可笑的意义。
如今，你此生又将会为所谓的‘意义’而踏上同样的诅咒，永远地痛苦，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莉亚知道这个家伙的性子，倔强而强硬，明明很弱小，却幻想拯救所有人。
既然如此，那边比他更倔强而强硬好了。
既然不听话。
你曾经囚禁了我两千年...那我便做同样的事情好了。
这并不过分。
你曾以‘拯救’的名义，那我便也给以‘拯救’的名义。
这叫做还债。
莉雅面无表情的笑了笑，眸子深处的柔弱似乎只是错觉，她声音很低，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重复了一遍：“你是这样想的啊。”
她似乎又成为了那个强大的魔神。
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是。”清诺岩道。“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莉雅顿了顿。
“莉雅很厉害吧。”
清诺岩认真地道，淡蓝色的眸子倒映着莉雅的面容，那双眸子干净剔透得像是清潭，月光覆盖在清潭之上，荡漾层层情绪的涟漪，
“若甘雨..甘雨小姐真要杀我，我能拜托莉雅...来救我吗？”
“欸?”
如水的月华下，少年如此向莉雅请求着。
‘来救他。’
什么...?
莉雅怔住了。
什么？
少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补充道：“当然，只是救我就可以了，尽量还是不要伤了甘雨小姐...立好的约定，我应该要去完成。”
他笑了笑。“当然，与莉雅的也是。”
...
缄默。
莉雅眨了眨眼眸，她似乎有些困惑，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他在向自己求救么...浮舍在向自己求救，那只倔强而高傲的老猫在向自己求救？
他愿意自己去救他。
但看着少年那认真的笑容，他正认真地注视着自己——莉雅这才慢慢确信了。
情绪一段空白，空白过后，是超出预期的慌乱与惊愕，清诺岩超出预料的举动让莉雅小姐被打回了原型。
她松开了清诺岩的领子，感觉面颊有些闷热，视线下意识地从清诺岩身上移开，又退后了几步，原本面无表情的眸子此刻却有些匆乱，“你...”
莉雅发现自己声音也有些慌乱了，“你说什么？”
“请你能来拯救我。”清诺岩立直弯腰，诚恳地拜托道。
涉及到生死问题，能白嫖到魔神级别的保镖，他自然态度诚恳。
而且，他信任莉雅，这股信任很莫名其妙，就和他莫名其妙信任钟离先生般，源自于本能的信任。
不知所源，不知所起，但根深蒂固。
“你...你...不用鞠躬。”
莉雅小姐努力地平静下来，她咳嗽了一声，因慌乱而害羞，她现在倒还矜持起来了，“咳，我可是伟大的盐之魔神，可不会随意帮助凡人。”
“那伟大的盐之魔神冕下。”清诺岩抬起头来，“您如何才能帮助凡人呢？”
如何才能...帮助凡人。
莉雅怔了怔。
“我要如何...”
她长久长久地不说话，微冷的夜风浮动银色的海浪，四周安静地仿佛要沉睡。
世界漆黑一片，唯有熏暖的篝火将世界烫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她与清诺岩呆在这个小洞的光明中，潮汐轻轻地唱着歌，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初次之外，再无他人。
世界如此安静。
“成为神的信徒。”
终于，莉雅抬起了眸子，银白的长发洒在盛大的火光中，她注视着清诺岩，轻声道：
“成为盐神的子民。我便会来救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来拯救你。”
神爱世人，这既是诅咒亦是赐福，所有的魔神其实都是爱着人类的，只是他们所爱的方式不同。
赫乌莉亚便爱着她的子民们，爱着她的信徒，其实被他们杀死，作为赫乌莉亚的她也依然爱着他们。
关于信仰一事，清诺岩其实不反感的，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信。
“可是。”清诺岩怔了怔，“地中之盐...已经毁灭了，盐神没有子民了...”
莉雅注视着他，平静地道:
——"此后，你便是我此生唯一的信徒。"
神爱世人。
这是诅咒亦是祝福。
正如赫乌莉亚爱着她的世人，爱着她的信徒。
现在赫乌莉亚死了，信徒也走了，她什么也不剩下了。
神爱世人。
——但对于莉雅来说，她的世人只剩一人。
神爱世人，只剩一人。
“清诺岩。”
"这是我与你立下的契约。"
“我将永与你同在，你亦将与我同在。
“我将永不背弃你，你亦不可背弃我。”
——“此后，你便是我此生唯一的信徒。唯一的盐民。”
“契约若成。”
“食言者，当受食盐之罚。”
她很认真，她真的很认真，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轻轻动了动，莫名其妙的，清诺岩下意识地喃道;
"那此后，你便是我此生唯一的神明...?"
篝火升腾起盛大的火光，银灰色的月华覆盖了苍茫的大海，世界在伴随着潮汐而呼吸，赫拉利亚就这么站立在清诺岩的面前，从未如此的神圣。
她向清诺岩发出了邀约——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唯一的信徒。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唯一的神明。
清诺岩莫名其妙地有一种荒诞的想法，他愿意答应，答应这个看起来疯狂的契约，可明明他们才刚刚相遇。
他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赫乌莉亚。”他唤着莉雅的本名，“我不会背叛你的。”
火光映衬着他的面容，但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但我这辈子...不能永远留在这里，我还有旅行，我答应过了的，我还要去其它地方...”
“因为那个叫做‘荧’的女孩？”
莉雅一针见血，她平静地道：“是因为与她的约定么？”
清诺岩顿了顿，露出苦笑：“是这样的。”
“那个笨蛋家伙...我一直拿她没什么办法的。”
荧...这个尚未蒙面的女孩...原来是自己小看她了啊
沮丧？
被拒绝掉了...或许该有沮丧失望的情绪。
但莉雅却并没有，没有失望，没有丝毫的沮丧。
她要成为浮舍的神明，她要成为那株小草的神明，她要成为清诺岩的神明。
神明不能沮丧，不能再流露出懦弱的情绪，她再也不会这样了，唯有强大，唯有永远的强大，才能让信徒永远地信仰神。
不能退让，越是退让，属于你的领土便会越来越小，越是退让，人民便是越是离你而去。
她没有沮丧，没有退让。
相反，盛大的篝火燃烧在她那灿金的瞳孔中，火光与眸光融合在一起，呈现出最深沉的酡红色。
银白的长发随风而动，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更骄傲的笑容来，此刻的她，真正像是一只张扬的魔鬼！
“那我就把荧的【信徒】。”
她盯着清诺岩的眼睛，宣告道：
----“从她手上抢回来。”
...这是什么宗教战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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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吱嘎。
油滴落了下来，滴到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沙丁鱼烤好了。
因为是烟熏制而成的，鱼身上带着淡淡熏味，表皮酥脆，外焦里嫩。
瑟瑟发抖的清诺岩这才找到了个理由，脱身而出，他还要去给沙丁鱼再撒上最后一层盐，然后就可以吃了。
今天真是发生太多的事情了。
他从未遇到过像莉雅这样个性鲜明而矛盾的女孩，有时候她像个威严古奥的魔神，有时候又觉得她是个哀伤的少女，性情如此的多变。
他本来是抱着反正信一点，多少不要钱的想法与她交流的，但哪知道越说越不对劲，甚至自己的想法都莫名其妙有些动摇了。
但终归，这份迷茫被他暂时驱散了。正如他所言，自己不可能永远呆在地中之盐的，甚至不可能永远呆在璃月，他还要去旅行呢。
撒好了盐，再将沙丁鱼从篝火上取出，用竹签串好，便可以吃了。
“做好了？”莉雅歪歪脑袋，盯着那淌着油的沙丁鱼。
“做好了。”清诺岩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莉雅的约定是一起吃沙丁鱼呢？"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会为了一条沙丁鱼甘愿等两千年。
“因为约定便是这样。”
她取过竹签来，轻轻地咬了口，嫩嫩的鱼肉在齿尖融化，莉雅托着腮，眼眸中闪烁着满足的光辉，“我们约定好了的。”
她吃鱼的样子，让这冰冷而威严的魔神，又像一个少女了。
“真好吃。真好吃。”
“哪怕再等两千年，”她轻轻地道，嘴角似噙着笑：“我也会等下去的。”
真是...搞不懂她啊。
【约定其六，完成】
第六个约定的内容，便是完成了。
但愿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本该是这样。
但当清诺岩察觉到身后那道视线的时候，他便不由得再次感叹——此生真是多艰。
“诺岩。”荧小姐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她注视着莉雅，平静地道：
“...她是谁？”
——这便是黄发土匪与银发魔鬼的初次相遇了。
。
。
。
ps：这章是三合一哦，还悬赏。
然后就是...真不是故意断章的啊，因为这段剧情的内容本就比较长，我已经写了三合一的篇幅，也不能全部写完的...而且就算是写四合一，那也会出现断章的。
杂鱼先...不对，俺今天三更了不是杂鱼。
四咕先磕头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