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的大哥韩秉,聪明早慧,从小就被韩夫人教导的十分懂事,各方面都是南宫家的孩子中最优秀的。
不管是作为南宫家的大少爷、还是作为儿子、兄长,他似乎都无可挑剔。
在苏枫和盛暃还在为一些小事吵闹争宠时,韩秉则不争不抢,夹在两个弟弟之间当和事佬。
偏偏两个弟弟有时还真能被他唬住,乖乖听话。
南宫王府的后宅,不像别的王公贵族一样有许多腌臜事,三位夫人也都是聪明人,平时遇上最多也就是口角争斗,少有阴招狠招互相针对。
她们嫁给南宫明也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韩夫人爱慕、崇拜南宫明,愿意跟随他做任何事。
苏夫人自小与南宫明一起长大,两家在当年常有来往走动,她也算是亲眼看着幼年安安静静立于人群中,不吵不闹的南宫少爷,长成了后来面带三分笑意,却压迫感十足的南宫王爷。
那时候的苏家风光无限,人人巴结,直到父亲离世后,苏家遭遇朝中政敌针对,家中一半男丁女眷都受了牢狱之灾,母亲更是在牢狱之中奄奄一息。
为了拯救苏家,她去求南宫明。
虽然苏夫人当年本就心悦南宫明,却不想二人会为此结缘,不然她肯定不会甘心只是王府的夫人,而非王妃。
苏夫人从前被家里养得天真烂漫,后来的心计与手段,都是南宫明教的。好在她的胞弟们够出息,跟着南宫明办事,不出三年就风风光光回了帝都,重振苏家。
盛夫人的经商头脑让南宫明很是欣赏,但她的很多抱负想法,若是无人支持,在青阳是不可能实现的。
南宫明借她势,让盛夫人乘势而飞。
婚事是盛夫人提的,她有野心、也不在乎南宫明有别的女人。盛夫人认为像南宫明这样的男人,只会有喜欢的人,不会有一心一意爱着的女人。
这个男人的世界有太多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
他会纵容、宠溺、怜惜你,却不会爱你。
王府中的三位夫人,都是各种原因让她们主动,唯有素夫人,是南宫明主动的。
三位夫人教孩子的方式各不相同,三个孩子的性格也是。
韩秉自小就有大人样,对两位弟弟也是真心关照,直到虞岁回王府,被封为郡主,南宫明亲自指定的未来继承人。
因着这层关系,三兄弟最初对虞岁的态度很是微妙。
在王府几乎都是他们一起玩,虞岁一个人独处。
但出门在外时,韩秉就会带头照顾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毕竟在外边不能丢了南宫家的脸,弟弟妹妹们犯错惹事,也都是大哥出面解决摆平。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这已经成为韩秉的习惯了。
无论是否出自真心,无论自己状态如何,他都会下意识地先保护弟弟妹妹和维护家族尊严。
就算三位夫人口头有所争吵,她们也会常聚在一起办事,无论是王府的、还是南宫家的、又或者是南宫明吩咐的,日子长了,关系也不会差到哪去。
夫人们相处和睦,孩子们自然也没什么隔阂。
可素夫人摆明了不喜欢跟这三位夫人打交道。
如果不是南宫明要求,素夫人也不会出面管教虞岁。
那时候的素夫人并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天天在自己眼前晃,虞岁出现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提醒自己当初的愚蠢,让她被悔意和愧疚反复折磨。
虞岁碍于素夫人的面,也不好跟其他三位夫人拉近关系,前期与她的兄长们也没法亲近。
直到那年她主动找盛暃学骑射,才让三位哥哥发现自家小妹并非那么难相处。
也仅限于此。
就算他们知道虞岁总是被素夫人罚跪背书,却也无权干涉,虽然是兄妹,却因为母亲不同,总有几分微妙的距离。
哪怕回头跟自己母亲说起这事,母亲也只会要他们别管。
苏枫曾对母亲说:“要不您去劝劝四姨娘,要她别总是罚郡主跪着背书,就不怕她去国院被其他人发现丢脸吗?”
苏夫人屈指轻弹儿子脑门,哼声道:“女儿是她自己的,她要怎么教谁管得着,王爷既然要她教导郡主,也没过多插手,我哪敢去她面前递话,是觉得你娘最近太闲了没事做?”
少年苏枫捂着脑门,心里纳闷:四姨娘怎么对岁岁如此严苛。
直到许多年后,苏枫才知道答案。
韩秉虽然也同母亲说过这事,可韩夫人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她看穿了儿子的想法,却直接无视。
韩秉也就不敢再提。
那只是一件小事。
也许只要有人当着素夫人的面说了,虞岁就不会在她门前跪这么多年。
虞岁跪在门前背书的同时,还要抵抗心底滋生的躁意,无声的尖叫被涌上心口的烦躁吞没,化作无形的长蛇缠绕她的脖颈,迫使她微微张开嘴。
口中念出的书文,随时都可能变成尖锐的谩骂、恶毒的诅咒、愤怒的质问。
一日、两日;一年、两年。
只是一件小事,因为身份背景立场各不相同,便无人阻止。
在虞岁记忆里,大哥韩秉年纪越长,便越发成熟稳重,少时还会露出些许稚气笑容,眼中会出现好奇之色,也会和兄弟玩闹。
韩秉十六岁去了太乙,虞岁便少有见到他,再见到他时,记忆里的大哥变得熟悉又陌生。
他比从前更厉害了,更加内敛,手段更加圆滑,却也更沉默了。
在太乙时,韩秉只有冬季才会回来,但他一年比一年忙。有时候离开太乙,也会跟着南宫明外出,根本不回帝都。就算回了帝都,也可能因为别的事情,忙得连王府都回不了。
好几次虞岁都是在王府外边见到的韩秉。
虽然韩秉变得忙碌,又远在太乙,但他每年都不会忘记给弟弟妹妹寄生辰礼物回来。
以他的做事风格,虞岁相信,每年的礼物都是韩秉亲自挑选的。他做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似乎只有经自己的手才不会出错,才能令人满意。
这也是极度不信任他人的一种表现。
也因为韩秉的忙碌,虞岁这两年都没和他见过一面,听风尺中只有兄妹零碎的日常问候。
有时候是韩秉主动发来的,有时候是虞岁主动发的。
男人沉默内敛的模样浮现在虞岁脑海中,与南宫明有几分相似的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和她记忆里在骑射场教学的兄长有着相似的眉眼,却比安静的少年多了几分凌厉的气息。
虞岁回忆着兄长韩秉的模样。
她知道韩秉跟着南宫明做事,却没想过,他早就知晓青葵的存在。
“韩秉也曾在太乙负责玄魁的事。”年秋雁低声说,“他给玄魁做了不少掩护,以前也有察觉到玄魁线索的弟子……”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道:“都是韩秉解决的。”
虞岁一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直白道:“他杀的?”
年秋雁轻轻点头。
张相云也道:“除此之外,他还会挑选适合的目标,让他们顺利搭上玄魁这条线,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玄魁给这些人兰毒,这些人利用自己的身份,在六国各地给予玄魁便利。
说这些的时候,他不免也想到了韩秉。
沉默的像块石头的男人,却有着一言不发的狠劲,似乎只要是来自王爷或者韩夫人的命令,就算要他去死,他也毫不犹豫,依言照做。
虞岁轻声笑道:“是我大哥来选适合的人,还是我们的青阳百寇提前定好人选给他?”
张相云犹豫了一瞬,年秋雁比他先回答:“青葵给名单,我们照做。”
这话里的意思,这种事不止韩秉一个人在做。
虞岁扫了眼张相云,张相云尴尬道:“这就是我们来太乙的任务,六国有天赋有家世背景的学生都往太乙跑,确实是咱们最适合挑选‘人质’的地方。”
“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子弟们拉进泥地里,再看他们狼狈挣扎,到最后跪下求饶,于你们而言确实是会上瘾的事情。”虞岁微笑道。
张相云冷不防被她说中心底深处最隐秘的思绪,身躯一震,耳畔都是自己心脏重重跳动的声响。
此刻他竟有种全身上下都被剥光,**裸地展示在虞岁眼中的羞耻感。
虞岁这会却没管他,而是看向年秋雁:“你也做这种事?”
年秋雁看出了虞岁眼中的嘲讽,抿唇道:“这种事还轮不到我。”
他来太乙的主要任务,是研究新的兰毒。
虞岁转了转眼珠,话里带着点耐人寻味的意思:“你们挑选的对象,只有学院的弟子吗?”
年秋雁低头看张相云,被两人盯着的张相云心里颤了颤,南宫岁是真的不好糊弄。
“还有学院的教习。”张相云努力让自己冷静,开口说道,“有的十三境术士,距离破镜入圣只一步之遥,如果使用能够增强五行之力的兰毒……就算不能入圣,也可以跟其他十三境大师拉开距离,突破十三境的极限。”
获得力量变得更强、达到极限、追求更高的境界,对有些人来说是莫大的诱惑,无法拒绝。
十三境大师,很多都认为自己的实力足够驾驭兰毒,可只有真正与兰毒交锋后,才知道最后获得上风究竟是“自己”,还是兰毒。
在太乙为玄魁作掩护的人很多。
外城生活的居民、商会,学院的教习,来自六国各地的学生等等,这些人在太乙牵出了一张又一张蜘蛛网,遍布各地。
上次学院验血,少不了十三境教习的偷天换日,甚至一个人都没有查出来。
出现这样的情况虞岁并不意外,她打量着张相云,问:“想起来吗?”
不等张相云回答,虞岁继续说:“把你知道的兰尸名单告诉我,我就让你起来。”
张相云轻扯嘴角,吸气语调尽量平稳地答:“我不是要先起来才能写给你吗?而且我知道的只是经我手的,并不知道其他人手里的兰尸名单。”
被玄魁诱惑、又或者与玄魁做交易,吸食兰毒的兰尸名单,张相云知道的也并不全。
太多了。
他记不住每一个人。
虞岁看了眼年秋雁,虽然什么都没说,年秋雁却福至心灵,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上前摸出张相云的听风尺。
年秋雁道:“先翻下你听风尺里有多少个兰尸吧。”
张相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虞岁却轻轻笑了声,让他瞬间收敛表情。
“想要完成我爹交代的事情,我得知道更多才行,偏偏你们什么都不与我说,难道这也是我阿姐青葵的吩咐吗?”
虞岁故意拿青葵压他,张相云听得汗意连连,僵硬着脸色道:“当然不是,只是之前有些事我们不方便……”
“是觉得我一境什么都做不了,太没用了,所以才懒得说。”虞岁却截断他的话,了然地点点头。
张相云脑子里闪过顾乾的脸,拿出了顾乾常说的话:“玄魁太多事情都很危险,我是怕郡主你受到伤害。”
虞岁微微俯身道:“那我们现在是谁受到伤害了?”
张相云:“……郡主的实力确实超出我的想象,我心中佩服。”
“倒也不用这么恭维,看不见你之前阴阳怪气的脸,还挺陌生的。”虞岁笑眯着眼,“若不是来了太乙,我也不过是会被你们选中,再以兰毒诱惑的平术之人而已。”
张相云却听出了这话里的重点,南宫岁的能力是进入太乙后才拥有的,她以前确实是平术之人。
半真半假的话,才能骗过这两个方技家弟子。
虞岁故意说道:“只是你之前的嘴脸我确实不喜,我爹向来教导我在外时不能丢了王府的面子,不能被人随意欺辱。若是有人言语侮辱你,那就要拔掉那个人的舌头。”
还没等张相云求饶,虞岁又道:“之前忍耐的时候,我就在想,要在什么时候拔掉你的舌头。”
“郡主……”
“现在应该还不是时候,毕竟我们还要一起共事,也不知我会不会像大哥一样,在太乙待好些年,这些年里还得靠你这位玄魁前辈多多担待。”虞岁笑盈盈地望着张相云,话中意思耐人寻味。
张相云哪里敢答应,只能干笑道:“郡主说笑了,以后只有我听郡主命令的份,有什么事,都会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告知郡主,绝对不会有半分隐瞒。”
虞岁眨眨眼,周身的压迫感全然撤去,似抱怨的语气随口说道:“如果不是你今晚非要我去和师兄争论,我也不会对你发脾气。”
张相云听完这话感到十分惊悚。
这话的意思到底是因为梅良玉,还是早就看他不爽,还得多思量。张相云宁愿相信是虞岁看自己不爽,也不愿相信良玉能被她如此重视。
那小子凭啥?
“我不喜欢别人看见我发脾气的一面,那样有损王府郡主的形象,我爹知晓了肯定会生气的。他一生气,我就得受罚;我要是被罚了,就会抱怨害我受罚的人,日思夜想地要那个人付出代价才能解心头之恨。”
虞岁看似认真地同张相云说道:“听明白了吗?”
张相云绷着脸道:“听明白了。”
他暂时还不想当那个被南宫岁“日思夜想”惦记着的那个人。
所以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人,南宫郡主发脾气的模样有多么恐怖。
“只是……顾乾那边?”张相云试探地问了声,虞岁抬手顺了下鬓发,莞尔道:“我与顾哥哥相处多年,最不愿他知道了,要是他知晓真相,就不愿再保护他心中柔弱的郡主,那我可怎么办呀?”
最后一句苦恼的话却问得张相云心颤颤,他被虞岁的目光锁定,避无可避,只能迎着那双带笑的眼说:“我绝对不会让顾乾知道的。”
虞岁在舍馆楼顶听张相云公布学院里的兰尸名单,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
夜雨将张相云整个淋湿,在地面冲刷着血水横流,等龙梯到后,虞岁迈步进去,独自离开。
一直到龙梯启动下沉,张相云才松了口气,紧张的眼部肌肉才得到了片刻松弛。
“我也走了。”年秋雁温声道。
张相云瞬间瞪圆了眼,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走了?”
“嗯?”年秋雁好脾气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询问道:“你一个人下不去吗?”
张相云:“你说呢?!”
他手都被折了!
年秋雁却眼神示意掉落在不远处的神木签:“她既然将神木签还给你了,也是不想你死在这的,你自己想想办法,爬过去拿吧。”
爬过去拿吧。
张相云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药效快要过去,他的伤势未得到任何处理,疼痛一波接着一波猛烈而来,差点让他话都说不出,牙齿打颤,心里疯狂辱骂年秋雁的同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单手翻过顶楼围栏消失在视野中。
这个狗东西!
张相云这会也顾不得去想其他,钻心地痛楚让他没法过多思考别的,只能在心中疯狂辱骂的同时,扭曲着身子在冰冷潮湿,满是夜雨的地面狼狈蠕动爬行。
*
虞岁撑着伞走在去斋堂的路上,一路寂静无声,夜雨已经变小,软绵绵地落在伞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沉默着,目光有些放空,直到瞳孔中映照出远处斋堂发出的暖黄光芒时,虞岁才停下脚步,神情若有所思。
师兄不在这里。
她走错路了。
虞岁转身离开,朝鬼道圣堂的方向走去。
梅良玉今晚没有离开学院。
他在鬼道圣堂写了几篇咒字,然后就躺倒在自己的椅子里搭着毯子睡去。
圣堂里的气味在他闭眼时最为清晰。
淡淡的墨香味,随着夜风与他捉迷藏,时有时无。
不知从何开始,梅良玉便不怎么关圣堂大殿的门。
似乎最开始是见新来的师妹受不得热,于是她在殿内听师尊授课时,都开着殿门,外间徐徐而来的夜风,在她转头的瞬间扑过来,冰凉清爽。
中间有一阵雨势变大,落在大殿琉璃砖瓦上,发出清脆声响,梅良玉听见声音,懒懒地睁开眼,往外看了眼后又重新闭上。
等他醒后,掀开毯子搭在椅背上,外边细雨蒙蒙,晨雾弥漫,梅良玉从杂物间里拿出树剪来,爬上高大的杏树,给它修剪枝桠。
枝叶晃动中,雨珠不停坠落,梅良玉刚要剪掉一个分枝,却透过晃动的叶片,看见从远处走来的人影。
他停下动作,放缓呼吸,安静地藏在树上,想看虞岁能不能找到他。
虞岁还撑着伞,进了大门后,便习惯性地往台阶上走,刚走了没两步,便若有所觉般回头,朝不远处的杏树看去。
她转身下台阶,朝杏树走去。
梅良玉嘴角微弯。
虞岁站在树下,搭在肩上的伞柄往后仰去,她抬起头朝树上看:“师兄?”
梅良玉蹲在粗壮的树干上,低头看她,故意道:“我都还没看见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虞岁笑容明媚道:“我单方面和师兄心有灵犀。”
未曾想到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超乎想象,让梅良玉怔了片刻,心里将她说的最后四个字反复琢磨。
单是代表些许暧昧的词句从虞岁口中说出时,竟都能让他感到心间闪过酥麻之意,上瘾般试图反复回忆感受。
“既然是心有灵犀,哪来的单方面。”梅良玉的嗓音微沉,倒像是认真了,“那自然是双方都一样,我也早就看见你了。”
虞岁见他从方才散漫的模样变得认真起来,不由扑哧笑了声,视线落在梅良玉搭在树干上的大剪子,问他:“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修剪枝条,把那些新长出来,会分去更多养分的枝条剪掉。”梅良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解释起来,“这样明年的果子才会更多,更甜。”
“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还要砍掉吗?”虞岁觉得有点可惜。
梅良玉说:“它既不挂果,那对这棵树来说就是多余的负担,砍掉是最好的。”
当他醒来看见这棵杏树时,莫名想到,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明年他可能就不在这了。
梅良玉扫了眼虞岁的脸色:“不想砍掉?”
虞岁摇摇头,“师兄你按照你的想法做就好,我对这些不懂的。”
梅良玉刚要动手砍断树枝,又回头看了眼虞岁,拧着眉问:“你不高兴?”
虞岁被问得一怔,摇头:“没有。”
“有烦心事?”梅良玉又问,“谁惹你不开心了?”
总归不会是他吧。
虞岁意识到自己藏起来的情绪被梅良玉察觉,怔怔地望了他许久,在梅良玉要下树去时,才听她摇头又笑道:“来之前是有些不开心的,可在看见师兄后就开心了。”
她没撒谎。
在梅良玉问她的时候,在意识到那份不该也不敢暴露的情绪被察觉的时候,她忽然就被安慰好了。
眼前的人明确表示过喜欢她。
和钟离雀最喜欢的好友不同,和苏枫最喜欢的妹妹不同,和世上其他人对自己的喜爱都不一样。
世上也没多少人像他们一样喜爱自己。
虞岁此刻意识到,梅良玉的喜欢,应该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