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车驾在城外西郊行宫。
马车猛然停住,沂俐撩起车窗红纱帘,首先映入眼帘分便是那扇厚重的朱色旁的石狮。
在车内烛火的照耀下她的容颜如万家灯火般晃眼,令人眼前一亮,却又如御花园的牡丹一般孤芳自赏,高傲得让人望而却步。
她的脸就是女娲炫技之作。
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写了大大的四个字。
“生人勿近”。
“郡主,太子传令今晚在西郊行宫歇息,您……要不先下车?”
沂俐微微蹙眉:“来得及么?”
车外那小公公笑道:“来得及,怎么来不及?明儿中午到了宁水河边,咱们只要乘船顺流而下,很快就能到芜疆了。”
“西郊行宫洒扫完毕了么?若是尚未打扫完,不如连夜赶去宁水河边,去船上歇息也是一样的。”
车外小公公瞄着车内小郡主阴晴不定的面色,小心翼翼问道:“郡主,您要不先下车用了晚膳再决定……”
行宫内的灯火透过红纱照入车厢,刺得沂俐眼睛生疼。
她抬手遮住眼睛:“不必了。”她走出车厢,翻身上了侍从牵来的黑马:“你去只会父亲一声,我先行一步,就当做去探探路了。”
红色纱衣被风吹起,暗银色龙纹闪烁。她高踞马上,回首看了正门大开的行宫一眼,抖了抖缰绳,坐下黑马便窜了出去。
“郡主?”
“太子殿下……郡主她……她跑了。”
正在小太监搀扶下下车的太子殿下只看到一抹红从眼前闪过,他抬头时,不顾形象地焦急喊道:“皓阳,你给我回来!”
沂俐背对着他,挥了挥顺手从马车车窗边扯下的银红色软烟罗,用那红纱遮面,一溜烟跑得更远了。
“哎……这孩子……”
又是一阵嘚嘚马蹄声,太子回首时,一抹黑色身影闪过。
是南奕。
太子松了口气。
“哎……这俩孩子……”
“殿下,小公爷自幼稳重,有他在定不会出事儿的。”
沂顺叹气:“算了,皓阳这孩子自幼就是一副倔脾气,随她去吧,国公府护卫跟着就好。”
黑马融入混沌黑夜,只有那一抹闪烁着银光的红在皎皎月色下飞速飘动。
群星璀璨,夜幕下,一骑白马化作闪电,刺破了无际黑夜。
“郡主?”
前面那一抹红影放慢了速度。
红衣在熏风吹动下烈烈响着,衣裳银色暗龙纹在月光与星光的照耀下越发闪亮。
“南奕?你怎么也来了?”
白衣男子勒马笑道:“陛下派我先去边境西北边境蓼城走一遭。”他摸了摸行囊里的圣旨,又笑了笑:“不知郡主为何走的匆忙,所以南奕就提前赶来了。”
两马并驾,沂俐明亮的眸子在星光照耀下越发明亮:“所以……船已经备好了?”
“总之,不劳郡主费心找船了。”
飞舞的银红色软烟罗映入眼帘,他低声浅笑:“若是郡主想提前去求那万年蛊王,多了南奕一个也便多了一分胜算。”
沂俐揭下面纱,笑着抖了抖缰绳:“你帮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寂静得只有蝉鸣。猛然间,南奕坐下那匹白马踢中一块石子,那石子飞起,落下,好巧不巧地砸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他爽朗地笑了:“我陪你。”
他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火,有着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安全感:“郡主,你我自幼相识,你也不要事事都把我撇出去。”他突然认真了起来:“沂俐。”
摆弄着缰绳的女孩儿猛然间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嗯?”
他俯下身去,一股混着檀香与马匹气息的松柏香气弥漫开来。
“毕竟……我现在属于为数不多你可以信任的人了。”
他勾唇一笑,扯出沂俐攥在手心的银红薄纱:“郡主,你快将这纱围上罢,别让灰把脸吹脏了。”
指尖轻触在少女粉嫩的面颊上,南奕手微微缩了缩,随后自嘲似的低头笑了笑,将那块软烟罗在她镶红翡银步摇旁打了个结。
沂俐怔怔地任由他为自己围上面纱,怔怔地思考着他的话。
她莫名其妙地从那平平淡淡的温言软语中听出了挑衅。
信任他?
还是唯一一个?
她梦游似的抬手抚摸着那软烟罗,凄凄惨惨地笑了:“确实,现在也只有你一人可以相信了。”
集美宫出了叛徒,长桑死了,挽翠被自己遣出去查案,自己又心疾频发。
身边只有他,因而只能信他。
至于年幼时建立起来的信任……
早就磨没了。
虽说如此,但南奕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举手投足见都带着莫名的说服力。
沂俐叹气,摸了摸自己饿得咕咕乱叫的肚子。
一包薄荷绿豆糕递来,她挑眉,嘴角微微抽搐。
心里咯噔一下。
毒死了那一池子锦鲤的可不就是绿豆糕么?
她摆摆手:“算了,干巴巴的,哪里咽得下去?”
南奕又从腰间解下一只水囊。
笑吟吟地将水囊递去:“有水。”
沂俐低头浅笑,她抽开包扎着纸包的草绳,随意拿了一块绿豆糕递给了他:“你先尝尝。”随后又用开玩笑的语气加上了一句:“没有银针,只能劳烦小公爷试个毒了。”
南奕撩起面颊边长发,笑吟吟地含住那块绿豆糕,嘴唇似有似无地碰到了沂俐指尖。
他舌尖轻轻舔了沂俐指尖,把仅剩的一点糕点碎屑全部吞了下去。
沂俐猛然收手,脸一红,啐了一口:“整日里没个正形。”
某个罪魁祸首嬉皮笑脸地反驳:“若是郡主指尖上沾了毒……”
沂俐狠狠瞪了他一眼,指尖在他递来的帕子上蹭了蹭:“若是皓阳郡主中毒身亡,小公爷岂不是有了重大嫌疑了?”她指了指自己:“谋害皇室,可是死罪。这个罪名,纵然是国公府也担不起罢?”
南奕笑吟吟地抖了抖缰绳:“南奕奉旨行事,并不曾在路上碰见脱离了队伍的皓阳郡主。”
沂俐收起绿豆糕,纵马跟上:“刚刚小公爷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上来的。”
“现在呢?是谁跟着谁?”
她接过被南奕抛来的水囊,嘟囔了几句,不情不愿地跟着南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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