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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岁没有死。
所以其他灭世者也不会经历这次死亡。
薛木石深吸一口气,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听风尺重站起。
他记得虞岁是去了机关岛看望梅良玉,从龙头出来后,虞岁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她和梅良玉都是鬼道家弟子,是不是在三千歧路发生了什么事。
异火能引来斩龙窟异动,梅良玉也许在她身边看见了什么。
难道是梅良玉动的手?
如果梅良玉知道南宫岁有异火,也不会胆子大到独自解决吧,肯定会告诉常艮圣者,到时候学院的圣者都会出动。
可现在学院里风平浪静,没有半点异样。
今日南宫岁去机关岛,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有人故意引她过去,决定在机关岛动手?
薛木石平日里脑子是放空状态,他跟梅良玉正好相反。
一个是让自己的脑子不停转动才行,一个是必须放空大脑,只有关键时刻才愿意动起来,否则想得太多,反而会控制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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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赶去机关岛也来不及,火灵球消失,没有死亡共感,也许正如南宫岁说的,她不会死。
薛木石这时候只能等虞岁主动联络。
他刚站起身没一会,就听见敲门声。
薛木石警惕道:“谁?”
外边传来卫仁的声音:“我。”
薛木石上前开门,卫仁正打量过道上方和每间宿舍门前拉起的符咒长线,过道里光线晦暗,他忍不住道:“你们这一层住的都是道家弟子吧,怎么把地弄得这么阴森可怖,像道家法场镇压妖鬼似的。”
“什么事?”薛木石擦了擦额上的汗。
卫仁朝里边歪了下头,示意进去说。
薛木石放他进去,自己守在门边,抬头看卫仁,卫仁也没有废话,简单解释道:“南宫岁不是要盯顾乾那帮人去倒悬月洞吗,其中一个文阳辉今日回了机关岛,有可能是回他家拿机关奇术来帮顾乾,她去机关岛可以顺便查一查,但我发了传文,她一直没回。”
文阳辉?
薛木石眼皮一跳。
卫仁说白了就是因为自己没联系上虞岁,来看看薛木石可不可以。
她到底是没时间看听风尺,还是单单不回我。
“她可能在忙,我的传文也没回。”薛木石盯着卫仁,“她带农家的传音兽了吗?”
卫仁伸出手,掌心有一只传音兽在安静睡觉,他道:“没带。”
薛木石又问:“你的传音兽听到了什么,顾乾让文阳辉回机关岛的?”
卫仁在堂屋中的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发现是薛木石的杯子,便没喝,左右看看有没有别的杯子:“我看文阳辉是受不了昨日的羞辱,打算回机关岛老家去找梅良玉麻烦,帮顾乾拿机关奇术倒是其次,顾乾只说这两天先养伤,等到十五再行动。”
薛木石听得沉默。
卫仁打量只有薛木石一个人居住的宿舍,四间大房屋,就住他一个人,奢侈,羡慕。
“你就没别的杯子了?”卫仁蹙眉问。
薛木石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也皱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文阳辉也记恨把他淘汰的南宫岁,找梅良玉麻烦的时候,也不会放过她。”
卫仁听得若有所思,屈指敲了下桌面,想起文阳辉这个人,不由点点头:“倒是有可能。”
薛木石垂眸看手中听风尺,陷入犹豫之中。
是选择相信南宫岁,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二重机关岛内,风雪扑面而来,雪山之下感受不到来自悬日的温暖光照,只有沁入心脾的刺骨冷意,可虞岁也同样感觉不到这份寒冷。
金色的五行之气化作千丝万缕的长线,修复着虞岁胸口的致命伤,回归的生命力让她感受到心脏缓慢跳动,每一次的跳动都无比清晰,异火带来的灼热感也变得明显。
虞岁的所有力气都用来凝聚的五行光核。
从异火中诞生的每一颗五行光核,都自带少许的五行之气。虞岁年幼时就注意到,诞生的五行光核和她本人的身体强弱有关。
第一次从异火中诞生的五行光核时,她因为太过消耗心神,只孕育出三五颗光核就累得晕过去。
那时她才六岁。
六岁的小女孩,跑太快都会稳不住身子而摔跤。
随着她一天天一年年长大,学到的东西越多,经历过的磨难越多,身体成长稳定,这才有刚入太乙时能一日诞生三百颗五行光核。
控魂二重后是六百颗,三重后是九百颗。
封印息壤那天晚上,虞岁是凝聚三百颗光核“归一”,化作了供她修行鬼道家九流术的五行光核。
如今回想,在那时候也能感受到来自天目的“注视”。
神机·天目能看破一切幻术、预占、兵甲,还能捕捉五行之气,见常人所不能见。
此刻天目的注视,便是捕捉她周身的五行之气走势,让流失散去的五行之气聚拢回归她濒死的体内,重连接血肉骨骼。
虞岁站在风雪中没有动,白色的雪花落在她黑色的发上,转瞬即逝。
她缓缓抬手,轻轻放在被金乌赤箭射穿的胸口,目光却看向雪山的另一边,金光照耀山顶,黑白金三种颜色笼罩的雪顶威严又肃穆。
之前近身和文阳辉交战时,虞岁趁机放了两颗五行光核在他身上。
毁去光核的瞬间虽然能让它爆炸,形成小范围伤害,但不一定破得了文阳辉的五行之气防护。
像文阳辉这样明知自己在做什么,却不顾后果的人,虞岁倒是第一次见。
她身边的人都很会算计,会避让对自己不利的,会耐心等待,该忍时忍,该动手时就动手,不会冲动行事,出手前就想好了接下来的所有对策。
虞岁已经把话给文阳辉说明白了,可文阳辉根本不怕。
他认定机关家比圣者更重要,认定文阳智不会因为梅良玉而杀亲生儿子。
文阳辉也知道舅舅和母亲,还有族中一些长辈都会保他。
到时候只需要卖惨哭嚎两声,把自己这些年的委屈说出来,引来族中长辈们同情就好。
也许文阳辉不是不知道后果,而是认为他承受得了。
虞岁试着往前走一步,却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她便不再起身,而是躺倒在地,微眯着眼看天光,感受着五行之气的回归。因为摔倒脸上沾染了黑色的沙石粒子,虞岁伸手轻轻抹去,她连施展控魂二重去看雪山另一边的力气都没有。
虞岁仍旧觉得身体十分疲惫,很累,可她还不能休息。
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文阳辉不是孤身一人来的二重机关岛,应该有他亲近的长辈帮忙,否则也不会拿到可以操控金乌赤箭的机关九骰。
更厉害的文阳家长辈显然是在师兄那边。
师兄若是死了,那就死了。
报仇的事她勉强还能帮忙。
前提是她得活着。
想到梅良玉,虞岁闭目片刻,还是通过五行光核去看文阳辉那边的情况。
雪山的另一边不是满地裸露的黑砂石,而是铺满厚厚的雪层,白茫茫一片,踩在雪地中会发出咯吱声响。
梅良玉站在雪地中央,四周都是威严的雪山群,高矮交错的雪山把出路全都给堵住了。
他看见赤红的悬日,落在雪山群之间,巨大的、充满烈焰的悬日,远看是太阳,其实是可以一招诛杀圣者的杀器,高悬在空的,是燃烧的金乌赤箭。
文阳辉这次杀他倒是挺大手的。
连机关家的金乌赤箭都用上了。
甚至没多少人知道机关岛有这么厉害的杀器,文阳辉应该也拿不到使用金乌赤箭的机关才对。
梅良玉收回看向悬日的目光,余光朝身侧瞥去,一道人影正不徐不疾地从低矮的山脊处走下来。
隋天君面目不怒自威,身着锦云祥纹的黑色长袍,因为头上的银丝让他显得有几分老态,加之脾气暴躁,总是动不动发怒生气,面向瞧着十分凶恶。
他从雪山上走来,站在雪地中,与梅良玉保持距离,双手负在身后,眉眼挑剔地打量着梅良玉。
梅良玉见来的人是隋天君,更加肯定今晚是文阳辉搞的鬼。
隋天君神色厌恶道:“无论怎么看,今晚都没有留你活口的理由。”
梅良玉笑道:“我倒是想知道您老人家是怎么看的,是睁着眼看,还是瞎了眼看。”
隋天君最见不得有人比他更狂妄,又是个暴躁脾气,当即气势一沉,无边威压从四面八方涌向梅良玉,让他瞬间燃起五行之气防御。
“杀你之前,我只问一次,你究竟是如何蛊惑智哥等人,让他能纵容你屡次伤害辉儿。”隋天君冷声问道。
梅良玉站在原地没动,脑子里想着解决当前麻烦的办法,嘴上仍旧不紧不慢地回道:“文阳二当家有自己的想法,哪会这么容易被人蛊惑,我也不需要这么做,二当家见到自己儿子长成这副破烂德行,心死之下不愿再管也合理。”
“你还有脸说辉儿,若不是你屡次出手欺辱辉儿,离间他们父子感情,又怎会落到今日的下场!”隋天君震怒,张口发声都让空中的落雪震颤散开,“辉儿再如何,都是智哥的亲生儿子,在父母爱护族人注视之下百般疼爱着长大,你这没爹没娘的野种,想来不过是嫉恨辉儿。”
自从梅良玉天赋显露,修行越来越厉害,又几次在外城杀人后,在太乙已经没什么人敢骂他野种,拿他无父无母的事来嘲笑。
文阳辉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这么说梅良玉。
他只有在机关岛才敢。
时隔几年再次听见有人这么说,原本不在意的梅良玉,因为近日记忆的复苏而皱起眉头。
隋天君已不愿再多费口舌,只想把怒气宣泄,杀了梅良玉为文阳辉找回面子。
他抬起双臂张开,周身落雪都被震飞,金色的五行之气流转周身,传来尖锐的长啸声,搅动从地面升起的碎雪渣。天地间发出机关运行时的清脆声响,在肉眼看不见的地底下方,沾满五行之气的机关齿轮和联轴正飞速转动。
机关家的人,都有一身宝物。
隋天君作为机关家十三境术士,体术打斗能力虽然不厉害,但建造机关的能力却很强,战斗从不用自己动手跟□□脚相加,只需要拿出他做的机关宝物。
他双手拇指上各戴一个碧绿玉戒,玉戒面略宽,发着莹莹绿光,色泽饱满圆润,玉戒面上雕刻着不同的长剑和剑鞘。
左手玉戒雕刻样式各不相同的剑鞘,右手玉戒雕刻十八把凶戾之剑。
隋天君活了几十年,共收服了十八道剑魂,每一道都是史上有名的杀剑。
这些杀剑的剑身被销毁之后,他收集杀剑曾留在世间的剑意和杀气,重塑造,完美复刻十八把杀剑的强大力量,取名剑戒。
这是隋天君的毕生得意之作,也是属于他个人最强大的攻击奇术。
杀梅良玉,隋天君认为出两剑足矣。
两道煞气满满的剑影出现在隋天君身后,一黑一红,一重剑,一轻剑。
同时出现的还有地面破雪而出的无数黑色圆柱,圆柱是以古木建造,每一根都雕刻着恶鬼凶相。积雪被狂风带去天上,从地面升起的黑色圆柱,沾染的雪渣子都化水散去。
梅良玉看得眼皮一跳,黑色圆柱密密麻麻布满地面,让他躲闪困难,封住走位时,这些刻满恶鬼凶相的风雷柱,还限制他鬼道家控魂和定魄的九流术,使其无法逃避转移伤害,命中肉身就必死。
这风雷柱,就是专门针对鬼道家存在的。
隋天君不怕梅良玉会其他家的九流术,他认为只要限制梅良玉鬼道家的九流术就可以了。
雪粒子在狂风之中化作雪刃朝梅良玉攻去,他御风起身避开,退去几根风雷柱后方。
此刻风雪狂暴,有几片雪花在混乱之中落在他衣袖上,瞬间结冰将衣物冻住,梅良玉反应快速,直接舍弃左臂衣袖,这才躲过被冰封。
风雪不可沾,否则会被冻成冰柱,再随冰柱碎裂而死。
梅良玉赤着一条胳膊划出离卦·周天火,烈烈火焰在他身旁盘旋燃烧,防止风雪近身。
他静心聆听着,任何机关阵都有中枢点,像这种大型机关阵,还会有无数的联轴。机关阵建造的无比精细巧妙,但只要毁掉其中一个联轴,就能破坏整个机关阵的运行。
隋天君身后的黑色重剑发出嗡嗡剑鸣,萦绕在身的黑色煞气让风雪都退避三舍,隋天君抬手指向梅良玉的方向,沉声道:“去。”
重剑·残英,轻剑·雪浪。
梅良玉这时候也没有藏拙,于风雪烈焰之中立于风雷柱上,抬手间挥出一片闪烁幽蓝色光芒星阵。
阴阳家玄武星阵·虚宿星将。
冰霜白蟒吐着猩红蛇信,巨大的身躯灵活地穿梭在风雷柱中搅乱风雪,游动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将空中的雪花都冻住无法坠落,冰棱断裂的脆响接连不断。
它赤金色的竖瞳凝视前方地面上的隋天君,梅良玉的震卦·雷蛇潜藏在冰霜白蟒的下腹前行,试图靠近隋天君。
飞出的重剑·残英,和轻剑·雪浪在隋天君身前交错,双剑纵横重击,敲击出的剑鸣声让地面颤抖,一瞬击出万道剑影,黑红交错着飞射向梅良玉所在之地。
被冰霜白蟒冻在空中的雪花,顷刻间被横扫天地的双剑剑气绞碎消失,风雪似乎也被击退,万道剑影从四面八方朝梅良玉杀去。
它们追寻着五行之气,只要自身没有消失,就必定会命中目标。
横扫的剑气将立在风雷柱上方的梅良玉也掀飞,他余光扫见已经近身的万道剑影,在空中侧翻身子,避开其中几道擦着他脸颊和咽喉划过的剑影,御风退后数米远。
风雷柱阵内限制鬼道家的控魂,让梅良玉没法同时使用多个九流术。
冰霜白蟒以神龙摆尾状冲出风雷柱机关阵,刚刚冒头,就被重剑·残英从上空击中头颅,将它从空中钉死在地面,咔嚓一声整个碎掉。
闪着蓝光的雷蛇绕过了重剑·残英,那细小的、张着嘴露出毒牙的雷蛇已到了隋天君眉心位置,隋天君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手中玉戒一转,控制着风雷柱机关阵也是一转。
黑色圆柱上雕刻的恶鬼凶相齐齐转动眼珠,朝梅良玉看去,它们眼中迸发的凶光,压制着梅良玉的鬼道家九流术,让他无法捕捉到隋天君体内的生符。
冰霜巨蟒破碎,星阵随之被剑影击碎,雷蛇也被轻剑·雪浪拦住。
梅良玉被万道剑影追逐围杀,如今只剩下周天火绞碎风雪护着他没能被冰冻,若是在这机关阵里久待,那确实是死路一条。
黑红轻重的剑影将梅良玉围杀得狼狈躲闪,见风雷柱压制他的鬼道家九流术,梅良玉目光微冷,锋利的剑影划过他咽喉,斩断了一缕发丝;发丝随风飘起还未落下,数道剑影已至身前,划过他手脚,哪怕只是碰到他身上一片衣物,剑影也算是完成使命。
万道剑影来势汹汹,密集的攻势,就算梅良玉御风术运用到极致,也无法躲避。
梅良玉在躲闪中飞速转动脑子,除了鬼道家的死符能应付眼前的情况,还有什么。
在风雷柱上方靠御风术移动的梅良玉被万剑包围,重剑剑影带来的冲击会比轻剑更加凶猛,数量太多,还未近身,就已带来浓厚的压迫感,令人感到压抑。
梅良玉被一道重剑剑影击中肩胛骨,快到肉眼难见的躲闪速度因此停顿,坠落时又是两剑从身前身后飞过,他迫不得已出手拦剑,轻剑剑影在他掌心划过深深的伤痕,落地时血溅满地。
可他抓着剑影的手未松,而是强硬地将其插入地面。
兵甲阵·古战场。
随着兵甲阵的施展,场地转换。
黑沉沉的天空、漂浮的灰烬、满地的铠甲死尸,古战场上的杀伐之意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梅良玉站在城门前回首,望向仍旧朝他紧追不舍的剑影们沉声道:“三军。”
随着他的号令,地面沾满血色的落败盔甲中,生长出无数白骨战士。
万道剑影和兵甲阵中的亡灵战士对冲,双方都在瞬息之间消亡,光靠这些白骨战士还不够,梅良玉号令城上战士放箭,点着火的数千支长箭发出尖锐声响,和剑影对冲,燃烧的火光点亮古战场上黑暗阴沉的天空。
守城将被剑影击杀,全程不到三个瞬息的时间,兵甲阵被破,梅良玉手中紧握的剑影消失散去,他半身染血,神色冷淡地从雪地中站起身。
此刻他孤身站在又高又密集的风雷柱阵中,和站在边缘的隋天君隔着十丈之远。
隋天君此刻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以为只出两剑就能解决梅良玉,这万道剑影他有何能力避开?
鬼道家的力量已经被风雷柱阵压制,就算他会别家的九流术,也没法阻拦,却没想到他作为鬼道家弟子,还能施展兵甲阵!
以兵甲阵中的兵阵傀儡来抵挡剑影,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招数。
若非梅良玉还会除鬼道家以外的九流术,今晚他已经死了数万次。
虽然解决了万道剑影,但梅良玉也算不上好,他皱眉瞥了眼手臂和掌心的剑伤,伤口萦绕着属于重剑·残英和轻剑·雪浪的戾气,在他运行五行之气的时候侵入体内,扰乱他的五行之气运行,使之逆乱。
隋天君往前走去,朝阵中的梅良玉高声喊道:“你拦得住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五行之气逆乱,是每一个九流术士都害怕的事。
哪怕是医家弟子,妙手虽然能消除逆乱,却无法自医。
他绝对撑不过第二次万剑攻击。
隋天君刚要发动,忽觉天上异样,悬日中发出金乌赤箭的鸣叫声,两人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朝天上看去,只见一抹耀眼的金色划过天幕,落在雪山的另一边。
梅良玉心有不祥的预感。
若说今晚是文阳辉必杀他的局,这金乌赤箭应该是朝他杀来才对。
那雪山的另一边有什么?
察觉金乌赤箭异样的,不只二重机关岛内的人。
机关岛今夜有雷暴风雨,海浪翻滚卷起数十尺,黑羽白头的海雕在雨夜雷声中飞往远方,飞上坐落在东方天宫之上的司徒家。
司徒家祖母的露天庭院中栽种着许多花花草草,百花拥簇中央的几棵参天大树。
每一棵都有千岁年纪,根深叶茂,盘根错节地坐落在宽阔的花草庭院中。
海雕落在光秃秃的古树枝干上,转了转眼珠,盯着在树下石桌边清理棋盘的白衣女孩。
才十三岁的司徒铃头发全部扎起,包成两个花苞,以发簪固定,再束上两根绣有花纹的金色发带坠在身后,瞧着十分可爱。
司徒铃抬头看了眼海雕,朝它招手,海雕轻盈地落在石桌边缘,爪子可怜兮兮地抓着石桌边,不敢踩着她还未清理好的棋盘。
“你倒是很久不来这了。”司徒铃若有所思地说着,见海雕昂着脑袋看自己,眼睛一眨不眨,便从袖中拿出两根细长的金针,沿着海雕的左眼边缘拨弄,将它的机关眼球摘出。
司徒铃以金针夹着漆黑的机关眼球,睁只眼闭只眼盯着,机关眼球内转动着一缕金色的五行之气,她的眼眸也随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窥见了这缕五行之气记录的景象:
被叫走的梅良玉、拿着九骰的文阳辉。
“哎呀!”司徒铃看完后急匆匆地朝庭院深处跑去,边跑边喊,“祖母!不好啦!文阳辉拿着机关九骰把良玉哥哥带去二重岛啦!”
机巧内,满鬓银发的司徒家祖母正站在屋檐下看远处雷电,枯槁发皱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单从面相看像是迟暮的百岁老人,可挺直的腰背却像是年轻人,露在衣袖之外的手掌肌肤白皙,骨节分明,细看之下,能在皮肤纹理之中瞧见若隐若现的金丝。
司徒祖母听见了司徒铃的喊声,只动了动漆黑的眼珠。
站在旁侧的玄衣青年司徒瑾却悄悄松了口气,他本是在这听祖母训话的,司徒铃这一嗓子喊得及时,听起来像是出了大事,祖母肯定没工夫再训他。
文阳辉讨厌梅良玉的事大家都知道,他们都是同辈一起长大的孩子,虽然如今没有什么交集,在学院也是各过各的,但小时候那点事司徒瑾却是记忆深刻。
司徒铃急匆匆跑来,金针夹着的机关眼球没掉,她递到祖母身前说:“您看。”
司徒瑾也凑上去看热闹,结果却什么都没看见,狐疑地望向司徒铃,见她甩了甩机关眼球,皱起秀气的眉头,还有几分稚气的嗓音泄气道:“哎呀,机关眼球内的五行之气保存不长,消失了。”
“可是我看见啦!是真的,文阳辉拿着机关九骰,还把一个漂亮姐姐也关进去了。”司徒铃肃容道,“他想杀两个。”
“漂亮姑娘,不会是南宫岁吧。”司徒瑾沉思道,“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她上机关岛了。”
司徒祖母淡声道:“青阳南宫家?”
她声音沙哑,有掩盖不住的年老沧桑。
司徒瑾点头:“南宫岁是梅良玉的师妹,按照文阳辉那脾气,确实有可能迁怒跟梅良玉关系好的人。”
他都敢杀梅良玉了,还怕多杀一个南宫岁不成。
司徒瑾越想越觉得没错。
司徒祖母神色沉冷,两个小辈都猜不出她的态度,短暂的安静过后,只见祖母翻手间,机关九骰出现在她掌心,转而递给司徒瑾:“你去告诉文阳家,若是今晚这两个孩子死在机关岛,那文阳家也免不了要死人。”
司徒瑾笑眯着眼接过去:“好嘞祖母,我这就去。”
不用再挨训,跑个腿带个话,还能看文阳家的热闹,司徒瑾心里快乐开花了。
“我也要去!”司徒铃追着司徒瑾朝外跑去。
司徒瑾低头看才到自己腰间的女孩,这妹妹吃什么都不长个似的,他伸手点着司徒铃的额头往后推:“大人办事,小孩子跟着干嘛,去去去。”
“我就要去就要去!”司徒铃顶着他手指的推力往前硬顶,一头撞到司徒瑾腰上,痛得他哎哟一声弯下腰去,手里的机关九骰被司徒铃抢走,她像阵风似地往前跑了。
“司徒铃!”司徒瑾气得咬牙切齿,急忙追上去。
二重机关岛。
梅良玉不愿意去想雪山的另一边是师妹南宫岁。
他想翻过雪山去对面,隋天君却不会放他就这么过去。
重剑·残英和轻剑·雪浪再次交错重击,发出更加强势的剑鸣声,第二次召唤万道剑影围杀梅良玉。
才刚御风一段路的梅良玉迫不得已回头,反手抓住最快到达身前的一剑,再次施展兵甲阵·古战场,以千军万马抵消这万道剑影。
五行之气逆乱,梅良玉尝到喉间腥甜,却压了回去,他从兵甲阵中出来,立于风雪之中,黑柱之上,眉眼冷淡,遥遥望向远处也站在风雷柱上的隋天君。
沾血的黑色发丝扬起划过他眼眸,远处的黑衣年轻人看过来的这一眼,让隋天君沉下心去,脸色有几分难看。
这睥睨的一眼,像是在说:你只出两剑杀不了我,要么放我走,要么再出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看看你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杀得了我。
这对隋天君这般自信的人来说是无声的侮辱。
隋天君眼中冷意加深,却又自负地不愿再多增一剑,杀他哪需要用到第三剑!
文阳辉御风翻过雪山,正巧看见两人站在黑色的风雷柱上无声对峙的一幕,梅良玉虽然受伤了,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狼狈。
不过正好,说明他没有错过。
文阳辉刚来,就被隋天君和梅良玉察觉到,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雪山上御风落地,站在稍远些的风雷柱上,单手拖着机关九骰,好整以暇地望着对面的梅良玉。
“还好,在南宫岁那边没耽误太长时间,正好能赶上亲眼目睹你被万箭穿心而死的场面。”文阳辉似笑非笑地一句话,成功引来了梅良玉的注视。
风雪飘落在周天火上,烈焰环绕梅良玉,他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文阳辉倒胃口的嘴脸,冷冷淡淡地问道:“你把她关进来了?”
文阳辉答得干脆:“就在雪山的另一边。”
雪山的另一边。
梅良玉只盯着他,没有说话,朔风呼啸,五行之气护身中,朔风也无法吹动他衣发。
虞岁正巧从这开始看起,满地风雷柱和剑痕令人触目惊心,再看师兄裸露的左臂鲜血淋淋,都看不见完好的皮肉,而他五行之气逆乱,状态不佳,对上可以操控金乌赤箭的文阳辉,胜算约等于无。
搞不好师兄这次真的会折在这。
虞岁也想不出他怎么做才能躲得过金乌赤箭这招。
或许师兄会在这暴露自己的神机术,可拦得住一次也还有第二次,不知道师兄的极限会在哪。
虞岁从五行光核里看见梅良玉,想起他会其他家九流术的事,眉头缓缓皱起。
五行光核。
九流术士的五行光核,储存炼化的是属于自己的“气”。
任何九流术,都是五行之气具象化后的存在。
人体内的“气”可千变万化,驯服、感知、交互等等,都是修行如何将五行之气具象化,不同的九流术,五行之气的走势则不一样。
各家九流术气的走势和具象化的存在各不相同,但天赋高的人,感知和领悟都比常人更快,控制五行之气更加精准。
只有入了流派的人,才能学会控制五行之气的走势,将“气”具象化,有了流派给的九流术具象化模样,学者便能依样感知和操控。
入流派时,便已经决定了你本人“五行之气”的走向,唯有天赋高者,像顾乾,与名家和法家的九流术契合度都很高,因此能修行两家的九流术。
像顾乾这样修两家的是异类,像梅良玉几乎能掌握所有九流派系奇术异能者,更是异类。
人体内的五行光核储存的,是有主人的“气”,但虞岁能无限孕育诞生的五行光核内,是无“主”之气。
无主之气,又是天地行气,可以被吸纳、融入,理论上来说,也可以将其具象化。
具象化为任何九流术。
濒死时的走马灯让虞岁想起小时候。
她以为自己无法修行,第一次发现五行光核时,想着若是学不会别家的九流术,那就创造自己的九流术。
如今想来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等她入了太乙之后,被万千奇术异能的力量吸引,早已忘记曾经的豪言壮语。
可现在想想,倒也不是不行。
虞岁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发现不行,手指使不上力,她试着再次诞生的五行光核,便感到头疼无比,像是被万剑穿脑,撕裂的痛感让虞岁险些晕过去。
现在晕过去可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虞岁鼻尖冒汗,深吸一口气,在这寒冰冬日里,却热得浑身冒汗,衣发湿润,雪风一吹,倒是让她感觉到瞬间的沁骨寒凉。
异火仿佛在考验她的忍耐力,等虞岁感觉疼痛到达极致,超出她承受范围时,才在异火光芒中看见一点银白。
五行光核被分离到她掌心时,虞岁额前有汗水滑落,她缓缓抬手将五行光核放到眼前,忽然意识到,小时候她甚至能将那一簇火焰托在掌心之中。
在她年幼时,掌心之中那簇火焰是如此渺小。
随着她长大后,火焰依旧渺小,力量却已远超她。
虞岁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从异火降临到被金乌赤箭射穿,她忽地收手握紧五行光核,强迫自己暂时别去想其他,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
光核中的五行之气很少,无主之气没有被炼化,力量不强,光核被毁去时,留存里边的五行之气才会爆发。
虞岁想试试,她能否操控异火光核中的五行之气,将其具象化为九流术。
虽说是无主之气,但到底是她孕育出的,也该为她所用。
虞岁轻搓指间,将五行光核捏碎,她的双目注视着从碎裂光核中溢出的几缕肉眼难见的金丝,转瞬化作细小的雷蛇扭曲着身形,露出毒牙发出噼啪地嘶吼声。
她伤重,心神体力都耗损,无法使用更高级别的九流术,这种程度的八卦生术,只有在文阳辉周身的五行防护被破后,才能出其不意地造成伤害。
比如说毁了他的五行光核。
无主之气可以被吸纳、融入,因此也能入侵文阳辉体内,在体内造成的伤害,比体外更为致命。
虞岁眼睫轻颤着看回雪山的另一边,耐心等待时机。
师兄也不是放任自己等死的人。
雪山的另一边,三人仍旧对峙着还未动手。
文阳辉认为梅良玉是因为五行之气逆乱,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连话也不敢多说两句,可他却憋不住,一手轻轻按压眉心,做烦恼思考状:“我该怎么向你描述,我用金乌赤箭杀了南宫岁的事呢。”
文阳辉以为梅良玉不敢说话,却听他声色沉沉地反问:“你用金乌赤箭杀了南宫岁?”
“我最初不想杀她的,只想废了她的五行光核,让她变回平术之人,你没有看到她在斩龙窟淘汰我时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也让我觉得讨厌。”
文阳辉单手把玩着掌心的机关九骰,目光打量着梅良玉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他的丝毫情绪波动瞬间:“你这个师妹,可比你想象得要厉害,心思也不单纯,非要跟我动手,仔细想来,若不是把南宫岁淘汰这事,你也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劈我金雷,让我当众出丑,丢了脸面。”
这话说到后半段,文阳辉眼中的阴沉杀意突显,连语气都变得阴森森。
文阳辉说:“南宫岁既然是事情的起因,那也该由她来承受应有的后果。”
梅良玉又问:“所以你杀了她?”
文阳辉挑眉道:“怎么,你好像很在意这事。”
梅良玉漆黑的眼珠只盯着他,话说得不快不慢:“你杀了青阳南宫王府的郡主,太乙圣者的徒弟,我的师妹,你说我是否在意?”
“不必提醒我这些。”文阳辉冷笑,“怪就怪她是你师妹。”
文阳辉托起掌心中的机关九骰,对隋天君说:“舅舅,你就在旁边看着好了。梅良玉,我也让你见识一下我们机关家最厉害的杀器,放心,我会让它射偏一些,多留你一会,毕竟我还有好多话要说。”
梅良玉的身影消失,文阳辉周身燃着金色的五行防护,他没有犹豫,手指就要朝机关九骰按下去。
虞岁也没有犹豫。
落在文阳辉指尖细如微尘的五行光核,先他一步碎裂,迸发的无主之气具象化为巽卦·垂风,将机关九骰从文阳辉指下击飞出去。
五行光核无法破除文阳辉防护,虞岁便换了攻击对象。
机关九骰突然被击飞,文阳辉和隋天君都呆住了,完全在意料之外、甚至是不可思议地事情发展,让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文阳辉眼眸中还倒映着机关九骰朝前飞出的景象,目光从怔愣到震惊。
两人在瞥见梅良玉的身影时心中一震,忙瞬影上前争夺机关九骰。
怎么回事?!
文阳辉动身追逐机关九骰时,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恐惧。
梅良玉瞧见突然摔出去的机关九骰,无心去想是怎么回事,本就朝着文阳辉前进的他,瞬间转了目标,抢先去拿坠落的机关九骰。
双剑再次传来重击的剑鸣声,万道剑影触发,梅良玉却也将手中握着的黑色封魔柱插入风雷柱中,金色的结界拦住了文阳辉的去路,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封魔阵呈现三角形,范围很大,刚好圈住了文阳辉和隋天君。
隋天君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是梅良玉之前躲闪万道剑影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扔了两根封魔柱在边缘。
封魔结界内限制一切九流天机术。
只短暂的时差,梅良玉已经接住坠落的机关九骰,毫不犹豫地更改了攻击对象,点下机关。
文阳辉浑身冷汗,这瞬间以为金乌赤箭的攻击对象是自己,脸色微微扭曲着后撤,扭头朝隋天君喊道:“舅舅!”
他眼中溢出惧意,隋天君脸色微变,他也以为金乌赤箭的攻击对象是自己。
可什么都没发生。
金乌赤箭已经被司徒祖母锁住了。
梅良玉最先察觉到金乌赤箭无法出动的异样,他当机立断,御风先朝封魔结界里的文阳辉杀去。
隋天君立马也反应过来,御风术朝文阳辉赶去。另一道黑色染血的身影却比他更快,比任何人的御风术都要快。
不该如此!
他还在五行逆乱!
隋天君眼皮一跳,忽然反应过来,若是梅良玉此刻没有使用五行之气,那难道是……神机术?
以为金乌赤箭会杀过来的文阳辉拼了命地御风跑,险些撞到风雷柱上,他跑到了结界尽头,无法出去,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地回头。
认为自己会被金乌赤箭射杀,文阳辉都来不及使用别的机关卷轴,回头就见先隋天君一步来到身前的梅良玉,心脏顿停。
文阳辉眼中映着一身染血,眼含戾气,如修罗恶鬼般的男人从道道黑色风雷柱后走来,立在后方的风雷柱群威严阴森,上面雕刻的恶鬼凶相和此时的梅良玉相比,也都黯然失色。
此刻文阳辉终于反应过来,阴沉着脸要拿袖中的机关卷轴和紫符。一道金雷从天上劈下,将文阳辉的五行防护破除,将他抽飞时,文阳辉也甩出手中紫符,昭明神将再次现身护在他身前。
所有的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
包括虞岁捏碎最后一刻留在文阳辉身上的五行光核。
梅良玉徒手捏碎紫符,摔落在地的文阳辉刚爬起身就见到这幕,不敢置信地望着昭明神将在雷鸣声中消散。
贴在文阳辉胸口的五行光核碎裂,溢出的无主之气侵入他体内,在第二道金雷落在文阳辉身上时,他才刚拿出机关卷轴,还未来得及使用,从体内爆发的震卦·雷蛇,无数细小的雷蛇已穿过他的五行光核,伴随着雷鸣声一同破碎。
再次被击飞摔出去的文阳辉握紧手中的机关卷轴,胸口五行光核碎裂的瞬间,剧痛遍布全身,张嘴的求救变作了哀嚎,摔落在地后口吐鲜血。
“辉儿!”
刚召唤轻重双剑破了封魔结界的隋天君,一抬头就见文阳辉摔出去,呕吐鲜血的同时,胸口也溢出大片血色。
梅良玉察觉到不是自己的攻击,但眼下对他并无威胁,在隋天君愤怒地使出第三剑时,他已瞬影到文阳辉身前,掐着毫无反抗之力的文阳辉挡在前方。
文阳辉望着快要一剑刺穿他头颅的剑影,半是虚弱半是恐慌道:“舅舅!”
隋天君立马招手撤去攻击,望着被梅良玉当做人质的文阳辉,额角狠狠抽搐,他急红了眼,咬碎了牙道:“梅良玉,放开辉儿,我保你不死!”
“话说得晚了些,何况我的生死如何,你也不配插手决定。”梅良玉一脚踹在文阳辉后膝盖,让他跪倒在地,再折了他的双手反扭身后,听着文阳辉的惨叫声,隋天君震声道,“梅良玉!你竟敢——”
“把剑戒交出来。”梅良玉冷声打断他,“三声之后你若不交,我就杀了他。”
“一。”梅良玉扭断了文阳辉的右手。
隋天君怒吼,十八道剑魂齐出,杀意紧逼梅良玉:“住手!”
“他不敢杀我!”文阳辉在痛苦挣扎中吼出这句话,梅良玉抓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手中黑色的封魔柱精准有力地插/进了文阳辉眼里,听着他痛不欲生地惨叫,抬头看向隋天君道,“二。”
文阳辉倒在地上痛苦地曲缩着身子,被刺破左眼的血色流了他满脸,他想要伸手触摸,被扭断的右手却也不听使唤。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机关九骰脱手击飞开始,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控制。
此刻难道要他向梅良玉求饶吗?
绝无可能!
文阳辉在痛苦中疯狂喊叫道:“他敢毁了我的光核,我绝不原谅!舅舅,杀了他!”
梅良玉紧绷的小臂线条上都是血水在流,他本人看起来似乎并无异样,周身甚至燃烧着金色的五行之气,天地间的五行之气仿佛都在往他身上聚拢,使得他拥有源源不绝的力量。
隋天君见梅良玉的手握住封魔柱,将其拔出,文阳辉仰天痛叫一声,而拿着封魔柱的梅良玉似乎正要戳穿他的喉咙。
“住手!我给你!”隋天君再也绷不住了,将指上的剑戒拔掉扔给梅良玉,“拿去!放了辉儿!”
他做不到放任文阳辉去死,更见不得梅良玉当面凌虐文阳辉。
梅良玉轻撩眼皮朝隋天君看去,见他只扔出一只剑戒,眼含嘲弄,拿着封魔柱的手指灵活一转,正要戳瞎文阳辉的另一只眼。
“住手!”隋天君愤怒地将第二只剑戒扔给他。
朔风将这两只剑戒吹拂到梅良玉身前,他伸手将其全部握在手中,抬眼看向隋天君时轻声漫语道:“杀你需要几剑?”
隋天君绷着脸道:“它是认主的。”
“是吗?”梅良玉听笑了,萦绕在他周身的五行之气太过充盈,需要找到一个发泄口才可以。
梅良玉拿着剑戒,将十八道剑魂全数放出。
十八道剑魂排列在他身后,自带杀意,发出嗡嗡剑鸣声。
梅良玉抬首看向隋天君,正如他之前立在风雷柱上看回来的那一眼,吐字清晰道:“叛斩。”
名家字言。
隋天君冷眼看着,想使用名家的字言术,使得剑魂叛变,哪有这么容易。
十八道剑魂静立不动,可当萦绕在梅良玉身边的五行之气落在这十八道剑魂上时,它们开始颤抖。
此刻梅良玉施展的九流术,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剑魂们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依然快要控制不住,隋天君从最初的冷眼不屑,到如今的神情凝重,他不能接受自己花费一生心血制造的剑魂,竟然会在某一天被人策反叛变!
“不可能的。”隋天君话音刚落,十八道剑魂便动了。
最先动的是轻剑·雪浪和重剑残英,它们双剑合击,召唤万道剑影,顷刻间就将隋天君吞没。
梅良玉甚至懒得看被剑魂们逼入风雷柱阵中的隋天君,他弯腰拎着还在不断咒骂的文阳辉,朝雪山的另一边赶去。
哪怕他御风的速度快到肉眼难见,可身上流落的血水却洒了一路,仿佛怎么也流不尽一般,哪怕是没有受伤的地方,也在往外溢出血水。
这是他使用神机术的代价。
提前损耗寿命。
梅良玉在坡上顿住。
文阳辉被他踩在脚下,狼狈不堪,心中充满怨恨,本是痛晕过去的,却被梅良玉踹醒,他混满血水的眼艰难睁开,挣扎着去看梅良玉身影:“文阳家……不会放过你的,你若是……敢杀我……”
梅良玉垂眸看他,轻笑声,一脚踩着他的脸,弯下腰去,脚下的力道加重,仿佛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那张原本精致漂亮的脸,此刻被碾压得微微变形。
“当那么多人的面用金雷羞辱你这件事,你为什么非要找理由?”梅良玉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文阳辉不甘心的眼,“就算不是为了我师妹,只要我乐意,随时都可以。”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搞清楚你和我的差距在哪。”
梅良玉踩着文阳辉蹲下身,心中对他的凌虐杀意仍旧在不断攀升,但他看起来很冷静,只是下手越来越狠。
“见到我师妹之前,我不会杀你,因为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杀你。”梅良玉站起身,神色冷淡道,“等见到南宫岁后,我就能想到该怎么杀你。”
他将文阳辉踹下去,看着文阳辉顺着山坡滚落。
梅良玉身上的血水稍微止住些,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山下方,迈步朝前走去。
如果南宫岁真的死了——
他只想到了这里。
剩下的不愿再想。
除非他看见了死去的南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