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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
这是女士这几天一直以来的情绪,但偏偏她不知为何而烦躁。
所有地方都很正常,都在愚人众的预料之中。
蒙德龙灾被阻挡了?
这也无所谓,因为他们的首要目的并不是毁灭蒙德城,或者借势出兵蒙德什么的。
风神巴巴托斯已与这次灾难中现身了,能将牠引出来,风魔龙就已经尽到它的作用了。
接下来的行动,只要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往下走就行了。
这两天来,她常常梦到鲁斯坦,梦到蒙德城的那个下雨黄昏,梦到那些日子,少女时代的过往她明明已经埋葬,随着曾经的那场大火一并烧去,但不知为何,这些梦魇却莫名复生了。
阴暗湿润的懦弱情绪,就像是城市暗面的菌藻,平日里藏在盛大阳光外,但一场阴雨便能其生长。
女士不止一次梦到,又成为了那个弱小而无力的少女,自己回到了那场大火中,却什么也做不到。
她必须要摒弃这些杂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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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黄昏是使团正式出使蒙德城的时间,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施压威胁。
会议流程如何进展都能直白地预测出来,无非就是‘双方坦诚地交换了建设性意见’‘西风骑士团发言人与愚人众使团进行了友好协商’‘双方就风魔龙特瓦林处置方案问题进行了充分交流’...
蒙德人,特别是骑士团的品性,女士早就清楚,他们会如何回复,女士也能预测一二。
他们虚伪而假装正直,他们弱小而企图守护一切,他们卑劣而自大,正如数百年前一般...所以骑士团绝不会允许杀死魔龙特瓦林,他们还要说什么守护它的大话!
所以这场会议没有结果,毫无意义,只有等事态更加严重,他们才会放弃所谓‘骑士’的傲慢,真是可笑。
女士没有耐心在这种会议上浪费时间,愚人众的参赞们会替她解决一切的。
但一旦真闲下来了,她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出去走走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蒙德城了。
蒙德城正处风起地的上方,毗邻着清泉镇,常年受奔狼领的熏风吹拂。
城邦的街道和数百年前似乎没太大变化,青石面铺就的街道,石块缝隙间有浅浅一层的青苔,入蒙德城,最先要经过一座桥,剔透的护城河环绕着这座城邦。
蒙德城的古桥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夕阳垂落,桥上的行人两两三三,几只白鸽停在桥头上,扑扇扑扇翅膀讨食。
还是少女的罗莎琳也曾来这喂过鸽子,鲁斯坦将从果酒湖里钓的小虾做成食料,他们将食料撒到天上,一群白鸽扑扇而下,像是掠过了一团又一团的白云。
过了桥,迎面上漫长漫长的石阶,沿路是各种店铺,货摊,女士拾阶而上,可以看见巨大的风车随着暮日晚风吱嘎吱嘎地旋转着。
这些风车似乎也从未变过,就这样沙沙地一直转着,事物都曾依旧,但还是有地方不见了。
明明只是散心,她却兜兜转转地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广场,广场很大,但已经接近废弃了。
她没有走近。
只是远远地望一眼。
这就足够了。
石柱也随着常年累月的风沙而被剥去了痕迹,萱草,枝苋、鸭跖草各种荒草丛生,草迹斑驳而荒芜,女士分明还记得,以前这里有一大片蒲公英花田。
风吹起的时候,朵朵花团散在空中,像是凭空下了一场纷纷扰扰的细雪。那些蒲公英都死去了,腐败的花蕊烂在蒙德城的泥土中,随着那场大火发出吱嘎的呜咽声。
鲁斯坦曾说信誓坦坦地说什么‘骑士的誓言’,每天不论风雨都出现在他们约定的地方,呵,真是可笑的骑士誓言,五百年过去了,你现在又在何处呢?
蒙德城依旧让她感到心烦。
天色已经很晚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搅扰了我晨间的梦,你已悄然离去。]
隐隐歌声。
[你的气息,如浆果般清香酸甜,又如紫丁香般的阵阵馥郁]
她脚步一顿。
「远方的风牵动着我的心」
「沙沙唱着我对你的想念」
清澈的少年嗓音如细软的熏风磨砂着果酒湖畔鹅卵石,伴着悠扬的曲调和逐渐下坠的落日,带着明媚般的哀伤,风儿轻轻地吟唱着,数百年过去,沧海桑田,蒙德城很多地方都变了,唯有风的声音没有改变。
那歌声最开始只是清唱,但随后,手风琴柔和的色调加了进来,两者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蒙德城正是牧歌的国度。
女士循着手风琴歌声源头看去,在广场的另一畔,身着浅绿色服饰的吟游诗人,闭着眼睛,轻抚着手中的风琴,
那诗人光凭外貌甚至辨别不出男女,看起来只是偶然路过这里,听到了这歌声,便不由自主地伴奏。
察觉到女士的目光,吟游诗人吐了吐舌头,手风琴停了下来,起身一溜烟便走,诗人溜的速度很快,一转身就没影儿了。
‘果酒湖的雨夜’
这是一首失传的曲子了,蒙德人早就遗忘了果酒湖的雨夜,为何依旧有人颂唱?
没理由的。
她微微蹙眉。
——
清野风吟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处断柱边,看着垂落的夕阳。
银白色的长发随风倾泻而下,带着夕阳晕红的色泽。
他高估自己的速度了。
他迟到了。
从星落湖马不停蹄地赶回蒙德的时候,愚人众与骑士团的会面已经开始了,迟到的他不能再入会了。
没什么奈何,他只好以‘反正开会内容都是些大话’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出了骑士团大厅,先去猎鹿人餐厅吃了一顿,鬼使神差般,他来到了这片废弃很旧的破落广场。
在苏醒的记忆中,清野最常出现的地方便是这个广场。
作为鲁斯坦的他便是在这个僻静的广场,开发并完善出了‘西方剑法’,他日日夜夜都在此处练剑,从早上到黄昏。
这片广场与记忆中的样子是天差地别。
没了那片蒲公英花田,也没了记忆深处的那歌声。
他情不自禁地清唱了出来,
「西方的风会带走酒的香气」
「山间的风带来凯旋的消息」
“在果酒湖的雨夜,我愿随着那狼闯入狂风骤雨。”
这首歌讲述的故事很简单,在果酒湖畔上,有一对爱人。
男人出兵打仗多年未归,女人日日夜夜思念着男人的消息,战乱年代书信不通,但蒙德的风却成为两边爱人的信使,它向征战远方的男人带来了故乡的果酒熏芳,它向苦苦思念的女人送去男人胜利的消息。
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他唱着唱着,忽然有人为他伴奏了,手风琴的旋律很动听,也很让人怀念,清野循着源头望去,浅绿色服饰的吟游诗人向他挥手示意,但很快,那诗人就僵住了。
他停了琴,一溜烟就走了。
“啊...什么啊。”
清野轻声道,“还以为能交一个朋友呢。”
广场上有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黄昏已然完全收敛,暮色开始四合,清野风吟也该离开了,他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他曾经几十次,几百次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他在等一个女孩,从清晨到日暮。
但那个女孩始终没有来,于是他孤零零地离开了,像是一匹被抛弃的小狼。
这种错位感让他有些许混乱,记忆的磨损又在伤害他的身体,他咳嗽了几声,呼出的气都带着冰屑。
女士静静地望着那石柱上的少年,她有了莫名的错位感,熟悉而又陌生,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道从何终止,这让她感到了烦躁。
曾是少女的她也曾无数次地在远处眺望,无数次地想要走下去,和他说说话,但最终选了放弃,若不是那场大雨,她可能此生不会与鲁斯坦再会。
又想起了过往无用怯弱的事,女士越发的烦躁了。
他是在等人吗?
【清野风吟】
烦躁。
她记得这人的名字。
这少年早就该死了,本该死在那艘船上了,只要杀了他,这份烦躁感便能永久地消失了吧?
龙灾也是他阻止的,现在看来,他毫无疑问是蒙德城的骑士,那么出现在那片海域就绝不是偶然了。
他装作落水,混入使团船中,大抵是做探子来打听情报的。
所以毫无疑问,他是至冬国的敌人。
而为了达成纯白的理想,女士什么道德都可以抛弃。
女士压低了气息。
杀了他,就在这里动手,此处无人。
就算他死在这里了,骑士团也没证据。
杀了他...
杀了他。
但莫名的,在杀他之前,女士想要和他说说话。
她从未有过如此奇怪的预感,仿佛不这么做,她会后悔,这份预感真是莫名其妙,就好像五百年前的那场雨夜,她的预感告诉她,不这么做便会后悔的。
头一次,她那绯红眼影下的浅色眸子,出现了困惑。
“你...”终于,女士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打断了。
——“你又骗我!”
说这话的,是金色齐耳短发的少女,她有着亮金色的瞳孔,像是漂亮的金鱼,她插着腰,那双眸子透露出些许嗔怪的意味来。
看的出来她在生气,但这份生气却并不如何愤怒,轻轻抿着唇,微微蹙着眉,如一只丢了小鱼干而发怒撒娇的猫咪。
她说的话,虽然是在指责,但语气更接近于抱怨和娇憨,或者说是委屈。
“啊。”
清野第一眼看到少女的时候,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他坐在高高的石柱上,浅色的夕阳残辉镀着他身体的轮廓,他低下头来,少女也不甘示弱地昂着头,两两对视。
女士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
“我哪里骗你了?”清野嘴硬道。
“还狡辩。”荧更生气了,那目光已经趋近了哀怨了,“你说什么大家一起吃烤鱼,我把鱼都烤好了,但你却溜了!”
“啊....啊。”
清野道:
“不是自己钓上来的我不吃。”
“挂在鱼钩上就算是钓!”
“你那是买的!”
“笨蛋,我钓不上来当然要买。商家还说打折,一条鱼八十,满十条只要一千,我花了足足一千摩拉呢。”
“...你是真憨批。”
“我才不憨批,其实我花的是你的钱。”
“你是又憨又坏!”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刚刚一个绿衣服的可疑人士跑过来给我说的,还叫我快去呢!”
他们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般争论着,争论的话题也不如何高深,是油米柴盐般的日常琐事,一条鱼多少摩拉啊,打折啊...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对于女士来说,却很遥远的像是在河的对面。
晚霞的余晖打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笑着说着话。
那莫名的烦躁感,越来越大了。
女士本以为自己的内心如同冰窟,数百年邪眼的冰封已经熄灭了她心中的火焰,她本很难再有情绪的波动。
毫无疑问,此人是愚人众的敌人,留着是一个阻碍,于公于理都应该铲除。
但现在悄无声息地杀他们,有点难了。
一个倒还好,又来了一个。
杀死他们简单,但若不能瞬间解决,便毫无意义。
肯定会暴露的。
愚人众现在不能与骑士团公开交恶,比起杀死一两个小卒子,他们有更伟大的使命要做完成。
是刚才那个诗人去报的信...?
灿金面具下的眸光阴冷而森然,但终究,女士轻轻地啧了一声。
清野风吟隐隐感受到了什么,不动心的感应中捕捉到了那份飘摇不定的杀心,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向远处望去。
在极目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高贵身影。
【愚人众】执行官,清野风吟的仇人。
女士。
女士身着红色的拖尾礼服,腰间垂下两条犹如燃烧的火焰般的飘带,脸上覆盖着红色的蝴蝶状面具,淡色的眸子平静地凝视着清野封印,许是察觉到了后者的目光,她薄唇轻启,讥讽般地道:
“下次遇见,便是杀你的时候了。”
她平淡地丢下这句话,身形慢慢消退,窈窕修长的轮廓融化在夕阳中,将要化作片片火蝶离去。
这婆娘还是如此暴躁啊。
愚人众的执行官都这样吗?
那个叫做‘国崩’的家伙也是...
身体内的伤,就是因为这女人才没有好完全。
但就算没这伤,本来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样磨损下去,可能真就是货真价实的‘短命鬼’了。
眼见那女士将要完全消散,清野仿佛想到了什么,他遥遥朗声道:
“喂。”
“如果你真杀死了我,记得把我的心也带走。”
女士没有回应,她也许都没听到这句话,晚风拂过,火蝶散去,极目尽头再无一物,只剩下了寒风呼啸。
清野话才说了一半,她便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