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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2章
    沂俐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百年之后葬在一起?”她微微笑了,仰起头看着嘴角带着笑意的南奕,“那你总得先娶了我吧?”

    “十年之内。”南奕扯了扯嘴角,“你等我十年,好不好?”

    “十年吗?”沂俐恍惚摸了摸长发,“你还记得及笄大典那日我遇刺的事儿么?”

    南奕垂眸,无奈笑笑。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记得。”他声音有些许苦涩,“家父执意如此,我也……”

    “哦?是么?”沂俐声音凉凉的,“我说好了给你三次机会,那已经是第三次了。”她捡了一根木棍绞着的糖放入口中,“你让我嫁给你?你爹恐怕会在我进国公府门之前就把我弄死吧?”

    一阵穿堂风将桌案上的撕碎的雪白宣纸吹得飘起。宣纸像是大片白色雪花,落在了地面上。

    鹅毛般悄然落地,随后又被一阵轻微的气息吹起,沂俐轻轻一笑,抬抬手,那些纸片就落在了香炉之中。

    “那就是调查我及笄大典遇刺一事的密函。”香炉中宣纸燃气的火光跳动在她眼底,霎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的诡异在她扭曲僵硬的笑容之中粲然绽放,“回去转告你父亲。”她背过身去,火红长裙委地,衬得身形越发纤细,露出的肌肤越发白皙,“我不管什么原因,若是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对他动手。”

    “三次了。”她嗤笑,“若是换成别人,早就死于非命了,不是吗?”

    她的话铮铮然如勾挑剔拨琴弦,掷地有声。

    “殿下,我爹他……”

    沂俐猛然回首。

    “我不管。”夹杂着炭盆热气的冰凉穿堂风拍打在脸上,她的语气骤然急了起来,“请你替我转告他,若是还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南奕眉头微微蹙起,“臣定当把殿下今日所述转告国公。”

    他躬身:“臣……待家父向殿下道歉。”

    沂俐懒洋洋地倒回了软榻上:“道歉倒是不必了,你先回国公府把你带回去的那个祸害安排好。”她指尖敲打在桌案上,“至于黄舒这边,我来处理。”

    不知为何,南奕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油然而生了一种不祥预感,而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那种预感是什么,来自何方。

    “好。”他那双温和的眸子里满是谦卑与抱歉,“殿下万事小心。”

    “我没事。”沂俐回答得有些含混不清,“倒是你,万事小心为妙。”

    严家小公子严炎继被暗探发现出现在大沂京城之后,便再无消息。与此同时,大沂先后在京城等十多座城池之内发现黄氏王朝在大沂布下的大大小小上百个暗桩,这些暗桩被景顺大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一拔除,上万名暗探被御林军亲自护送至两国相交的边境。

    黄舒震怒,他下令连夜封锁沥城,挨家挨户搜查,捕获大沂暗探百十余名,随即下令将那些暗探带往庭治殿前处决。

    庭治殿门前,沂俐拢着灰色狼皮里黑色缎面大氅,蹬着门槛儿看着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穿着囚服的男男女女。

    “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庭治殿门前?”

    寒风萧瑟,纸片一般的雪花从指头上簌簌落下,沂俐蹙着眉看着囚犯们冻得发紫的手脚。

    她抚摸着抱在手心的暖炉,让挽翠把宫门关上。

    “让护卫来,把这些人都赶走吧。”

    “慢着!”

    沂俐动作一顿,回眸一笑。

    雪白的狐狸尾毛在大氅上围绕了一圈,衬得那张脸越发的小巧精致。而那笑容恰似冬日白梅,洁白高贵得不染尘泥。

    那双杏眸好奇地打量着一身玄色夹棉锦袍的黄舒,而黄舒虽眼眸沉静,嘴角却有些抽搐——沂俐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介于快意与仇恨间的笑容。

    她遥遥立于台阶之上,冷眼望着兴奋不已的黄舒,毫不掩饰满心厌恶。

    “何事?”

    “大沂暗探。”男子凑近她,站在了她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原地不让她走动逃脱,“沥城之内所有暗探都被抓住了,接下来便是我朝境内其他城池……”

    沂俐蹙着眉,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时,才发现黄舒已经给自己下了禁制。

    “怎么了?”她眉头刹那间舒展开来,让人不得不怀疑刚刚看见她皱眉是不是自己眼花。沂俐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视人命为草芥的笑容:“准备开战了?”

    “不。”黄舒眉毛动了动,他低头俯视着跪了一地的暗探,“是你祖父先动的手。”

    沂俐抿着嘴唇垂下眼眸,将那一肚子不舒服全部憋在了心里。

    一个雷厉风行拔除黄国在大沂境内所有暗桩却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考虑,另一位当着自己的面处决掉上百位沂人。

    都在逼着自己,是么?

    长长的睫毛遮住含恨的眸子,众人只见她火红嘴唇微微勾起。她很快将心口处那点不愉快压了下去。

    很快她抬起头来,微微笑了。

    “你想杀就杀咯。还是说,你在征求我的意见?”

    黄舒看她笑了,便也露出笑容:“朕为何要征求你的意见?”他胳膊钳制得更紧了,“朕不过是想让你看看,若是你敢耍花招,你就会和他们一个下场。”

    女孩儿聚起内力冲破了他的禁制,她向左滑了一些,站在了距离黄舒三步之遥之处,云淡风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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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凭你?”她笑吟吟地指着两人之间两块石砖的距离,“你自己先掂量掂量。”随即,她收敛了笑容,严肃地冲着他点点头,“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反正能被你抓到的暗探,也听废物的。”

    她毫不怜惜地看着一地跪地求饶的暗探冷冷吐出三个字。

    “软骨头。”

    “既然连大沂的皓阳公主殿下都不愿意为他们求情,那朕留着这些人也没什么用了。”他抬起手,下令——

    “杀!”

    他带来的护卫们举起手中长剑,无数道雪光闪过,将漫天雪花劈得逆飞。

    长剑落下,凌厉寒光伴随着血色喷涌而出,站在台阶之上的沂俐竟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她后退一步,躲过了喷溅出来直奔自己面价而来的血迹。

    她缓缓回首,轻叹似的笑了一声:“往后若是要当着我的面处决什么人,记得让他们离我远点。”她顿了顿,用指尖抹去沾在了雪白狐狸尾毛领上的一滴血迹,接过了挽翠递来的帕子,谩骂擦拭着,“我嫌脏。”

    黄舒也是微微一怔。

    他知道她是无情无义之人,却没有想到她绝情至此——数百人死在眼前却依旧是面若桃花,眼角含笑,与平日里并无二致。

    鲜血溅在台阶之上,蔓延到了脚边,她也只是轻轻挪了挪步子,以免那鲜血弄脏了自己新做的绣花鞋。

    她见黄舒没有答话,转头,扬了扬眉毛:“你不知道么?这个鲜血的味道若是沾上了,洗不净,那气味便会在身上停留好几日,就连香薰也掩盖不住那味道。”

    黄舒清了清嗓子:“朕……朕自然是知道的。”

    “好。”沂俐盈盈一笑,将脸藏在了那毛茸茸的毛领之中,只露出一双星眸,她指了指地面,“那就麻烦你的人将这里清理干净。”她负手亭亭立在他三步之遥的地方,用熏了香的帕子捂住了口鼻,“这味儿……怪难闻的。”

    在帕子捂住了口鼻的那一瞬,黄舒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晦暗。

    “怎么,怕了?”

    沂俐深吸一口气:“没有。只是单纯不喜欢雪天里的血腥气罢了。”她望着被鲜血染红的雪地,有些惋惜,“好好的皑皑白雪,就这么被糟蹋了。”

    “没事,沥城雪多得很,待人将这些尸体鲜血除尽了,自会有新的雪铺下了。”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护卫搬动着尸体:“我知道。就怕这院子你们打扫不干净,留了些血迹在石砖缝隙里或是花坛泥土中或是水池里或是树叶上。”

    沂俐眼波流转,笑意盎然地望着黄舒:“记得让你的手下吧花坛里的每一粒泥土都清理干净,大殿前的每一块石砖,每一条石砖缝隙都冲刷干净,还有池塘中的水也换一下,但别打扰了水面上那几只天鹅,还有树叶……”她耸耸肩,“为了防止由血迹残留,你就让你的手下一片一片擦干净吧。”

    听闻黄舒要在庭治殿前处决犯人的人不少,能赶来的都赶来看热闹了,众人原本以为高傲得从不正眼瞧人的皇后娘娘会求饶,谁知……

    现在该求饶的似乎是皇帝陛下,

    黄舒眉眼冷峻,他冲着看热闹的宫人们发火:“听到了么?还不把这里打扫干净?”

    “慢着!”沂俐挑眉望着他,“陛下刚刚没有听清楚么?我要求的是杀人的人将这里打扫干净。”

    “差不多得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沂俐挑眉,听着他冷冰冰的威胁,也只是嫣然一笑。

    “你决定在庭治殿门前杀人时,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陛下?”

    “陛下”两字咬的极重,极尽讽刺。

    黄舒勉强压制住内心不快,他换上了一副笑意,挥手让护卫们去办。

    俨然一副宠溺的模样。

    “皇后所求,朕都会尽力满足。”他声音渐大,恰巧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可……杀了这么多暗探,可不是自己所求啊……三言两语,便把所有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

    自己和他比起来,终究还是稚嫩了一些。

    沂俐柳眉斜剔入鬓,旋即,她笑吟吟地挽上黄舒的胳膊:“那陛下答应我,下次别杀这么多人吧?”

    黄舒撩起她鬓边碎发,拢在耳后,他温情脉脉地望着她,低低笑了一声。

    “好,听你的。”

    那笑声只有沂俐能听见。

    众人见两人言笑晏晏,挽着胳膊相视一笑,只道帝后感情甚好。他们只道皇后娘娘被迫远嫁后对沂王朝那位景顺大帝怀恨在心,当今圣上便记在了心里,因而便时时刻刻找着大沂麻烦——比如这些暗探便是例子。

    众人感慨几声,用艳羡的目光瞟了两人几眼,摇了摇头,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庭治殿前只剩下打扫着无头尸体的护卫们。

    沂俐松开了黄舒的胳膊,瞬间变脸,冷哼一声,转身入了庭治殿,将殿门重重甩上。

    庭治殿外,黄舒低沉地笑笑。他隔着门也能感受到沂俐的怒火。

    “陛下,这些尸体作何处理?”

    黄舒笑着望着那两扇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大门:“要不……你们去问问她?”

    侍卫们冷汗涔涔地瞅瞅那扇禁闭的大门,又瞅瞅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的皇帝陛下,最后选择低下头,一言不发。

    黄舒笑意猛然凝固,他嘴角微微勾了勾,也不管那些处理着尸体的护卫们,快步离开了。

    景顺大帝知道黄舒在沂俐的庭治殿前斩杀大沂百名暗探后震怒。随即下令,在沂黄两国交界之处的荒漠里将那黄国安插在大沂暗桩里的所有人就地坑杀。而领命而去的南奕却又在万人坑之上扔了无数干柴,又倒了火油,点燃了烈火。

    据说那烈火烧了足足有半个月。在那半个月里,黄氏王朝边境最西的阳城之南,沂王朝北部防线最西依山而建的凉州之南,两城之间的茫茫荒漠上,火光冲天亮如白昼。边境守将通过南奕“诚挚恳切”的书信了解原委后,恨得咬牙切齿,当即派人快马加鞭送守将手书至京城。

    一同送去的还有南奕那封措辞谦卑虚怀若谷却又阴阳怪气的书信。

    黄舒看了密函与书信后震怒,下令在王朝全境之内搜捕大沂暗探,并下令一旦发现暗探,就地正法。

    沂俐夹在两人之间,也只能日日缩在庭治殿内瑟瑟发抖。

    “殿下,您都半个多月没有出去走走了……您看……”

    沂俐想起黄舒那张如狐狸一般令人生厌的脸就不由得抖了抖。

    “不要。”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单纯的厌倦恶心不想理。

    “哦?是么?”庭治殿之外,黄舒声音响起,“你躲着朕也没用,朕该见你,还是会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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