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落在脚边,“铮——”一声,引得无数刺客连连避让。
南奕顺势抓起那丢下了长剑的白练,沂俐高高飞起,狠狠踹在了一刺客胸口。那刺客后退几步,猛咳了两声,一口鲜血喷在了雪白的白练上。
沂俐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左手舞起白练,那白练缠上了那人胸口,越累越紧,很快那人骨骼尽碎,瘫软在了地上,被那长长白练扫入湖中。
“喂鱼去吧您嘞……”
白练在半空中划过一个美妙的弧度,轻轻垂落在了沂俐身边。
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一眨的功夫,她已经杀了两人。
“格物书院的学生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来?”
“不知道。”沂俐答得老老实实,“我觉得我们不如靠自己。”
白练卷起长剑,将它抛在了南奕手中。
南奕接过长剑,揽过了沂俐肩膀,转了半圈,一剑刺穿了三人胸口。泛着淡淡金光的长剑拔出时,鲜血喷出,三人尽向后仰去,后退几步,落入湖中。
湖面窜出更多刺客。
“逃吗?”
沂俐咬牙:“再等等。”
她不信这些刺客会下死手。
她赌黄舒不会杀了她。
南奕有些迟疑。
在这个时候,两名刺客手中利剑分别朝着南奕与沂俐心口刺去,南奕抱起她的腰,带着她闪到了一边。
沂俐面颊贴在了他的胸口上,被他心口传出的热气熏得滚烫。
南奕低头时,鼻腔之中吐出的温热夹杂着芝兰松柏香气的气息吐在她的耳后,蒸得她耳朵通红。
她微微一怔,随即推开了他。
“南奕,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南奕抿了抿嘴唇。
这一推后,两人之间便如隔了天堑一般,那道鸿沟,怕是再也无法逾越了。
这道鸿沟恐怕就是在皓阳公主出嫁之日,沥城落雪之时,就已经有了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亭子正中桌面上青瓷花瓶中插着的一朵怒放寒梅无声枯萎,坠落。
而飘落地面的枯萎花瓣很快就被带着金属腥气的凉风卷起。
那两名刺客手中的剑带着凌厉剑风,来不及反应便刺穿了对方身体,待他们后知后觉拔出时,鲜血四溅,遭殃的依旧是沂俐藏在袖子中的白练。
“这血迹洗得掉么?”
南奕略略瞄了一眼:“若是洗不了,就换一副。”他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一个月三千两黄金加上三千两白银,该不会连一副白练都买不起罢?”
白练又卷起一人扔入湖中:“你怎么知道?”
南奕偏头,笑了笑。
“你当真以为,大沂插在沥城的暗探被清理干净了?”
血迹斑斑的白练卷起桌面花瓶,狠狠砸在了一人脑门儿上:“我没那么天真。”
瓷瓶粉碎,沾着血迹的瓷瓶碎片掉落在地面,在沾着血迹的光洁木质地板铺就的暗色地面上显得尤为刺眼。
右手边带血白练击打在刺客胸膛,而左手白练卷起地面碎瓷片,那些瓷片直奔刺客喉咙而去!
而那卷起的白练也暗藏杀招,招招致命。
“李大人够狠呐……”
沂俐闪身躲过暗箭:“彼此彼此。”
白练将刺客撂倒,随即长剑剑锋刮过,剑剑致命,很快白练就被染成了挂着血腥气的红练。
“李大人怎么想起来用白练作为武器?”
“因为啊……”她有些疲倦,指尖勾起南奕腰间玉带,带着他躲过冲着他喉咙刺去的长矛:“因为,这个东西与长鞭很像。”
只不过这白练柔弱无骨,对武功要求更高。
南奕摸了摸玉带上残留着的沂俐指尖留下的温度,苦笑。
“格物书院的学子们来了。”
沂俐抬头,眯眼看到了湖面上或是撑着小舟,或是使出轻功往这湖心亭赶来的格物书院学子们,暗地里送了一一口气。
为首的是付颜。
跟在他身后的是卢俊。
“逃!”
呼哨一声,沂俐袖中红练勾在了南奕腰间玉带上,勾得南奕向前一扑,随后,他唇角无奈勾了勾,抓住了沂俐的肩膀,带着她从湖心亭顶部破出的那个洞,飞了出去。
沂俐将那染血白练仍在了湖心亭中,轻蔑地笑了笑,抱紧了南奕的腰际。
南奕微微一颤,低下头,指尖紧了紧。
上次抓住她的肩膀,貌似还是她乔装进大沂京城刑部大牢假装安王殿下的人放出黄舒的那次吧……
那次自己在她肩头上留下了一只红色掌印。
他想到这儿,手轻轻松开。
在帝都烟雨迷蒙之中娇生惯养养成的女子,来到这苦寒之地,恐怕还是不习惯的吧?
南奕知道帝都的蒙蒙烟雨不能被风吹来沥城,所以,他就顶着父亲施加的压力求了圣旨驻守边境七城防线,他知道两国间的茫茫荒漠巍峨高山不亚天堑,所以他就来到了这名扬四海的舞姬城,躲在明暗交界之处,默默守着她。
至于她怎么想自己,对未来作何考虑,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她健康平安快乐就好。
他的手护着她的后心,带着她稳稳落在岸上。
而沂俐面颊微微有些泛红,却又在众人的注视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刚刚被南奕护在怀里的那一瞬,心如小鹿乱撞,撞得她只想紧紧拥着他。
但理智让她松了手。
落在岸上那一刻,她收敛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刹那间变得冷若冰山。
她后退一步,站在了距离南奕三步之外的距离,恭敬行礼:“多谢……宁翰林。”她抿了抿嘴唇,僵硬地扯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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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谢。”传闻中容颜绝代的男子声音有些苦涩,而他的精致的面容笑起来竟也不比枯萎零落的腊梅艳丽,“能帮助到李院首,是在下荣幸。”
他微微欠了欠身,退得又距离她远了一些。
沂俐抿唇笑了笑,撇开头去,将心底泛起的一丝丝酸楚压了下去。
从国子监初遇那日起,到南奕入东宫做伴读再到两人在一起的时时刻刻暧昧旖旎的种种,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面颊上依旧残存着两人呼吸相近时残留的温暖。
而那暖暖温热很快就被朔风吹尽,冲散得七零八落。
“李院首,这些刺客……需要审问么?”
“不需要。”他背对着南奕,强装镇定,嘴角冷酷勾起,“全杀了,一个不留。”
若这些人当真是黄舒派来的。
当黄舒听到他派来的刺客们是被自己的宝贝格物书院学子们杀死的,那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她想到这儿,摸了摸下巴。
付颜见她面带戾气,眼角鼻尖沾血,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院首……这……怕是不太合适。”
“格物书院单日习文双日习武,今儿恰好是双日,你们就拿这些人练练武功呗。”
“李院首,您不想知道是谁指使他们来刺杀您的么?”
“不必。”她懒洋洋地伸了懒腰,“就算你活捉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啊……”长眉斜挑,眼波流转,竟让人联想到“媚眼如丝”这个词来。
但他分明是个男子啊……
不少人看着他,讷讷笑了笑,转身,迎向了直直冲着沂俐飞去的刺客们。
“李院首,小心!”
沂俐猛然转身时,衣袂飘起,南奕抓住了她的衣袖,猛然后退。她身后的格物书院学子们迎了上去,将整个湖岸围得水泄不通。
而她与南奕两人,满身血迹,负手遥遥立于岸边面不改色地淡然望着血迹翻涌的湖面。
那些刺客们不敢对格物书院学子下手,而格物书院的学子并不清楚这些刺客的身份,因而这是一场格物书院学子们单方面的屠杀。
黄舒站在湖的另一岸,扶着珍妃,遥遥望着湖面,脸色阴晴不定。他垂下眼眸,掩饰住晦明变化的眼色。
两人目睹了亭子之中两人“遇刺”的整个过程。
“陛下?”
他缓缓开口,笑得艰涩:“你没觉得……那两个人配合得过于默契么?”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从眼尾轻轻带过,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珍妃干笑了两声,连忙搀扶着黄舒坐下了:“陛下,或许……或是是李院首与宁翰林求生心切,不得已才做出如此决断。”
“算了。”黄舒甩开了她的手,面色阴鸷,“你什么都不懂,和你说了也说不明白。”
珍妃欲言又止,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她耸了耸肩,摘下了甲套放在了一旁。
沉重甲套落在桌面上时,珍妃似是再也忍不住,缓缓开口,叹了口气。
“陛下,臣妾当真是不懂您在干些什么。”她的目光落在远处负手淡然而立的两位男子身上,“都说用人不疑,您既然用了他们,为何还要如此步步紧逼,次次试探?”
她犹豫了一下,瞄了一眼黄舒,耸了耸肩,沉默地立在一旁。
“你了解他们?”
珍妃有些胆怯地摇了摇头:“但臣妾觉着,若是这两人当真有什么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吧?陛下不必急于一时。”
黄舒瞟了她一眼,爽朗笑了笑,揽过他她的肩:“爱妃所言甚是,朕……就等着他们露出马脚吧……”
卢珍将他主动揽着自己的肩膀,受宠若惊,便也顺势倒在了他怀中,娇笑一声,手指不老实地在他腰封上摸索着。
两人的一举一动被对岸傲然立着的两人尽收眼底。
沂俐倒是饶有兴趣地望着两人卿卿我我,而南奕虽依旧面带笑容,但那笑容却掩饰不了眼底的嫌弃。
“他平日里都是这样么?”
沂俐诧异瞄了他一眼。
“不知道。”她好奇地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倒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而湖的另一岸的温存不过一炷香时间,黄舒指尖用力,将珍妃甩入了湖中!
南奕惊诧地挑眉,随后面色再次恢复了平静。
“他又怎么了?”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沂俐紧了紧大氅衣领,抽出袖间帕子递给南奕,让他擦去白色狐裘大氅腰际沾着的血迹,“谁碰都不行。”
南奕笑意森然,他紧紧盯着站在岸边弯腰俯身笑吟吟地望着在水里扑腾的珍妃,稍显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试过?”
“嗯。”沂俐伸手摸了摸喉咙:“他……差点把我掐死。”若不是自己及时闭气,指尖弹出利刃划在了他的腰际,自己恐怕早就被他掐死了。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她转过身去,重重咳了两声,一口鲜血喷在了积雪地面上。
“怎么还在咯血?”
指腹抹过嘴唇,将残存在唇上的一点血迹擦去:“没事,黄舒给了我一种改变声音的药物。”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声音变哑了。”
“碍事儿么?”
“没事。”她嗓音沙哑,又咳了两声,“随行医官已经给了解药,这咯出来的血恐怕都是毒血。”
她随手摘下了一片树叶,扔在了那滩血迹之中,树叶很快就由深绿变得漆黑。
沂俐漠然转过头去,脚尖踢起一小片雪,将那一滩黑红的血迹盖住。
“走吧,去把卢珍捞上来。”
她竖起孔雀翎大氅的领子,将含着笑意的眼神藏在了大氅亳光之中,脚尖轻点在了湖面之上,云淡风轻却又及其快速地绕开了正在厮打在一起的人群,停在了卢珍身边。
她一手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弯腰接住了卢珍高高举起的胳膊,将她拦腰抱住,拖离开了水面。
上岸之时,她叹气,解开了孔雀翎大氅,披在了卢珍身上。
混着冰渣子的冰冷湖水从她周身滴落,她瑟瑟发抖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位将自己从湖水之中捞出的“男子”,感激地笑了笑。
“多谢李院首。”
“不谢。”沂俐将大氅披在她身上的那一刻,退了一步,微微躬了躬身,“娘娘注意身体,莫要生病了。”
这是卢珍第一次正视这个出身不明,却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气的格物书院新院首李立。
她的手紧紧抓住了孔雀翎大氅,膝盖弯曲,行了蹲礼。
沂俐嘴角无奈翘了翘,她无视了站在一旁的黄舒,欠身还礼:“娘娘往后站在水边时,还是留神一点罢。”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似有似无地飘落在了黄舒身上。
卢珍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懂了她的意思,她微微低着头,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多下李大人提醒……本宫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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