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洲大乾历的正始年代是一个多事之秋。自从大将军拓跋珪弑君篡位,称帝失败,到诸侯共相兼并攻伐,大地之上硝烟不断,黎民苍生困苦不堪,相较而言,地处西域的荒城倒算是一方乐土了。
刚来到荒城,从一个满足与一日三餐的杂役弟子,到接连突破成为武道四阶的武士,萧虎心中一片满足。
荒城按照中土风俗,过完了一个清淡的年,最为欢喜的便是一千多外堂弟子,他们一年之中在这段时间可以安歇了,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到正月初八,不过十余日。当然厨房的小杜师傅还不闲不下来,连同鲁师道也在郁闷牢骚中继续忙碌。
神洲年终年初有祭拜祖先的风俗,萧虎兄弟俩个也只是在荒城东边的朝凤翔郡的方向遥遥祭拜,心中一片黯然。
在这混乱年代,平凡的生命总是在动荡中朝不保夕地生存,父母都是在自己强征入伍后活活饿死,可怜自己身为人子却不能去坟前祭奠。
这几日萧虎伤势大好,已经可以外出走动,见到满目陌生的武者,这些人装扮各异形形色色,从老到少,从男到女,有的锦衣华袍,有的衣衫褴褛,有的温文尔雅,有的脾气暴躁,性格诡异言辞莫名的比比皆是,萧虎从这些人身上总能嗅到一种气息,那就是傲慢。
身为武者的傲慢,便是他们的共通点,萧虎心中在这些人种穿梭,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看清这些人大多不过是武道五阶以下,那些真正的高手大多只是呆在客房中,不会出来乱逛。
如今的萧虎不复当初的青涩,已经是一个英武勃勃的少年,身材高大气息逼人,这些人望着他的服色,再看看他的年龄,大多保持着敬服的神色,并且敬而远之,便是有些想要搭讪的,萧虎也不咸不淡地聊两句。
在神刀会开始之前,除了某些严禁进入的地方,荒城并不会约束他们,所以从演武场到各条街道,再到城外那些店铺都是人影,熙熙攘攘,让着僻野荒城成为一个热闹的所在。
“萧师弟,你不好好养伤,怎么会在这里?”萧虎在演武场东北角落里观望的时候,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少年微笑着走过来,正是张孝祥。
“哦,张师兄也在这里啊”萧虎微微一笑,看张孝祥的气色红润,看来先前与北冥御一战并未伤及元气。
上一次张孝祥出头与北冥御一战,虽然战败,但是顺利引起了内堂注意,此时听鲁师道说他已被司命堂所赏识,神刀会之后,恐怕便会告别杂役弟子的工作,去红石峡那边了。
张孝祥望着虎生生的萧虎,目光中泛起复杂的神色,这少年比他还小几岁,来荒城仅仅数月便成为四阶武士,这等神速和资质令人又羡慕又嫉妒,想他随叔父来荒城已经有数年光景,到如今也还是四阶巅峰,心中五味杂陈莫可名状。
两人闲聊了一阵,演武场中突然人声鼎沸,数百个武者围起来,好似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听得一声砰然大震,而后便是一声惨叫,人群中一个熊一样的汉子被人拍上天空,远远摔在十余丈外,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汉子光秃秃的大脑袋,脸上伤痕累累,光着膀子,腰间几块兽皮,手中的一柄三尺九环大刀脱手飞出,但听得人群中有人冷哼一声,接着寒光一闪这柄大刀便咔嚓一声断做两截。
“你奶奶的,北冥世家便了不起么,老子祖宗还是南疆战神宫的弟子呢,你奶奶的……”这汉子受了重创,依然骂咧咧不停,正是那位南疆邱家寨的邱大勇。
萧虎看得真切,但见人群中跑出一个青衫中年汉子,一副阴柔的神情,扶起邱大勇,面色惨白,压低声音道:“邱兄,何必逞一时之气,你要知道他可是北冥世家的少主。”
这人正是他两次遇见的那个北冥青丘岭的胡十九,眸子闪烁正自劝说邱大勇,但是邱大勇乃是一个莽汉,牛脾气犟起来很难劝服。
这时候人群乱哄哄散开来,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青衫腰悬长剑负手而出,冷漠的神色里带着几分讥诮和不屑:“三百年前,邱家寨的祖上倒是战神宫一个外堂弟子,学得战神宫一丝皮毛武技,不过到如今还能剩下几成,你也敢跟我嚣张不成?”
“这家伙在我们荒城都这么嚣张,可想而知若是出了荒城,还不知张狂成什么样子”张孝祥微微冷笑一声,而后眸子斜睨着萧虎。
“也不怪他,燕师兄说北冥世家传承千年,底蕴深厚,我们荒城的积累远远比不上人家——他,有猖狂的资本啊”萧虎微微一笑。
这时候但见北冥御走上前两步,将劝说求饶的胡十九一脚踢开,踩着邱大勇的脸邪笑道:“快快求饶,我便放你一马,不然我踩碎你的狗头。”
邱大勇被对方踩着脸,脸色涨的通红,身体挣扎却是徒劳无用,那圆睁的眼睛显示出此时的羞耻愤怒,萧虎忽然与那双眸子一对,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一年自己家交给里长的粮食有些潮湿,里长便是如此踩着父亲的头颅,年幼的萧虎去抱里长的腿,被他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晕了过去……一时间,萧虎头脑中一股热血嗡地升起来,大喝道:“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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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轰然喝叫如雷鸣一般,响彻整个演武场,那些武者目光齐刷刷向这边望来,萧虎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后边的张孝祥神色一愣,却也跟了上去。
“这人是谁,竟然敢呵斥北冥少主?”
“不知道,你看他服色,是荒城弟子吧,不过看样子也就是四阶,却有这等胆量,佩服……”
“什么胆量,佩服什么,这小子我看是疯了,他一个普通弟子竟敢得罪北冥少主,以后行走神洲,嘿嘿……”
北冥御的目光随着人群的惊诧声望了过来,而后神色一凝,冷冷道:“原来是你——”
当初与萧虎一战,北冥御虽然胜了,但是却也受了重创,好生调息了三日才完好,如今见了萧虎也生龙活虎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无名愤怒,但是神色间却再也没有轻蔑之色。
萧虎淡淡道:“这里是荒城,若是有什么冲突,大可以在‘神刀会’公开挑战,北冥少主难道连这点耐心也没有了么?”
“本少主行事,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小的武士多嘴,哼——”北冥御言辞决绝,火药味十足。
萧虎神色一凝,缓缓才道:“北冥少主,北冥世家虽然传承悠久底蕴深厚,但是荒城也有大宗师,北冥世家若是全不将‘刀皇’大人放在眼里,又何必来参加‘神刀会’?”
“你这贱民说什么——”,北冥御眉角一挑,两道狠厉的神光射来,一字一顿道,“小子,就凭你今日所说的话,日后行走神洲,却要小心了。”
这话说得残忍至极,充满了愤怒,他也知道在荒城不好再对荒城弟子动手,所以心中一股邪火腾腾燃烧,已将萧虎列入了必杀的名单。
萧虎脊背凉飕飕的,但是话一出口,心无所愧,但觉人生百年,若是一直畏畏缩缩下去,学武何用!哈哈长笑一声,目光坚定地望着北冥御,字字分明铿锵有力道:“北冥御,你不过仗着北冥世家少主的身份而已,与一般纨绔恶少并无二致,我萧虎若有三年时间,武道一途必然超过你,若是你敢与我一战,便等三年后,你代表北冥世家,我代表荒城,生死一战,如何?”
“你代表北冥世家,我代表荒城,生死一战,如何……”
“你代表北冥世家,我代表荒城,生死一战,如何……”
声音响彻巨大的演武场,这些武者震呆了,便是萧虎身边的张孝祥也长大了嘴巴,骇然讶异,心道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磨刀堂,疾风堂,司命堂,神刀堂,荒城东西南北四座大殿中,几双微合的眼睛霍然睁开,几个客套的老者突然住嘴。
“哼,外堂这个少年人如此冲动,竟然敢大言不惭,挑战?代表荒城?谁给他这么大的权力!”左丘然冷哼一声,神色不悦之极。
神刀堂,左游仙神情淡然,继续给北冥无双和罗万春劝酒……
磨刀堂,燕归人和纳兰述在下首相视一眼,莫怀伤皱紧了眉头……
疾风堂,有一双深沉的眸子望着演武场,淡淡笑道:“倒是好气魄,虽然少年猖狂了些。”
司命堂,一个狂傲俊朗的身影盘膝而坐,听得这声挑战,开启薄唇笑道:“好志气——”
巨大的演武场上数百个武者被萧虎这一声挑战惊呆了,而后刷地目光望来,场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一个四阶武者,在三年之后便能挑战一个五阶武者了么?这是一个可笑的问题,因为你在进步的同时对方也在进步,即使对方依然停留在五阶,但是武道五阶,乃是一个内气积累的过程,这个阶段中的实力差别参差不齐,以北冥世家的实力底蕴,便是用灵药喂,也会养出一个六阶高手!
而这少年,看样子不过一个普通弟子,便敢说这般大话,看来是不想活命了。
“好,不愧是我荒城弟子,干他娘的!”一个粗暴如轰雷的声音回荡在演武场上空,而后众人的目光疑惑地扫来扫去,最后所有人都望向荒城城门的方向——
天寒地冻,天风凛冽,在城门的方向,一个威猛的青衫汉子如一头威猛的雄狮,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他一头乱发随便束起来,前额上寸寸竖立,眉毛如浓墨如卧蚕,眸子慑人,如两道霹雳闪电一般,紫黑的脸膛,颔下一蓬胡须乱糟糟地如鬃毛一般。他腰间悬着一柄黑鞘长刀,两只大手骨节突出,青筋遍布。
这人走近的时候,萧虎正自疑惑,却见张孝祥快步上前,恭谨行礼道:“拜见雷师兄——”
“雷师兄——”萧虎也是呐呐抱拳一礼,心中却不知道这人是哪个雷师兄。
这汉子见萧虎不怎么惧他,神色微微讶然后突然裂开大嘴,蒲扇大的巴掌啪地拍在萧虎肩膀上,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是新来的弟子么,我怎么没见过——”
萧虎赶紧自报家门……
人群中有些武者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兄台,这人是谁,好生迫人?”
“告诉你,这人便是荒城七刀中的‘霸刀’雷破天,乃是内三堂神刀堂的堂主,这人可不好惹,哎……”
这汉子听得众人耳语,环顾一周,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子便是‘霸刀’雷破天,哪个龟儿子敢在荒城闹事,我便阉了他!”
声如霹雳,响彻天穹,张孝祥脸色一苦,神情中却充满了敬畏。
北冥御冷哼一声,扫了扫萧虎,青白的脸色突然松开来,淡淡道:“你叫做萧虎是么?我答应你,三年后再取你人头,哼!”
随着一声冷哼,北冥御那只脚从邱大勇身上挪开,转身离去,好似浑不在意,但是有心者却从他颤抖的双手看出了压抑的怒火,不觉纷纷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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