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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
“长兴、广安、建平三地报捷。”
杭州知府堂外,一人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白鹿县千总陆成安在三县军民的鼎力相助下,斩寇四百告捷。”
张海京微微一愣,有点迷糊,似乎是有些没听清,又问道:“告捷?不是上虞县那边闹出来的倭寇吗?跟白鹿县又有什么关系?”
白鹿县地处偏远所在,虽然同样容易遭到倭寇侵扰,但这次倭寇从余杭的上虞县水路开展,跟白鹿县的位置所差太远。
“况且...不是情况危机吗?我看齐王亲自率着护卫去了镇海。”张海京心中有些疑惑之际。
还未等他消化完这些消息。
一个声音嘶哑地从外边响起,“八百里急报,京师圣旨到——杭州知府何在?”
张海京顿时站起身来,开门往外迎接。
马上的骑士似乎已是筋疲力尽却还是使了最后一丝力气,甩脱下马,几个接待的差役连忙上前看护快马。
骑手顾不得其他,将手里装着圣旨的竹筒递了过去,疲倦地咳嗽了几声,整个人的腿脚都有些站不稳当了,到了最后干脆就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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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京不疑有他,立刻接过圣旨。
看完全部的内容。
他低声道:“这京营一万骑,几日前已经动身要兵发江浙...徐起昌平倭不力,革职问责,白鹿县陆成安临危不乱,积极响应平倭之事,暂领杭州府守备一职,节制杭州府内全部兵马......”
“看来...这东南军防是要变天啊,陛下...这是要派人来查江浙一带的底细了。”
“来人!备马!把这份圣旨替我送到白鹿县去。”
“杨同知,杭州现在还有多少兵马可以驱使?本府要亲自去接应陆守备。”张海京身着绯袍,鲜衣怒马。
“回禀张大人,杭州内尚有四千备操军,三千官军,除去日常防备的人手,最多只能动用两千人。”杨瞻躬身道。
“命一千人马跟本府出城,你坐镇杭州,替本府把持机要。”张海京高声道。
杨瞻对此很是痛苦。
这份圣旨里的消息,他大致已经是看明白了,再加上先前的捷报,他还能想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陆成安十有八九是圣眷在身。
他这是要上天了!
毕竟前有太多‘耀眼’战绩摆在脸上,在别人相继出错,一个不如一个的情况下,陆成安就像是其中的清流人物,显得格外突出。
这姓张的,摆明了是急着去攀关系了。
但他想了想官高压一级的事儿,杨瞻强行忍住了心头的怨念。
哪怕说大部分的职务都没有“便宜行事”的特权,可这种混乱的局势下,还是别挑战上级的命令了。
“下官遵命。”杨瞻拱手道。
他心里腹诽无比,之前倭寇来势汹汹的时候,你张大人在杭州府里龟缩着,收拢了城外的百姓,做出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像极了乌龟王八。
到了这会儿,看清了局势,立马活络起来,你这是比泥鳅还滑啊!
......
平倭大军。
徐起昌阴沉着脸。
看着眼前近似两军对垒的场景,他拉着缰绳,扯着嗓子问道:“李参将,你这是何意?”
李健阳骑着马,“徐大人,有些话,我也不想说的太难听,你是将军,我是兵,我呢,是没法跟你共情的。”
“你出身名门,老子就是一个兵痞,一步一步爬到这里来的。”
“我凭什么给你卖命啊?”李健阳拉住缰绳,在他身下的烈马摇晃着脑袋似乎在嘶吼着,“就因为你出身比我好?”
“如今事变,老子最多官降一级,而你已是取死之道。”李健阳笑道:“你觉得放任倭寇袭扰数县致使上万百姓流离失所的罪证,不够你问斩吗?”
徐起昌豁然而起,冷着脸说道:“可本帅如今还是平倭的主帅,你一个小小的参将,抗命不尊,本帅先斩了你。”
“呵。”李健阳一记鞭绳拍在胯下的骏马,“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
“齐王督军以来,可一直都在留意着你。”
徐起昌脸色骤变,“你是齐王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我可从没说过我是齐王的人。”李健阳扬鞭,再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不知去向。
只留下徐起昌一个怔在了原地。
下一秒,他狰狞着脸,“全军听令,沿途所见的所有渔民都给本帅杀了。”
军心已然出现动摇的官军面露犹豫之色。
“大人,这不是杀良充匪吗?”旁边一个副将犹豫着说道。
“朝廷海禁,下海捕鱼者为寇。”徐起昌转身反问道:“是不是我朝太祖明说过的规矩。”
副将低下头来,“是。”
在东南地区的平寇方面,其实一直没有把下海营生的渔民算作倭寇,但实际上呢...施行了海禁政策以后,是不允许渔民随意下海的,凡是下海的渔民,都是按照倭寇来处置。
而这样的‘海禁政策’无疑是断了沿海地区的渔民、士绅靠走私贸易发展起来的财路。
对于这些士绅来说,这仅仅是一条财路,但是对于穷苦的百姓来说,却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只能铤而走险,到大海上成为了凶悍的“倭寇”。
实际上这些渔民靠着自己双手所得的利润,根本不足士绅走私所得的千分之一。
然而到了必要的时刻,这些渔民,就变成了官军手上急需的军功。
如果你认这些渔民是民,那就是杀良冒功,但是你认这些渔民是寇,那就是毫无争议的军功。
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徐起昌还能顾得了什么吗?
规矩要用的时候,就是规矩。
规矩不用的时候,那就不算规矩。
在这个时候,那些渔民就是倭寇,道理就是这样简单。
“他们手里的财物全都归你们自由分配。”徐起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下手的时候留心点,别动那些乡绅。”
徐起昌的话音刚刚落下。
远端一个人影隐隐出现。
一个‘齐’字旗帜高高竖起。
徐起昌刚刚被李健阳的话语给重击了一下,心态已经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说,他是出自徐氏名门,自信自己凭借着家族之力最多也只是革职,不会被朝廷问斩,但是自信归自信,他还是有忧虑的地方。
事已至此,他都打算杀些渔民充功,就能知道徐起昌的底气不足。
面对齐王的到来,他心里更是有惶恐的地方。
徐起昌心神已然失守,再回过头来,却发现他所率着的平倭军纷纷敞开一条路。
王旗所至,无一人胆敢阻拦。
徐起昌猛然一悚,暗叹‘不妙’!
这军中只怕真的存有齐王的亲信。
他也不敢有所犹豫,顿时下马,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卑下徐起昌参见齐王殿下。”
“齐王恭身而至,末将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担待。”徐起昌表情复杂,被一个女人节制监管的感觉,并不算好。
尤其是还要露出这幅谦卑的表情。
此时此刻的齐王双眼通红,满是血丝,为了一个陆成安,她整个人都身心疲倦,不敢有片刻的歇息。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难掩她身上淡淡的风情,齐王漠然地问道:“徐将军这些日子,可吃的好?”
徐起昌脸色有些难看,连忙说起漂亮话,“末将是平倭大帅,如今百姓蒙难,属下自然是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齐王也不想多说什么,自从她南下督军以后,还是带有一些私心的。
一方面,齐王的确是想为大晟王朝捉几个好苗子培养培养人才,另一方面齐王是想为自己笼络羽翼的。
等哪个大侄女犯蠢了,给自己的国家弄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她这个齐王准备的后手就能派上用场了。
万万没有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个陆成安,他倒是撒欢了野...这一撒欢不要紧,可真是害苦了其他人。
齐王本身是不想把自己留在平倭大军的暗桩给暴露出来的,这些人就慢慢熬着,以后有机会,借着她齐王的托手,迟早是能崭露头角。
等到各地都有影响力的时候,这便是她齐王的人脉,隐藏的兵员...
不过,情况都变成这样了。
齐王也不能留手了。
“你确实该茶饭不思。”齐王带着慵懒的倦意,“不然你良心难安...孤王也不知道你拿着库房银子的时候,会不会想到那些被人肆意打杀的劳苦民众。”
徐起昌脸色骤然之间黑了下去,“齐王殿下,您这未免就有些凭空捏造了吧?”
“把你做过的事情实话实说,就是凭空捏造?”齐王笑容玩味,“你的赃银,本王早有消息,非要把证据摆在台面上,你才愿意承认?”
徐起昌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大喝道:“殿下,此事您可要明鉴啊!我徐起昌确实这次平倭疏忽大意,铸成大错,但是收人赃银,就是败坏我徐家门风,这可是对不住我徐家先祖清廉数代的金字招牌。”
没错,一些士绅商人的确为了讨好他,给了很多的银子和各类的珠宝当买路财,毕竟很多通海的官道,都是官兵把守着的。
但是,这些银子,他徐起昌每次拿走的时候,都是吩咐这些商人给他藏起来,他再想办法让自家亲信偷偷地运走,这样隐秘的手段几乎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些赃银的下落。
他不信齐王手眼通天,连这种地方都能查到。
“您若是再折辱在下,只怕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徐起昌手抚腰间的宝剑,“只能请您在后军歇息歇息了。”
忽然之间,齐王手中的宝剑亮出。
徐起昌反应极快,宝剑拔鞘而出,可下一秒齐王手中的长剑用着弹力卡住徐起昌想要拔出来的宝剑,斜跨一脚,下盘发力。
剑随脚步一同出手。
徐起昌久居军伍,下盘自然稳当的很,他当然不怕这种常规的搏击之术,有所反应的情况下,马步扎得极稳。
然而他根本没有想到的是,齐王拉伸过来的这一脚裹挟着难以想象的巨力,按理说那个角度和位置是不可能发出这种程度的力量。
结果是徐起昌整个人都被这一脚给带倒。
这时候,他的剑终于是在踉跄之中拔了出来,可齐王只是一剑,就从徐起昌的剑身中段将其劈开两半。
电光火石之间所发生的一幕,令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而齐王却无比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剑。
“七尺赤霄宝剑锋,又是你这样的人可以与之争锐的?”齐王没有正眼相视。
“徐起昌抗命不尊亲王,出手袭主,人证物证俱在,来人给孤王拖下去。”
“从现在起,本王节制本部兵马,镇海大营、江浙一带全部的平倭军三万余众,所有违令者,杀——无——赦——”
所有人都被齐王这一手惊人之举给吓倒了,面对齐王的命令,他们反而没有半点的哆嗦,几个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将徐起昌拿下。
“我抗命?你齐王现在做的事情,难道就不像是谋反吗?”徐起昌还想挣扎些什么。
“孤王谋反不谋反,是孤王的皇兄说了算。”
“但是,你的命,是孤说了算。”
见徐起昌还要说什么,齐王作势一剑想要砍下去。
这一幕让徐起昌再无先前的胆气,条件反射般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齐王嗤笑道:“无胆的鼠辈。”
她转过身去。
“传孤的将令。”
“三军揪拿入犯上虞县的倭贼,路遇山匪趁倭乱自甘做贼抢劫者,罪同寇共诛。”
“此外,诸君替孤找到杭州府白鹿县的千总陆成安。”
“其人武冠三军,携百人之数自白鹿县北上讨贼,遇五百倭寇,斩四百余众,忠勇爱国,正气可嘉。”
“如此勇将,忠君忠国,孤甚爱之啊。”
“而朝廷,要的就是像陆成安这样,倭寇进犯之时,奋不顾身响应朝廷之命,为国分忧之人。”
“孤王也绝不会让那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寒心,斩寇奉上倭刀者,孤王会向皇兄请命,一寇赏银五十两,若是皇兄拿不出来,那就由孤王来给诸位这赏银。”
与此同时。
那个撩动整个东南战局,迫使齐王手上底牌尽出的男人。
正站在白鹿县的矮小城门之前。
听闻陆成安归来的消息。
王侍节不犹豫,带着惨淡的笑容,拱手相迎,利利索索地跪在地上道:“卑下参见陆大人。”
陆成安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忙拉起王侍节道:“王大人,这可使不得,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千总,您哪能称呼自己为卑下呢。”
“不不不,陆大人,您谦虚了。”王侍节哭丧着脸道:“陛下的圣旨下来了,从今往后,您是杭州府的守备,我是白鹿县的千总。”
王侍节是真没绷住。
你早说你朝里有关系嘛。
我特么一份弹劾奏折,折子送上去,自己成了六品的千总,陆成安反倒官升一级。
这是弹劾了一个爹啊!
他是真没搞懂,到底是谁的关系能那么铁,弹劾一下会出这样大的变动。
就算是某个亲王的亲信,也不至于这个地步啊。
而且...你如果真在京师里有门路,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被送到这里来平倭?
道理上压根就讲不通,可事实出现的情况,更让王侍节想不通。
这时的王侍节,偷偷朝着陆成安的身后看去。
只见之前从白鹿县出去的官军们满脸的杀气,王侍节看到他们腰间别着的脑袋,把他给吓了一跳。
“陆大人,您...您这是?”王侍节指了指这,又指了指那,有些结巴地问道。
“路上偶遇了几百个倭寇,跟他们干上了。”
“这是倭刀和他们的首级,这些能换多少个赏钱?”陆成安说着又顿了顿,“弟兄们死伤的也不少,是我带他们出去的,这丧葬费,也得我出,但下官手上也没几个银子,王大人...”
陆成安想继续说些什么,又停了下来。
“我出,我出,陆大人你就别跟下官客气什么了。”王侍节不犹豫,“弟兄们为了大晟出生入死,这丧葬费还得自己出,那是对将士们的侮辱。”
“下官哪怕是倾家荡产,这桩事情我都给陆大人您办妥咯。”
陆成安有些呆住了。
他以为张海京已经是最顶配的见风使舵了。
今日看到小王,他才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
这跪舔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坚持了一秒就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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