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暃气得原地打转,忍不住地捏拳折腾自己的十根手指头。
他说不过虞岁,同时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更不能理解虞岁凭什么这么对他。
“所以你不是平术之人?”盛暃冷眼朝虞岁看去,“你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装的?”
“这种话你在我刚入太乙的时候就问过了,那时候你不以为意,怎么现在却开始在意了?”虞岁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怕我修行超过你,变得比你更厉害?”
“笑话!”盛暃气急,再次脱口而出,“先不说我会不会怕这些,你又能做到?”
虞岁站起身道:“我就算做到了,也不是为了和你比个输赢。”
盛暃冷笑:“你真以为有息壤就天下无敌了?”
虞岁:“天真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
盛暃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更愤怒了:“你说我天真?到底谁天真,这些年来——”
“不要把一些话没完没了地反复说,你不烦我烦。”虞岁厌烦地打断他,“赶紧想办法离开这。”
盛暃根本不听她的:“我可不着急离开。”
“那你就等着沈六回来继续拿你钓阴阳鱼。”虞岁笑道,“是顾哥哥要来救你的,否则我也不会来。”
这话杀伤力可就大了,盛暃额角直抽,压着动手的意识,冷冷吐出一句:“滚,赶紧滚。”
虞岁却笑道:“我其实有些好奇,你把人打成这样,对牧师兄有没有一点愧疚?牧师兄还能原谅你吗?跟你这样情绪不稳的人当朋友,也不知道牧师兄平日有多累有多苦。”
她盯着牧孟白说:“牧师兄都被你吓得不敢起来了,三哥,你是不是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的面目有多丑陋?”
少女说着,像是回忆到了有趣的东西,被逗笑出声。
盛暃显然被她激怒了,气息不稳,冷着脸便要朝虞岁走去,被牧孟白一把抱住小腿,嚎道:“哎哟你踩到我了,你这人怎么这样,踩到我了也不说一声!肋骨都被你踩断了吧!大少爷你这次打算怎么补偿我!”
牧孟白抱着他不松手,盛暃挣扎了好几次都甩不掉,被眼前的情况给气笑了,扭头对牧孟白说:“撒手!”
“咳……”牧孟白撒手了,但咳得脸色惨白,一副虚弱得要死的模样。
虞岁在旁边不咸不淡地说:“你要是把牧师兄踩死了,那这次夜行杀人的名额就用完了。”
盛暃黑着脸说:“我这次要杀的人可多了。”
虞岁惊讶道:“我也算一个吗?”
“你以为我是你?”盛暃讽刺地看她。
虞岁无所谓地歪了下头。
盛暃从前觉得她可爱,现在觉得她可恶。
牧孟白夹在兄妹俩之间不敢说话,只敢转动眼珠子,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他心里也很震惊啊,瞧着那么乖巧可爱的妹妹,现在虽然依旧可爱,但又完全不一样了。
牧孟白在心里叹气,有什么必要闹到这种地步呢,还要杀来杀去的,没必要吧!
“三哥,提醒你一下,你的赌约输了。”虞岁忽然变得很有耐心,对盛暃说,“苏兴朝破解了古碑文,大家都知道碎片就在无间山渊,许多人都过去了。”
盛暃脸色巨变,转而朝牧孟白看去,牧孟白举手做发誓状:“我可以帮你证明,是你先破解出的古碑文,苏兴朝用了卑鄙手段,抢了你的破解成果。”
“这帮不要脸的家伙!到时候肯定会公开他们的真面目,让苏兴朝愿赌服输滚出太乙!”牧孟白替盛暃骂道。
盛暃从醒来到现在,就一直在不断控制自己的情绪,那股憋屈的怒火闷在他心头,让他想要找地方发泄出去,却不合时宜,只能一遍遍地压制着。
牧孟白已经做好盛暃二次发飙的准备了,可看着盛暃脸色几经变化,似乎还是能忍得住的样子,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喊怒骂。
难道他良心发现了?
牧孟白心存期待,却听盛暃忽然对虞岁说:“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
提起青葵,虞岁脸上那恶劣作弄的笑意似乎淡了些。
虞岁没有回答,盛暃却咄咄逼人:“那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听说在青阳还被称作是小医圣,看来你姐姐和你一样都是修行上的天才。”
最后的天才二字咬了重音,听起来却是满满的嘲讽之意。
“你觉得我可怜你有错,如今我倒是觉得我可怜错了人。”盛暃微微眯着眼审视虞岁,那张和父亲相似的脸,在气势和神态上开始重叠。
虞岁仿佛又看见了当年幼小的自己站在南宫明面前,接受对方高高在上的审判。
“你姐姐和你比起来才可怜,你在王府娇生惯养,她却被养在外面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如果不是出事了还不能被父亲认回来,你……”
“闭嘴。”
盛暃一愣:“你说什么?”
“我让你闭嘴。”虞岁直视他的双眸。
盛暃冷笑,怒极后反而更往前一步,挑衅地看着虞岁:“怎么,在我面前表演姐妹情深?”
“哎,哎!”牧孟白忙不迭地站起身拦在两人之间,“行了,你们有事回家去吵行不行!现在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牧孟白瞪着盛暃说:“你至于吗?人家妹妹都说闭嘴了,咱就少说两句呗!”
他又转头笑容讨好地对虞岁说:“你哥情绪还没恢复,还是很冲动,他说话你就当他是放屁,别放在心上!”
“牧孟白!”盛暃刚要把人拉开,却看见前方赶来一道眼熟又讨厌的身影。
联想到虞岁刚才说,是顾乾要来救他的,盛暃就觉得想吐。
顾乾从远处御风术赶来,看见虞岁的时候心头松了口气,高声喊道:“岁岁!”
虞岁转了转眼珠子,朝土刑阵外看去。
隔着风沙,顾乾御风术的速度很快,离她越来越近。
可虞岁却觉得越来越烦躁。
无相蛇不管是在盛暃体内,还是在虞岁体内,都不会轻举妄动,乖乖待着休养生息。无相蛇主张暴怒,所以就算它什么都不做,只安静待着,也会将宿主的情绪悄然放大。
虞岁本就时刻保持愤怒,潜藏在心中的毁灭欲若是被推动,很可能会控制不住。
让虞岁愤怒,这就是异火想要的。
无相蛇老老实实地躲去虞岁神魂深处的某个角落,没有主动攻击虞岁,残缺的息壤对它没用,异火也不会主动吞噬它。
虞岁甚至没看见无相蛇移动到自己影子内的一幕,看见了的卫仁和万棋还晕着,没法告诉她。刚才她试探盛暃,发现盛暃微妙的变化,心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顾乾来到土刑阵前,看见了晕倒在地的卫仁和万棋,不由在心头冷笑声。他先去看虞岁,又发现盛暃也在,有点惊讶,问虞岁:“你找到他了?”
“碰巧。”虞岁扫了眼脸色已经变了的盛暃,跟顾乾说,“顾哥哥,我们走吧,三哥让我们滚,说死也不会让我们救他。”
“南宫岁,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盛暃气急,要上前去将虞岁拉回去。
顾乾也愣了愣,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虞岁这么说盛暃。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不悦地望着盛暃:“你能不能别在这添乱了?岁岁因为燕满风的死本来压力就大,你还要跟她说些有的没得的,如果你不是王爷的孩子,你以为我乐意来救你?”
“燕满风死了?”牧孟白震惊道,“什么时候的事?不是,你怎么知道?”
顾乾说:“昨晚,六国信烟公布的。”
盛暃恼道:“燕满风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顾乾甩了一个“懒得跟你废话”的白眼给盛暃,同时问虞岁这土刑阵有多长时间了。盛暃被牧孟白拦在后边,只能听见他的无能怒吼,虞岁朝顾乾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过来。
“顾哥哥,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虞岁余光扫向两位教习躲藏的方向。
异火探测出那边还有两人。
虞岁不知道躲在那里的是收尸的教习,还是没走的沈六与陆芃芃。
廉珅和步三只见虞岁和顾乾耳语片刻后,顾乾忽然改了目标,朝他们躲藏的山石走来。
“你继续,我出去拖时间。”廉珅对步三说。
步三双手结印,还在破坏土刑阵。
廉珅在顾乾动手前先一步走出山石后,原本戒备的顾乾看见他顿住,疑惑问道:“教习?”
“好小子,你是怎么知道我藏在这的?”廉珅哈哈大笑。
顾乾没有降低警惕,反而心头一沉,面上也同样笑道:“我只是以为这边有人,疑心病发作,想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把您给炸出来了。”
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夜行期间,教习你躲在这干什么?”
廉珅坦白道:“来这边收尸,以为土刑阵里的三人撑不住,干脆就在这等着,藏起来当然是为了不影响试炼。”
顾乾问:“收敛尸体不是两人一队吗?”
廉珅:“只留了我一个人在这等着,万一没死呢。”
岁岁说这边躲了两个人。
教习却说只有他一个人在这。
顾乾选择了相信虞岁,于是继续朝前走去:“真的只有您一个人吗?”
廉珅见顾乾似乎笃定什么似的,继续往前走来,眉峰一挑,衣下的双手有了动作,等顾乾走近身旁时,抢先出手,五指化爪扣在他肩头。
顾乾早有准备,侧身躲闪,耳边却忽地传来一声贯穿神魂的虎啸,震得他胸口一窒,腥甜涌上喉咙。
天机五禽·斗虎。
廉珅身披金光幻化猛虎之姿,单手猛地往顾乾一拍,巨大又锋利的虎爪隔空朝着顾乾一按,顾乾再次急速闪身退开,地面却被虎掌拍出一个巨坑。
若是顾乾刚才没能躲开,怕是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廉珅和顾乾打起来的动静吸引了土刑阵内的人们,虞岁发现不是沈六和陆芃芃,而是教习,很快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牧孟白嘀咕。
盛暃冷着脸站在一旁:“不知道,你自己拿神木签算。”
牧孟白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我不如直接问,都比我拿神木签算要快。”
虞岁语气幽幽道:“他们打起来,当然是因为教习要过来杀我拿息壤。”
盛暃也受不了她这一点,嘲道:“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要为了息壤杀你不成?燕满风死都死了,就算现在拿回息壤也是无用功,甚至更显得他们无能。”
“别整天以为所有人都要杀你,你有那么重要?”
虞岁只回以盛暃一个微笑。
明明什么刺激的话语都没有说,盛暃却更加不能接受,沉着脸问:“你笑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话很好笑,人家妹妹爱笑不可以吗?”牧孟白拉住了盛暃。
盛暃还要继续,虎掌却猛地朝土刑阵拍了过来,震得笼罩在阵前的风沙都散去。
虎头也朝着虞岁的方向发出震天虎啸。
牧孟白呆住:“坏了,好像真的是冲着妹妹来的。”
盛暃先是一愣,随即认真起来,单手掐诀,让虞岁退到后边去。
虞岁没听他的,盛暃怒道:“你这时候逞强干什么?难道你真想死在他们手里,让他们把息壤抢走?”
“土刑阵没破,用不着你。”虞岁看着前方的顾乾,头也没回。
牧孟白说:“你俩都别逞强,一起往后退!”
虞岁听后,偏了偏脑袋打量盛暃,笑道:“牧师兄说的对,三哥,你还是小心自己,不知道爹爹给了你几道保命术,刚才已经用过一次了。”
盛暃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太乙竟然有一天会触发赐福保命术,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这笔账他一定要从苏兴朝和沈六身上找回来。
“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地关心。”盛暃没什么表情地说完这话就上前将虞岁挤到后边去了。
斗虎两只前爪猛拍土刑阵,顾乾闪身回来,单手掐诀:“破!”
使用神机·天官消解了廉珅的斗虎。
他本是可以利用天官破掉土刑阵的,但现在看来,土刑阵不破反而还能保护虞岁等人。
盛暃此时命令顾乾:“赶紧用你的神机术把土刑阵破掉。”
“你躲在土刑阵内更好。”顾乾回头看了他一眼。
盛暃:“你什么意思?!”
他刚刚被虞岁嘲讽小心保命,现在又被顾乾看不起,盛暃现在恨不得一拳把土刑阵砸开。
顾乾来不及多做解释,雪亮的弯刀就从远处飞到他身前。
廉珅从机关盒里掏出一串酒葫芦,扬首喝了一口,再次掷出飞刀时,口吐烈火附在刀上,甩飞弯刀时烈火爆燃!
顾乾认出弯刀上的毒火,脸色瞬变,加快速度躲闪开,这并非以气具象的九流术,他也就无法用天官消除。
廉珅用毒火将顾乾从土刑阵前逼走,继续给步三时间破阵。
顾乾撤出毒火范围后吐息:“从虎!”
名家字言,巨虎附身。
他也以同样的虎啸方式震开毒火,直击躲在后方的廉珅。
廉珅却应付自如,卡着天官的距离,再次施展五禽·斗虎,一旦被顾乾用天官消除九流术,就飞弯刀毒火将他逼退。
顾乾转而去攻躲在山石后方的步三,被廉珅闪身拦住,二人近身交手,拳脚劲风相搏。
“廉教习!燕满风已经死了,就算你现在夺回息壤又有什么用!”顾乾骂道。
廉珅却被说得面色微微狰狞,抬肘挡住顾乾卡喉的一击:“我只是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动手。”
顾乾也彻底冷了脸色,不再手下留情。
跟这些拥护燕满风的疯子没话讲,除非他愿意让虞岁去死。
廉珅反制住顾乾出击的右手,手臂一条黑线快速游动,蛊虫顺着他的手指来到顾乾腕上,却只在皮肤表面挣扎两下就掉下去了。
顾乾见状,主动和廉珅拉开距离。
廉珅惊讶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是名法双修,却没想到你似乎对农家也颇为擅长,否则怎么会连金婵蛊都不能近你的身。”
顾乾说:“也许是你练的蛊火候不够。”
廉珅没有被激怒,却也换了别的蛊虫来试探顾乾,顾乾似乎一点都不怕,顶着蛊虫的压力也要朝廉珅进攻。
那些蛊虫虽然悄无声息地来到顾乾身上,却都无法侵入顾乾的护体之气,全都从他身上掉落。
廉珅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凝重。
“百毒不侵,万蛊不入。”廉珅低喃,“竟然真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沉声问道:“你母亲难道是……”
“我劝你不要随意猜测才好。”顾乾立在山石上方,单手掐诀,土刑阵留下的风暴吹得他衣领翻飞,“现在可不是分神去想那些事的时候。”
青蓝交错的咒纹浮现在顾乾身前,与落在廉珅四肢命门处的咒印相呼应,组成一道完整的八极雷印。
法家,天机·八极雷。
青蓝交错的咒印落在廉珅皮肤表面,雷击不断,廉珅刚御气想要抵挡,顾乾就用天官消除。
廉珅阻止咒印蔓延到脖颈,却免不了被八极雷伤及神魂。
这次轮到廉珅后撤拉开距离,顾乾刚御气追击,就听后方传来清脆声响,土刑阵被一道猛烈的剑气破开,风沙配合残留在外的毒火爆燃。
满天飞溅的火星像是天上飞坠的流火,点亮了后方的黑河,将它变作了夜空银河的画卷。
爆燃后灼热的气浪朝阵内的三人扑去,盛暃依言拦在了最前方,字灵化作冰霜结界遮挡。
然而没挡住两个瞬息,就被巨大的剑影斩碎。
原本困住虞岁几人的风沙土刑阵,眨眼变作了满天霜剑,寒气逼人,杀气腾腾,刺骨之意冻结他们的身躯,也同时冻结了他们的求生意志。
大脑在疯狂警告,身体却放弃挣扎。
牧孟白急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却无法动弹,挂在腰间的神木签微微颤动。
盛暃暗自蓄力,漆黑的眼中却倒映着步三举剑聚气的一幕。
随着步三举剑的动作,虚空中成千上万的霜剑都对准了虞岁,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猛蓄出击。
“岁岁!”顾乾惊得浑身是汗,掉头赶回去。
盛暃眼见万剑齐发,心头一紧,却无法回头。
站在众人之后的虞岁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向步三的位置,冰冻的地面飞起的霜剑几乎刺破了她的衣袖。
虞岁也没有犹豫地让土刑阵破的瞬间就放出去的五行光核,直接穿透步三的胸膛,血溅当场。
顾乾往回赶时就使用天官消除霜剑之阵,却无法消除步三临死前斩出的一剑。
剑气已出,直直砍向以肉身之躯抵挡的顾乾,破其护体之气,穿胸而过的剑气带出血色,将他击飞。
盛暃不可置信地望着拦在自己前方挡下致命一击的顾乾,对方满身血色的与他擦身而过,摔进冥湖之中,传来重重的水花声,随着虞岁的一声顾哥哥,才让盛暃惊醒。
“老步!”廉珅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带着被八极雷重伤的身躯朝死去的步三奔去。
刚才发生了什么?
明明顾乾只用了神机·天官,那老步是怎么死的?
廉珅盛怒发问:“谁?!”
是谁在暗中出手保护南宫岁?!
虞岁要下水去捞顾乾,刚到水边,晃动的黑色水面映照出她的影子,让她忽地刹住脚步。
就像当初在特级兵甲阵·修罗地狱中看见的一样,又像是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场景,身披红衣裙的少女映照在黑沉的冥湖水中,眉眼含笑,却又富有深意,带着几分魅惑的声音响在虞岁耳边:
“你是真心想要救他的吗?”
“还是已经习惯了,所以才下意识地要去救他?”
虞岁的忽然停顿让盛暃都有些惊讶,他以为虞岁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下去救顾乾。
可此刻的虞岁只盯着摇晃的水面。
心头的躁意被无限放大,快要忍不住了。
水中向自己发出邀请的少女嘴角微弯,轻声漫语地劝说着,放她出去,渐渐地,那道妖魅的人影在虞岁的眼中化作了一簇摇晃的火焰。
就在那簇火焰离水面越来越近,星火爆燃的声音就要响在虞岁耳边时,风雪强势袭来,吹灭星火,天地异动,阴阳对调。
风雪簌簌将虞岁吹着连连后退,远离冥湖水边。
黑色的水中浮现一抹白影,无论从何种角度,都只能观察到它的巨大,摇曳的鱼尾便像是遮天的云。白鱼追逐着掉入水中的顾乾,几乎首尾相连,将顾乾圈在其中。
惨白的天幕上黑鱼缓缓游动,回应着下方白鱼的互动,与之往相反的方向追逐。
“这冥湖的阴阳鱼真的被钓出来了?”牧孟白望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不敢相信。
还在抱着听风尺等回信的张平辉翻身站起:“连阴阳鱼都打出来了?”
外边的圣者们不约而同地朝冥湖的方向看去,心道又来阴阳一现?
起初众人都不太在意,片刻后,察觉不对,纷纷朝冥湖赶去。
张关易原本是在盯着冰蝶的,这下冥湖出事了,他觉得有点意思,问自家师弟:“你去不去?我要去看看,这阴阳二气还真的找到人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
梁震盯着冰蝶的动静:“你去看看吧,回头再与我说。”
冰蝶飞到了无人的深渊山谷,停留在清澈溪河边,夜雾弥漫,山谷中长满了不知名的紫花,那冰蝶不知为何,竟朝水中飞去,带着入水融化的毁灭之意。
梁震快一步将它从水上捞起,冰蝶又振翅飞离。
而恰在这时,冥湖边上的虞岁攥紧五指,缓缓抚上胸膛,压着狂乱的心跳。
此刻她没有被阴阳鱼的出现而夺去注意力。
虞岁低垂着眼,掩去眼底的惊色。
就在刚刚,她和梅良玉的神魂结契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