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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报复来得太快
    许是梦里沈家的死法太凄惨,沈清棠这一夜睡得香甜,直到阳光照进屋内才醒来。

    她照例准备好早饭端到堂屋,同苏外婆一起吃饭。

    苏外婆拿筷子敲了敲碗沿,笑着开口:“你吃完饭,就去展览馆看看,打扫打扫卫生。”

    展览馆位于镇中心,是一座三层的旧楼,用作苏绣作品的展览和售卖。

    最初是由苏家祖上搭建而成的,一块砖一块砖地挑来,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维护才有今天的样子。

    早先还有许多刺绣学徒,后来好的绣品卖不出去,次一些的又卖不出价,渐渐地就无人来学了。

    “嗯。”

    沈清棠连忙应声,虽然不太看好展览馆的前途,但它总还是老人的精神支柱。

    展览馆如果倒了,苏外婆的半条命也就折了。

    秸秆编织的长扫帚在青石板地面上“沙沙”作响,商贩挑了粗制工艺品的竹架,穿街过巷。

    一扇扇的窗户在街两边打开,卖早点的铺子摆出了热气腾腾的蒸笼,不锈钢的大锅里熬着要下米线的骨头汤。

    沈清棠走到展览馆前,捏了捏衣兜里坚硬的钥匙,再抬眼时,就见卖蒸饼的苏二叔挑着担子迎面而来,好奇地问道:“镇上所有老辈都去你家了,你不回去招待,你外婆能忙得过来吗?”

    他话音刚落,沈清棠脸色剧变,顾不得多说,拔腿就往家里跑。

    清晨的冷风直往嘴里灌,沈清棠的胃里火辣辣地疼,恶心得想要作呕。

    但她还是一刻不停地跑着,丝毫不敢减慢速度。

    那些所谓的老辈,德高望重的族老们,没有一个好人!

    苏外婆一直想为苏心讨回公道,人死了但名还在,她想让女儿干干净净地走。

    所以直到沈清棠上小学,家里都还是人来人往。

    真心帮助苏外婆的没几个,就是有,也没什么扭转乾坤的能力。

    多的是那些族老,顶着道貌岸然的皮囊用各种恶心的话侮辱死去的苏心,辱骂苏外婆。

    他们收了沈家的钱,眼睛都被利益填满了。

    小院的门半掩,穿过石子路后的堂屋两侧是褪色的门联,拔不尽的野草蜿蜒前行直缀在高高的门槛边。

    堂屋里围坐了一圈白发苍苍的老人,都沉默不语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苏外婆眼眶微红,向她招手:“棠棠,他们要撤销展览馆的资金投入,这是要断了咱们的根啊!”

    向来强硬的老人哽咽落泪,沟壑纵横的面容愈加憔悴,老天在夺走了她心爱的女儿之后,又要残忍地剥夺掉她另一个骨肉。

    “断就断了吧,反正你家早断子绝孙了,”为首的族老冷笑,“你生出了赔钱货苏心,苏心又生了个小赔钱货,能顶什么用!”

    “是啊,她死在哪里不好,偏要往河里跳,把镇上风水都破坏了。你这老货如果想不开,可千万死得远一些,别挡了大家伙的财路!”

    苏外婆气得直发抖,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你要说,就去找投资商!别在这里冲我们撒气!”

    “就是。如果没钱花,你这外孙女还可以换一笔彩礼,饿不着你!”

    随即哄堂大笑,明里暗里的恶意堆积满整个堂屋。

    沈清棠冷下脸:“你们这么精神,应该是不用喝我家的茶!”

    场面瞬间冷下来,沈清棠大力收拾茶具,瓷器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向来是端茶送客,这回连桌子都掀了。

    “嘁,谁稀罕!”

    长年不来往的几位族老讪讪离去,脸上都挂不住笑意,连声招呼都不肯再打。

    毕竟相识多年,一直默不吭声的老镇长还是不忍,特意落在众人身后,叹息道:“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投资小镇,大力发展商业旅游。大伙都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可你们的展览馆破破烂烂的,实在没什么投资的价值啊!”

    沈清棠抿了抿唇,问道:“除了撤资,他还想要那块地吧。”

    老镇长艰难地点了点头:“你多劝劝你外婆,反正你们祖孙俩不靠这个生活。另外......”

    他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压低声音说道:“原本他是没这个想法的,听说后来沈家那女人去找了他。”

    莫兰临走前的威胁浮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的报复心强得可怕,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

    寒意瞬间涌向身体,沈清棠脸色苍白,有些站立不稳的飘忽感。

    她伸手扶住门边,努力稳住身体,略带期盼地问道:“莫兰能说服他,我就能说服他!您告诉我,他在哪里?”

    “这......”

    老镇长有些为难。

    沈清棠又急又快地唤他:“镇长爷爷!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也清楚展览馆对我外婆的重要性,那就是她的命啊!”

    “唉,”老镇长抽了口旱烟,叹息一声后,“他这几天晚上,都在市里的一家酒吧。好像是叫什么......夜色。”

    沈清棠连忙道谢:“我知道这里,谢谢您。”

    这时堂屋里的苏外婆大声呼喊道:“棠棠,你送个人怎么这么久。他们有什么好送的,你快回来!”

    沈清棠“哎”了一声,回答道:“我跟镇长爷爷说话呢,他要带我去找投资商说情。我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她一直送出去老远,直到老镇长家门口。

    老镇长看着这个向来乖巧柔顺的女孩,动了两分恻隐之心,叮嘱道:“你自己一个人去市里,要小心。我不是不想帮你们,我是实在没有办法。”

    沈清棠弯了弯眼睛:“您说笑了,我们祖孙俩多年来多亏有您的照拂。”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全然没有刚才的横眉冷眼。

    屋里来的族老都是些什么势利货色,老镇长一清二楚,见沈清棠这副模样,心里明白了几分。

    他叹息道:“你这女娃,一辈子都被......给拖累了。”

    沈清棠低眉垂眼,沉默得如深夜无声开放的幽昙。

    话里含糊过去的是苏心,苏心去世以后,原本固执保守的苏外婆愈发偏执,对沈清棠的约束几近严苛,稍有行差踏错就得挨打挨骂。

    离开小镇或另找工作,更是想都不要想,她宁愿沈清棠如花般枯萎,也不希望她在大好年华凋落泥泞。

    小镇的交通十分不便,换乘了四次以后,沈清棠于下午五点抵达镇湖市。

    夜色酒吧的大门紧闭,琥珀色的厚玻璃里面依稀可见正在清点高脚酒杯的男侍者。

    沈清棠在对面的面馆等到入夜,才成功踏入夜色酒吧的大门。

    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神明按下操控的按钮,一眨眼吧台附近挤满了人,舞厅内穿着清凉的男女扭动舞蹈。

    沈清棠紧张地待在角落,目光四处搜寻那位据说姓魏的投资商,盛满红酒的高脚杯闲置一旁。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沈清棠的眼睛都瞪得发酸,才看到几个年轻男人从一辆法拉利下来,为首的男人衣服裁制精良,显然价值不菲。

    她急切地迎上去,但苦于人群的阻拦,等跑到门口,那几人早在走廊处拐了弯。

    沈清棠慌忙追上去时,包厢的门口两侧分别站了四个黑衣保镖。

    震天响的音乐,在这里隐约可闻。

    沈清棠揉了揉太阳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要找你们魏少。”

    黑衣保镖还未答话,门就从内打开,染了蓝发的年轻男人提着酒瓶,一见她就轻佻地吹起口哨,转脸说道:“魏少,这里有个妞找你。”

    女孩茫然无措地站在红毯尽头,眉间深蕴的灵气绽放,清透的双眼眼尾上挑,展露了些不自知的媚态,像是误入尘世的小仙女。

    里面的男人来了兴趣,起哄道:“魏少,还不快请人家进来。”

    蓝发男人看着她,笑嘻嘻地说道:“大家这么热情,小美人进去吧。”

    包厢里的灯光昏暗,桌上横七竖八摆放着几个酒瓶。

    沈清棠挺直单薄的背,垂眼看向斜躺在沙发上的魏少,斟酌着开口:“我是沈清棠,苏绣展览馆的馆长是我外婆。我想找您谈谈。”

    她在来时的路上,就想好了如何说服魏今安,尽量保证他能得到更多的利益,这样才能保住苏绣展览馆。

    但眼前男人戏谑的目光,让她的心骤然下坠。

    魏今安眼底的兴趣消散,换了姿势坐起身,轻描淡写地说道:“沈家的私生女啊。”

    小镇的旅游项目是江氏集团分给魏家的,魏今安要想在江宁城安稳地生活下去,必须得讨好江清晏。

    因此莫兰找上门,提出要教训教训沈家那个私生女,魏今安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虽说沈明月如今逃婚了,但谁不知道江清晏向来都爱捧着她,就差没给她摘星星。

    魏今安多少得顾忌一点,可莫兰嚣张跋扈的姿态现在还堵在心口呢,这丫头又送上门来。

    “好啊,”魏今安恶意满满,指着脚边那一箱红酒说道,“便宜你了,喝完我们再谈。”

    沈清棠握紧拳头,随即无力地松开,认真盯着魏今安,确认道:“你要保证,一定会认真听我说完。”

    魏今安好笑地举了举双手:“我发誓。”

    沈清棠拿不准他的态度,可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包厢其余的人都是魏今安的好友,都用看猴戏的眼神看她。

    她只能寄希望于魏今安还算得上是合格的生意人,苏绣展览馆可以成为小镇的招牌,完全没有必要被彻底铲除,可以达成双赢的局面。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全然没有一丁点葡萄的香味,仿佛只是助兴。

    沈清棠之前从未喝过酒,才喝光的空酒瓶从手中滑落,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热气直冲头顶。

    魏今安淡淡地说道:“继续。”

    她努力地蹲下身,笨拙地摸索酒瓶,却怎么都提不起来,头晕得厉害。

    “看来,我应该取消与魏家的合作。”

    包厢外的黑衣保镖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面色扭曲而痛苦,连呻吟声都不敢发出。

    男人缓缓走进,周身仿佛是终年不化的寒冰打造而成。眉眼却淡漠至极,深邃五官大半被暗影笼罩,愈发看不出情绪几何。

    魏今安慌忙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男人跟前,低眉顺眼地问安:“江......江先生。”

    他平常还算高大的身躯凭空矮了一截,拼命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江清晏注视着那个满脸通红的女孩,轻嘲道:“欺负小姑娘,你真有本事!”

    他迈开长腿,十分自然地揽住沈清棠的腰,空着的那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往软椅走去。

    那是包厢里,唯一一处没人动过的地方。。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买解酒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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