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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栖,你听说过【去魅】吗?”
北川凉从楼道处的阴影地带走了出来,但他紧接着又自问自答道:
“通俗地来说,指的是对于科学和知识的神秘性、神圣性、魅惑力的消解,比较常用于宗教学和社会学领域。”
“但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某种时候也可以用上这个术语。”
“铃音之所以会被堀北学的一句话骗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她自己先入为主地对堀北学的感情是崇拜的。”
北川凉笑了一声,他甚至不会怀疑如果有人用堀北学的名义来威胁堀北铃音,堀北铃音完全可以放弃掉自己的利益和尊严。
“简直就像是把他当成一尊神像一般贡着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神谕,要奉为圭臬,嚼碎了咽下肚子里才好。”
“自己先把自己置于一个最低下的位置,然后再把对方定做自己的目标和终点站,怎么可能超越的了。”
坂柳有栖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谈的并不是堀北铃音的问题,而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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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北川凉很严肃地回答道: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最忌讳的永远是先入为主地高看或者低看对方。”
“【去魅】,去除掉对方身上一切虚假的,自己臆想的光环,每个人都是吃喝拉撒的普通人。”
“我也一样。”
“所以抱歉啦,我并不会《月光》这首曲子。”
在说完这句话后,北川凉就干净利落地转身走回了楼道,他要回去了。
“还是不愿意回去吗?”
坂柳有栖叹了一口气,她凝视着北川凉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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堀北铃音突然放弃了自己排的满满当当的日程表,在这个本应该练琴的时候她却呆呆地一个人站在了镜子前。
坚持了很多年的东西其实放下也不过一瞬间,许多看起来永恒的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堀北铃音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一样,如果这么看的话,她甚至应该感谢坂柳有栖让她提前醒过来了。
只是个只会追逐着哥哥的,愚蠢至极的妹妹。
堀北铃音感觉到镜子里的身影和过去的自己仿佛重叠在一起。
回想起来,到目前为止的人生的一半以上都是作为虚伪的复制品度过的。
一直用「这才是哥哥想要的妹妹」这样的理由骗自己。
无论外表、人格还是成绩,一切都是为了哥哥。
为了得到哥哥的认可而制造的虚伪的复制品。
“……笨蛋。”
堀北铃音默默地骂了一声自己。
她还能依稀记得堀北学要离开自己独自一人去外面读书时的情景,但是中间的这一段时间却一下子被抽掉了,就像北川凉说的一样,堀北铃音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我喜欢长发。”
后来留长了头发的自己恨不得冲到堀北学面前去让他好好欣赏这些头发。
堀北铃音把玩着自己的发梢。
她从洗手台的柜子里找到了剪刀,伸手剪下了自己的一缕长发。
明明在过去的几年里,堀北铃音一直都最宝贝着它们。
但是这个时候心头突然涌上来的却是一种异样的喜悦,好像自己报复成功了一样。
“你在做什么?”
堀北铃音突然听见了北川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镜子里紧接着出现了对方的身影。
“如果是想要换一个清爽一点的发型的话,建议去专门的理发店,不然变成狗啃似的就不好看了。”
注意到了堀北铃音手上拿着的剪刀和一缕发丝,北川凉耸了耸肩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和她一起离开呢。”
“为什么要离开,我还要看着铃音你狠狠地教训堀北学呢。”
“我可是才被对方的一句谎言耍的团团转。”
“所以才更有理由和动力,不是吗?”
北川凉笑了笑,他看着堀北铃音手上的那缕发丝说道:
“如果你现在要急着剪掉这头长发的话,那只能说明哪怕到现在,铃音还是没有任何的成长。”
堀北铃音过去的人生简直就像是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简单,单纯,不用迷茫也不用思考。
人生就本质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孤岛。
所以许多人才总是想把自己的人生和其他人的绑在一起。
约定、友情、复仇、诅咒或是命运。
什么都行。
通过这些与他人的缘分来给予自己活着的意义。
北川凉能明显地察觉到,在堀北学这个构建起来的幻影破灭的现在,堀北铃音已经陷入到了最混乱也是最无所适从的阶段。
他现在必须要重给堀北铃音建立起一个目标。
任务目标是让堀北铃音摆脱堀北学的阴影,但是和轻井泽惠不同的是,任务并没有要求堀北铃音独立。
所以说。
让另一个人去填补堀北学的位置就好。
这才是最省事的通关方法。
但是……
这并不是北川凉想看到的结果,那样的话,堀北铃音只不过是从一个人的阴影之下转移到另一个人的阴影下罢了。
“当然,如果铃音真的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是真正的意志的话,我倒是可以马上帮你联系上熟悉的托尼老师。”
北川凉吹了声口哨,他露出玩味的笑容:
“只是不知道铃音现在到底是处于恼羞成怒的报复,还是真的觉得短发更适合自己呢?”
“……我不知道。”
堀北铃音愣了愣,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几乎已经熟悉了这个长发的形象,堀北铃音甚至有些回想不起来她以前短发时的模样了。
“那就再等等吧,直到铃音你自己想明白为止。”
北川凉挥了挥手:
“今天晚上的课程暂时取消,早点休息吧。”
“喔。”
堀北铃音摩挲着手里被剪断的那缕发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头发也是记忆的一种象征,它们甚至都有共同的特点:
留起来很慢,但抛弃掉却很快,快地会让人觉得它承载的那些时光是假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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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是笨蛋吗?”
将带来的盛着热水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北川凉百无聊赖地撑着头看着在床上被被子捂的紧紧的小人儿,语气中透露着无可奈何。
“虽然知道你昨晚肯定睡不着觉,但是居然还能想起来自己执行委员的职务还没做完,然后还主动爬起来在桌上赶设计图累到睡着直接着凉。”
“这种事情发生在堀北铃音的身上还真是意想不到。”
“……”
不知道是因为真的虚弱,还是因为没法还口,平常一直很喜欢和北川凉顶嘴的堀北铃音终于安静了下来,有些暗淡的黑发洒在枕头边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是以前的堀北铃音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顶着病情坚持上课,毕竟她可是号称从不迟到,从不早退,从不缺席。
但是北川凉却给她向老师请了假。
他本来还以为堀北铃音要再坚持一下,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又巴巴地躺回床上去了。
总感觉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几年里坚持的东西一下子被否定的感觉跟天塌了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也和堀北铃音这几个星期来被自己疯狂折腾有关。
只是恰好爆发了而已。
“所以说,现在的工作还剩多少?”
将体温计递给堀北铃音让她自己测量一下,北川凉随口问了一句。
他还是比较欣赏堀北铃音这一点的,就像上一次模拟里对方担任D班领导者屡败屡战一样,她一旦站到了相应的位置,先不管能不能做好,堀北铃音的态度起码是没有问题的。
“还有……一半没有做完,只有乱七八糟的建议在那里。”
发烧引起的喉咙痛让堀北铃音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清脆,反倒有点闷闷的感觉。
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最后还是睁开了双眼,紫红色的瞳孔里一片茫然。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北川凉瞥了堀北铃音一眼,他往上拉了拉被子:
“喝水吗?”
“这已经是第七杯了吧,不想喝。”
似乎也不想再这么一直躺着,堀北铃音挣扎了一下,索性坐起身半靠在床头。
“怎么?闲下来之后反而不习惯了?”
“想快点好就赶紧把药给吃了。”
听到了北川凉这句话后,堀北铃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回到了被窝,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很难吃吗?”
闻了闻碗里冲剂的味道,北川凉也有点纳闷,毕竟萤从小到大吃药的时候一直很乖,从来也没有嫌弃过。
“出来喝药啦,良药苦口利于病。”
一动不动。
“……”
索性将药重放回,北川凉摇了摇头走到堀北铃音的书桌前,那里的记本电脑屏幕还是亮着,上面是做到一半的图案设计。
从被子中的缝隙里看着北川凉饶有兴地在打量着自己胡乱做出来的成果,堀北铃音难得地产生了一种羞耻感,她又重把被子掀开:
“我觉得我应该吃药了。”
接着也是往后一躺,眼巴巴地看着北川凉。
“就放在你床头柜上。”
“铃音总不能让我去哄你吧,你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北川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面露难色的堀北铃音,装腔作势地开口说道:
“好,乖,喝下去,嗯,真棒。”
“这样才能喝的下去?”
“……凉还是闭嘴吧。”
堀北铃音瞪了北川凉一眼,不过这个动作因为自身的虚弱看上去没什么气势。
不过她倒是一口气把碗里的冲剂给喝完了,其实这玩意本身并不苦,只是需要一点勇气而已,北川凉在给堀北铃音喝之前就已经自己检查过了。
尤其是药品的生产日期,毕竟他自己也在这上面栽过跟头。
将已经喝干的碗拿出去洗干净,北川凉又拿起放在一边的另一种白色药片,这才是真正的挑战。
带着刺鼻气味的药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冲剂和胶囊更可怕。
就连萤都很难哄。
某位又缩进被窝里的少女就是最好的证明。
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一个人过日子的。
稍稍思考了一下,想到了前世自己喂萤吃这种药片的方法,北川凉也是从厨房里找了几个原本用来榨果汁的橘子,稍稍操作了一下,将药片塞进其中的一瓣果肉。
虽然被萤吐槽过这样做会不会流失药性,但是北川凉自己也实在不愿意看萤每次都硬堵着自己的嗓子眼去吞大把的药片,所以尽可能地希望这个过程能轻松一点。
这个方法就是那个时候发明的。
“铃音,先吃水果吧,药晚点吃。”
这样把堀北铃音诱骗出来。
“唔……”
“不准嚼,一口气吞下去。”
堀北铃音被北川凉陡然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囫囵吞枣般地将嘴里的橘子瓣给咽了下去。
“好了,完美,铃音先继续休息吧,我请了一天的假。”
北川凉拍了拍手,他对着堀北铃音露出清爽的笑容。
吃过药后的堀北铃音似乎也感觉到了困意,她打了一个哈欠,重躺了回去。
北川凉帮她调好了枕头,又压了压被脚。
堀北铃音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人照顾的感受。
并不讨厌。
堀北铃音中途醒了一次,她感觉到了口渴。
“想喝水吗?”
北川凉就坐在她的旁边。
“啊……嗯。”
迷迷糊糊的堀北铃音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接过北川凉递来的水杯,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然后继续沉沉地睡去了。
看着堀北铃音闭上了眼睛,北川凉于是又重去厨房提来了一壶刚刚烧开的开水,他先是倒了一杯出来凉着,然后又拿出一个空水杯,将热水来回地在两个杯子中往复倒着。
这也是之前照顾萤时发现的方法,可以让热水尽快地降下温来。
安静地仿佛都能听到空中的飞尘起舞的声音。
北川凉将温度恰到好处的热水放在床头柜上,以便堀北铃音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可以看见。
哪怕这只是一场扮演家族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