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正门也落了锁,南奕带着她从国公府后花园的后门静悄悄地摸了进去。
他示意护卫将两匹马牵入马厩,轻轻拨开了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后花园的语冰阁,郡主可否将就一晚上?”
沂俐几乎不易察觉地轻轻点了点头,在国公府下人的带领下走向了语冰阁。
暗处走出了一名衣着花花绿绿的护卫。
“主子。”
南奕凝视着女孩儿渐行渐远的背影,负手而立,清冷得如冬日翠竹一般。半晌,他缓缓开口:“南州,都准备好了?”
那名叫做南州的护卫嘿嘿笑了笑:“好了,主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他默然,伫立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静默得像座雕塑。
半晌,他缓缓转首,声音里带着轻笑:“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是!”
他勾了勾嘴角:“对了,阿州,以后这么花花绿绿的衣裳,还是不要穿了。”
进了语冰阁,转过屏风,便是床榻。
长桑接过国公府下人递来的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灯。
沂俐清了清嗓子,国公府的下人们齐齐告退。
她的指尖划过桌面上蜀锦桌布,又划过床边淡绿色丝绸帷幔,皓白如雪的手腕挑起床帘,轻薄地帘子抚在她的手腕上,弄得她痒痒的。
随后,她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长桑,把灯吹了。”
屋子很快陷入一片黑暗。
她脱去外衣,露出了一身黑色粗布衣裳,随后散开头发,扯出腰间红绳将头发绑好,紧接着又从袖子里扯出一块方巾,将大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唯独那一双杏眼,很是灵动。
她撩开鬓边两缕长发,打开语冰阁窗户,翻上国公府围墙,跳了下去。
女孩儿躲在高门大户宅子围墙的阴影下,静静地听着宅院里传来的丝竹声。她咬住了下唇,猫着腰,躲过小巷子里零星的行人,站在了刑部大院里。
两柄长矛横在了她面前:“什么人!”
她垂眸,抿了抿嘴唇,抬手将两人劈晕了过去。
随后,她扯下蒙面黑布,松了口气,将那块在月光照耀下透着暗银色夔龙纹的蒙面黑布扔在了地上。
软底靴踩在了那块黑色方巾上,她躲着来来往往的士兵,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猛然转身,向后滑了一步,瞄了眼前蒙着面,身量比自己高上不少的白衣男子一眼,也不同他纠缠,只是挣脱了他虚虚扶在肩上的那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翻过了一重院墙,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上。
侧耳倾听,确定男子没有跟来后,沂俐静悄悄地躲进了婆娑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倒了看守在地牢门口的两名护卫,摸出他们腰间钥匙,惦着脚尖走下了地牢石阶。
一边走着,一边低声抱怨:“穿得那么张扬,生怕别人看不见你似的。”
地牢的墙壁上挂着的灯忽明忽暗,晃得沂俐眯起了眼睛。
她也没有来得及去思索白衣男子的来路,只是静悄悄地摸去关押灰衣男子的牢房,摘下腰间碧绿色的玉佩,松手,将那玉佩掉在了地面上,摔成了三块。
玉碎声惊醒了靠在墙角打盹的灰衣男子。
他懒洋洋地睁眼:“郡主?”
沂俐将那碎了一地的玉佩渣渣踢在了角落:“帮我个忙。”
灰衣男子坐在牢房角落稻草铺就的石床上,漫不经心地审视着站在自己面前,带着面具的女孩儿:“为什么要帮你?”
女孩儿笑吟吟地倚在了挂着水珠的石砌墙壁上,她抬起手,清理着指缝里的灰尘。
“怎么,你莫非还想着让侍卫来劫狱不成?”
灰衣男子闭着眼睛微微蹙眉,随即笑了:“郡主好算计。”
女孩儿依旧笑吟吟的:“所以……你帮不帮我?”
男子瞄了她一眼,惬意的向后一仰:“若是不帮呢?”
女孩儿低垂着眼睑,咬了咬下唇:“叹春茶社被封。”
至于被封原因……可以是藏匿刺客也可以是藏匿奸细,就看灰衣男子如何选择了。
“郡主可想清楚了?郡主就不担心自己会成为被当今圣上处理的那一个?”
沂俐抬头,直视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男子。
“帮不帮?”
男子轻轻笑了:“你先回答我。”
沂俐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黯淡的火光跳跃在灰衣男子的脸上。
“凭什么?你的一面之词吗?”
男子低下头,沉吟半晌,笑了笑。
“好。”
她转身,背对着坐在石床边的灰衣男子:“那我就借着郎君之力,将这刑部掀个底朝天罢。”
男子好奇地打量着女孩儿的背影,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再转身时,熟练地抹开了牢门上挂着的笨重的铁锁,将那灰衣男子带了出去。
灰衣男子看着地牢里横七竖八躺着的狱卒护卫,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沂俐勾了勾唇角,将碧玉玉佩的一角扔在了地牢牢房间小路的拐角处。
男子微微张口,像是要说什么,却只觉得一把匕首顶在了他的后腰处,耳边是女孩儿阴沉沉的低语:“别出声,有人。”
沂俐将那匕首抵在男子后腰,静静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松了口气,拽着男子的腰带,疾步跑了出去。
“明日早晨,城南一辆白马拉着的马车,你上那辆马车就好。”
男子挑眉:“出城之事就不劳烦郡主了。”
他回首,眉眼间皆是昏荡妖冶。
周身皆是粗布衣裳也不能掩盖住的贵气。
沂俐的眸子暗了暗:“我凭什么信你。”
男子也笑了:“说得好,可是在下为什么要相信郡主你呢?”
沂俐咬着下唇,匕首割断了男子腰间一块木牌,她将那沉香木的牌子放在手心掂了掂,顺手将它塞入了黑色腰封里。
“合作愉快。”
男子微微偏了偏头,月光映在他狭长的眸子里,衬得他的眼睛越发深不可测:“郡主。”
女孩儿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嗯?”
男子直视着沂俐的眼睛,沂俐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冷得厉害。
他俯身,轻轻笑了笑,伏在女孩儿耳边:“郡主,不可操之过急,也别把人家逼狠了。到最后,不过是一个鱼死网破,大家都捞不到好处。”
女孩儿挑眉,将那男子向院墙处推了推:“多谢提醒……”她看着男子身手矫健地翻上了刑部大院的围墙,冷冷地回道:“不过我不太需要。”
她活动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肩膀,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护卫后,上墙,带着男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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