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萍眼珠一转,立即反应了过来,重重地点头:“像!”
她说这话时还想起一件事,俏脸顿时爬上彤云。
就在小姐生病的那几天,周母和那两个婆子走后,她也溜了进去,还窃走一支簪子,最后被小姐揭穿……
月萍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那支簪子,或许就是因为她那时的一念之差,才让她入了小姐的眼,过上现在这种有奔头的日子。
好在她及时把簪子交还出来,否则小姐一定看不上她这个小偷,没准早就把她交给官府了。
“拿了我的,总得还回来啊……”兰疏影幽幽地看往周母庭院的方向,“叫上邹师傅,我们去那边逛逛。”
“诶!”
月萍明白,叫邹师傅一起去的意思,大概就跟武力脱不了干系了。以老夫人的吝啬脾性,她绝对不会轻易把那些东西交出来的。
此时,在周母那里,周况难得现了身。
母子俩一坐一立,都在唉声叹气。
早膳的几小盘残羹在桌上早已失了热度。
周母摸着太阳穴上的膏药,跟之前香嫂子还在的时候比起来,她好像又老了十来岁,头上添了不少白絮。
“儿啊,这家,娘怕是当不了多久了……你看这里里外外那么多的杂事,咱们养的下人又蠢得像猪,各个都要让我来拿主意,一天从早到晚,不得歇息。再这么熬下去,唉,娘怕是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说不准哪一天就没了啊!”
她连哭带嚎,说得极其凄惨。
周况想说请个管家回来帮忙料理,忽然想起郭氏不愿意。
他沉默了几秒,心底有些异样感:他有多久没看见郭氏的笑脸了?那种……温婉里还带着小心翼翼的笑脸。
印象里的郭氏,最初是个高傲天真的大小姐,她那么信任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再后来她为了他跟郭淮德决裂,挽起长发,当了他的妻子,对他就更是言听计从。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
周况此时已经有了危机感。
母亲的抱怨他听了,只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想的是该怎么挽回郭氏的心,好让她继续像以前那样肯为他付出。
谁叫他刚为依依花了一千两银子,如今囊中空虚,连请朋友吃酒都不好意思开口……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周母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吓了周况一个哆嗦。
他轻咳两声,正想说点好话哄哄老娘,别让她再念叨下去了,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口晃进来一片颜色鲜亮的衣摆。
咦,这不是?
周况认出这是郭氏最喜欢的一条锦缎鹤纹红裙,是她来了。
他堆起一脸假笑,上去跟兰疏影嘘寒问暖,结果半道被月萍挡了回来。
兰疏影的目光根本没往周况脸上转。
她在周母这房间里晃了一圈,凡是她指尖点到过的东西,都被后面的邹师傅一把装进布袋子里。
主仆俩配合默契,一个认,一个拿。
等到周母反应过来,哭天抢地,上来拦他们的时候,那个布袋子看起来已经鼓鼓囊囊,里头装了起码有五件古董摆件了。
“放下!都给我放下,你们两个强盗!”
周母怒火上头,甚至没认出来,他们拿的这些,没有一样是她这里本来就有的,全是她趁火打劫来的东西。
“强盗?这说法新鲜。”兰疏影转过头,轻蔑地冷笑道:“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这一件一件,你倒是跟我说说,它们都是从哪儿来的?”
她用两根手指从布袋里提出一个小圆球。
这是个镂空雕银熏香球,制作精巧,显出花鸟的图案。
郭宜臻喜欢这种小玩意,但她不是拿来装香料的,只是放在架子上,想起来了就拿到手里把玩一番。
周母眯着眼睛看清了它,心头咯噔一跳——做贼的被抓个现场,能不心慌?
因为郭宜臻没喝那碗绝育药,周母没能发作成功,这段时间她担忧过很多次,生怕那次偷盗行为被郭氏发现。
还回去是不可能的,周母想的是找人过来把东西处理掉,哪怕贱卖也好,要知道郭氏的东西大多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多的是珍奇宝贝。
无本买卖,怎么着都是赚上一笔。
等下……周母意识到自己刚才忘了一件事,她凑近来看这个熏香球,更加笃定自己没记错:这个熏香球,她前几天明明已经卖出去了,三十六两银子,还在箱底压着呢!
怎么还长腿跑回来了?
会不会是郭氏从外头又买了回来,再让人放到她院子里,好设计今天这一出“捉贼拿赃”?
周母板着脸说:“郭氏,你又想耍什么疯?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屋子里?”她看向邹师傅,更加不悦,“居然私带外男进来,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兰疏影没搭理她的第二句话,而是拍拍手掌,“是啊,本来是我房里的东西,怎么就到了这儿呢,我也是好奇得很。”
周母强装镇定,一口咬定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得这是什么。
周况想帮她说话,冷不防被人从后面劈了一手刀,晕了过去。
他的身体倒下,露出身后月萍得意的笑脸。
“可是我听一个人说,这东西是您老卖给他的,说定的是三十五两银,您这儿死磨着要加一两,偏偏看着也不像差钱的主,所以他记得尤其清楚。”兰疏影回头,“闫掌柜,麻烦出来认一认,是这位老夫人把熏香球卖给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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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矮胖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只看了周母一眼就肯定地点头:“是她,没错儿!那天她穿的也是这件衣裳,您瞧瞧这打扮也该是个富贵人,偏偏为那么一两银子,跟我闹腾了好半天,想不认得她都难哇!”
邹师傅在旁边看着有趣,笑出了声。
周母还在嘴硬,“谁让你从外头带人回来的!这人在瞎说什么胡话,我根本不认得,谁卖东西给他了?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闫掌柜看她这个态度,不禁恼了。
他拿过那只熏香球,先报上它的尺寸和重量,又将工艺、材料等说得头头是道,最后说:
“这位夫人把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晓得理在谁那头了。刚才也说过,这是临通赵家独创的手艺,花鸟纹熏香球总共只做过十个,那,这只,它是喜鹊报春,排在第六。”
闫掌柜特意看了周母一眼,加重语气:“全天下,就这一只。”
兰疏影笑眯眯地补充:“不存在仿品,要是谁都能仿,就不会只有一个临通赵家了。”
她也没想到闫掌柜会说那么多来打周母的脸,不过看着是挺开心的。
“你们或许不晓得,我这人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凡是我喜欢的藏品,一定要刻上我的名字才满意。”
她拿过熏香球,打开转轴,凑到周母面前。
上面用细小的笔触拼出三个小字:郭、宜、臻。
这份微雕工艺的难度或许还在整个熏香球之上,真正让这只熏香球自己开口了,它认得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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