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由数不清的高楼重叠,以各式各样的廊桥连接在一起,内部也有龙梯。虞岁在工坊墙屋栈道看王城的时候,就感叹它的建造范围之大,如今来到王城内部,感觉它像是好几座大山,山中又各有乾坤。
这些复杂的地形,应该让师兄来才是。
虞岁刚这么想,就感觉一股力量自上坠落,将她所在的位置砸出一个大坑。
阿玲听见地面炸开的声响,也吓得尖叫一声,被虞岁带着落地后,主动躲去了虞岁身后。
虞岁在几楼高的廊道中,那力量直接穿过廊桥顶上坠落,攻击密集快速。
她在这四周没有感应到活人,或者活物,是怎么被发现的?
虞岁余光往后扫,阿玲正抱头躲闪,惊慌又怕死。
是她么?
轰的一声,廊桥全都被砸穿。虞岁带着阿玲退至廊桥尽头,身后传来开门声响。阿玲回头望去,两人脚下却出现一道黑色的圆形法阵。
黑色的咒纹呈现出眼睛的模样,睁开时红光一闪,虞岁和阿玲脚下的空间消失陷入坠落。
阿玲大声尖叫,抱紧了虞岁。
虞岁耳边充满了阿玲怕死的喊叫,一边紧紧抓着自己,一边喊着姐姐救我。
听见阿玲这一声声姐姐,不知为何,虞岁忽地就笑了起来。
在不知具体的漆黑空间中,下坠时只能看见亮着红光的莲花瓣。这些莲花瓣像是在黑海中救命的船只,虞岁拎着阿玲御风术来到一片花瓣上,抬头望去:
只短短一瞬间,却不知他们往下掉去多远,上方依旧是重复的黑暗和分散的莲花瓣。
“姐姐!”阿玲害怕得不敢抬头看,“我们死了吗?”
“嗯!”虞岁说,“你帮王军害了那么多人,死后已经下地狱了,你看。”
阿玲颤抖着睁开眼,看见无边黑暗和泛着红光的大片莲瓣,恐惧攀顶,陷入绝望后开始愤怒:“凭什么是我要下地狱?杀人的明明是他们.
要不是王城里的那些人,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死了要下地狱?!这不公平!”
虞岁看着她又哭又嚎的模样,笑道:“骗你的,真信啦?”
阿玲:“”
她脸都气红了,甩开紧紧抓着的虞岁的手:“好玩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脚下的莲瓣突然散去,失重感突袭,阿玲吓了一跳,脸色瞬白,忙去抓紧虞岁:“姐姐我错了!”
可这次虞岁却挥手将她挡开,虞岁指尖迸发的风流将阿玲击退到对面的莲花瓣上。
阿玲似乎没想到虞岁会推开拒绝自己,狼狈地趴倒在莲花瓣上时愣了下。
但她来不及多想,阿玲所在的莲花瓣又转瞬消失,让阿玲继续往下坠落。
虞岁所在的位置却没问题。
没有活物,不在这四周,跟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却能知晓她的位置果然是因为阿玲。
虞岁身影一闪,便已出现在哇哇大叫的阿玲身前,将人拎到新的莲花瓣上。
漆黑的空间中,闪烁着紫色的星辰光芒,在虞岁脚下散开的星海水流波动,让阿玲以为自己真的站在水潮之中。
“姐姐”阿玲趴倒在地上,哭着说,“我的手脚动不了了!”
“除了和你联络的王军,还有谁知道你今天要带我进城?”虞岁问。
“我发誓!我之前将知道的人全都告诉你了!”阿玲紧张道,“主管知道我会带闯入者进来,但抓人一直都是主管想办法,我并不清楚!”
昨晚巡房的主管,是操控的农家御兽,红眼乌鸦。
眼前的炼狱红莲空间,则是极其少见的释家九流术。
“姐姐,这是什么!”阿玲望着长在自己手脚上的红色眼睛咒纹尖叫。
漂浮在黑暗中的莲花瓣,花形狭长,在此刻全都变成了闪着红光的眼纹。
被这些红眼咒纹注视的身体部分,就会被它控制。
“姐姐!”阿玲的手脚不受控制,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虞岁脖子掐去。
即使没有眼瞳,也能看见阿玲脸上的惊慌失措和害怕。
虞岁看都没看阿玲一眼,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手反折,另一手掐诀,星海中南方七宿光芒大战,一道金红身影从虞岁身前飞出,携带火光,充满威压的鸣叫让漆黑的空间都颤了颤。
金红的凤鸟张开的火红羽翼替虞岁遮挡了红眼咒纹的攻击。
阴阳家天机·四灵·不死朱雀。
“在后边待着。”虞岁拂过阿玲的手臂,指尖闪过的火焰,将阿玲身上的红眼咒纹焚毁。
王城八卦护法之一的木槿,此刻正盘腿坐在高阁之中,他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可眉心中的第三只眼睛却充满煞气。
眉心的第三只眼,眼瞳深处倒映着炼狱红莲中的景象,他看见从虞岁身前飞出的金红凤鸟,也看见了虞岁将阿玲身上的红眼咒纹焚毁。
阴阳家的天机四灵之一,朱雀的不死火。
也是阴阳家罕见的天机术。
就算是圣者也没几个会不死朱雀。
这次的闯入者是什么人?
不死朱雀的火焰将红眼咒纹焚烧,将无边黑暗变作赤焰明火的空间。
阿玲双手抱头,看见站在耀眼火光中的虞岁,心脏狂跳,只觉无比震撼。
不死之火冲天,就快要烧到木槿的第三只眼,他再次双手合掌。
不行,空景对付不了她,得将这名闯入者送往炼狱的更深处!
双手合十的瞬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空间破碎的声音,虞岁和阿玲两人再次陷入失重下坠中。
虞岁第一时间稳住身形,率先抓住了阿玲。
不死朱雀的羽翼护着二人,避开了红眼咒纹的注视,免去被剥夺身体控制权的情况出现。
要是虞岁被红眼咒纹控制,那阿玲就死定了。
两人从一片漆黑的世界,掉进满是光明的世界中。她们站在水天一色的地面,抬头看见的天空与脚下一致,分不清哪一方才是真实的天地。
阿玲躲在虞岁身后,紧张地望着四周:“这又是哪里?”
“姐姐!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的手脚不听使唤!”阿玲紧张地跟虞岁解释,“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要害姐姐!”
虞岁却环顾四周,说:“释家的炼狱八景,刚才的是空景,这里看样子像是炼狱·心景。”
“是很厉害的九流术吗?”阿玲懵懵懂懂。
虞岁回头看她:“原来你知道九流术。”
“之前的商人跟我提起过。”阿玲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敢再对虞岁撒谎,“姐姐,你懂得这么多,你比我以前遇见的商人都要厉害!”
“多看书就知道了,还有,你要叫我姐姐到什么时候?”虞岁不解地望着她。
初听觉得有趣好笑,现在听着又有些腻了。
虞岁对阿玲说:“不准再这么叫我。”
“那、那我要怎么叫你?”阿玲有些委屈又无措。
虞岁没有回答,她往远处看去,水天一色的景象,湛蓝透明,像是来到了天幕之上,宁静唯美,使人的心也随之安静。
可她却没有放松警惕。
释家的炼狱八景,并非幻术那么简单,更像是神机·蝶梦,是真实的空间封印,所以无法使用天目破解。
这名释家术士,躲在她异火无法探测的距离之外,刚才朱雀的不死火欲要冲出空景的时候,也被对方及时阻止,将她们传送到心景之中。
此地让她的光核变得微弱,能使用的五行之气有限,连不死朱雀,都只化身一道金红羽毛的形态贴着虞岁,无法具象出完整的形态。
释家九流,确实有点难度。
“姐姐”
虞岁回头看阿玲,撞见少女委屈的神色:“不是要你别这么叫我吗?”
“我不知道怎么叫你才好!而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玲哭道。
虞岁没说话。阿玲哭到抽噎:“那我可以叫你妹妹吗?”
“”
“不可以。”虞岁低头看犹如明镜般的地面,对阿玲说,“你朝下边踢一脚。”
阿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照做。她朝犹如镜面的地下踢了一脚,很快,就感觉有人朝自己的腿上踢一脚,疼得她双眼飙泪。
“这是怎么回事?”
“我若是在心景空间里发动攻击,它就会反弹在我身上。”虞岁说。
“那怎么办?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阿玲是真的害怕,又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到,陷入生死危机的无力之中,让她哭起来:“姐姐,我真的不想死!”
她吓得一身肌肉酸痛,瘫坐在地,抹着眼泪哭着说:“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在工坊里的日子好过起来,不会再每天被人打骂,被人抢东西吃,甚至和很多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睡觉都得靠墙站着,我现在好不容易有自己的房间,可以躺着睡觉,我可以得到更多的供奉香,我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吃姐姐,我不想死!我才刚刚好起来,我不想再变回以前那样!”
阿玲说到最后,从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伤心欲绝。
虞岁有些惊讶地望着她,依旧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听她哭。
说到底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而已。
虞岁的眼眸有瞬间的失焦,无意间想起以前的某个瞬间,似乎也想像眼前的阿玲一样不顾一切嚎啕大哭,分明无比伤心,十分难过可为什么却哭不出来?
她想起看见哑妇死去的那一刻。
为何心底却有一道声音命令她,叫她不准哭。
不准流泪,不准哭泣,更不准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狼狈地泪流满面。@为什么不可以?
算了,没有意义。
婆婆要是会说话,会对我说什么呢?
对了,小时候哭的时候,婆婆会耐心地给她擦眼泪。
虞岁的思绪转瞬从阿玲身上飘远,她看见脚下的镜面天地中,出现了哑妇的身影。
“婆婆?”虞岁怔住。
哑妇从如水的镜面中朝虞岁伸出手,示意她快过去。
阿玲抹着眼泪问:“姐姐,你在叫谁?这里哪有婆婆?”
虞岁站起身背对着她离开。
“姐姐!你去哪?!”阿玲急忙起身去抓她,却被虞岁周身燃起的一圈火线隔开击退。@虞岁停在火圈之中没有动。
木槿眉间的第三只眼倒映出这一幕,缓缓皱起眉头。竟然在察觉到危险的瞬间,用画地为牢困住自己,敏锐力惊人。
只不过刚才是阴阳家的四灵不死朱雀,现在是道家的天机术,这人是阴阳家和道家的双修术士?
十三境的双修术士,这次的闯入者实力不容小觑,得小心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