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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君臣相疑
    “不想大乾太祖披荆斩棘一手创建的这千年皇朝竟然衰败如斯,子孙不知祖辈创业之维艰耽于享乐,诸侯不报累世皇恩而思篡逆,以致苍生蒙难百姓受苦,南宫师身为大乾臣子,有愧先王啊”这中年将官仰天长叹,唏嘘不已。

    想他本是一介布衣,承蒙先王拔擢于草莽之间,大小征战数百,被封为镇南将军,在南荒镇守二十年,令南疆九黎族不敢前进一步,威名播于天下,然而不想世事随流水、万事不由人,大将军拓跋珪竟然废帝自立,导致屹立四方的诸侯宠宠欲动,借着靖难的名义瓦解了大乾皇朝的统治……一念及此,南宫师不禁虎目大张、睚眦欲裂。

    “父帅,拓跋珪这奸贼枉为人臣着实可恶,但是这秦、楚、晋、鲁四位诸侯更是居心叵测,他们才是真正的国贼,儿恨不得提一旅之师,将这些乱臣贼子斩尽杀绝”这银甲少年器宇轩昂,言辞之间确是杀气腾腾,凛然生威,他乃是南宫师幼子南宫铭,自小便得到异人传授,武艺高强,近年来随父亲征战沙场,屡立奇功罕逢对手,故而言辞之间颇为自负。

    南宫师望着阴云漠漠的天宇沉默良久才道:“其实此次大乱,根由早现,先王在位之时,醉心于长生修炼之道,荒废政事武备松弛,而诸侯这几十年来则励精图治成绩斐然,此消彼长之下,朝廷今日之乱早已埋下……”

    这番话说得南宫铭有些震惊,他不晓得为人严谨的父亲怎么会说出这等话,毕竟这言语对于先皇有些“不敬”,左右扫视一下并无外人,这些虎贲军士都是原来镇守南疆的士卒,乃是心腹,不足为惧。

    “这等天下祸事,四大诸侯难辞其咎,儿听闻鲁候文焕这三年来灭掉十余个诸侯,便是连以仁德著称的卫侯也被其杀害,此人真是狼子野心,楚侯、晋侯亦然,偌大神洲,东荒、南疆、北冥都是兵祸连结烽火狼烟,也唯有西疆秦侯之地还算安宁”南宫铭言及秦侯元让,不禁露出一丝敬佩之意。

    南宫师不置可否淡淡一笑:“秦侯么,嗯……”

    便在此时忽然住声,父子俩人不约而同回头望去,但见远处数十米外,一个神采非凡身着海蓝袍子的男子,腰间配一柄长剑,飘然而来拱手笑道:“将军兢兢业业日夜巡守,真乃天子百姓之福,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南宫师也拱手笑道:“哈,原来是武大夫,多谢多谢——大人不也公务繁忙,怎么有空到这城墙之上来?”

    这男子三十来岁,华服锦绣,冠带飞扬,唤作武元英,十八岁便承袭其父子爵之位,兼之才能卓著,被封为五品大夫,深受先王宠爱,便是如今的天子,那位原来的鲁王恭也极为重视之,故而南宫师不敢怠慢。

    两人相视一笑,武元英再看南宫铭,眼睛一亮道:“少将军几日不见,更见精气饱满、神采飞扬,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南宫铭忙行礼称不敢,这少年在中州三年余,也知道这人厉害之极,深受皇帝宠爱,以他的骄傲也谨慎几分。

    客套之后南宫师命南宫铭守城,与武元英相携拾阶而上,进了城楼,早有军士摆上酒菜。

    “武大夫请吧,此处没有外人,有话但讲无妨”俩个人分宾主而坐,南宫师请微微一笑淡淡道。

    武元英左右扫视,但见大厅中一排刀枪剑戟数十件兵器,墙上挂着几副甲胄,中间的虎皮靠椅底座也磨穿了,轻轻一叹道:“将军身系天子百姓之安危,生活却如此清苦,真是令小弟唏嘘不已。”

    南宫师满上酒,两人对饮一碗之后才笑道:“此乃我等身为人臣之本分,武大人该不会是感叹而来吧?”

    武元英眸子精光一路哈哈笑道:“人说将军直爽,诚然此言不虚啊,小弟也就不兜圈子了……”

    武元英向门外张望一阵压低了声音道:“将军可知晓最近陛下情绪烦躁,已经好些日子不处理政务了——”

    南宫师端起的酒碗放了下来,静待下文。

    “东鲁侯文焕连灭十三诸侯,东荒之地被吞并大半,卫文侯身死国除,威虎关传来消息,说卫侯独子幼女带着一众臣子正在关中,不日便要回中州面见圣上……”武元英眸子盯着南宫师,见他始终不为所动,心中也颇为佩服,心想此人不愧是先王最倚重的武臣之一,老成持重有大将之风。

    南宫师脸上有些黯然,想自己昔日布衣之时,还受过卫侯之恩,如今其子女竟然落魄如此……这一缕情绪转瞬即逝,淡淡道:“武大人在陛下身边,想来知道陛下的意思了,不知圣上是何主意呢?”他当然知道自己与卫侯的关系恐怕朝中鲜有人知道,但是若说此人不知道,却不敢打包票。

    武元英听得此话心道这老狐狸真是滴水不漏,嘴上却笑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小弟先问问将军是何主意——要知道如今中州之安危,全在将军和您手下的这五万大军啊……”

    南宫师神情微微一滞,武元英这话不知有意无意,但是有些诛心了,自古带军之大将,在君主面前难保不受猜忌,大多死于非命运道凄凉,这话在武元英说出来,南宫师顿时脸色再变道:“武大人言重了,大乾立国一千五百三十四年,国祚绵长,陛下洪福齐天,末将深受先皇之恩,敢不以死报效,碧血丹心苍天可鉴!末将这区区头颅和五万将士之性命,全在陛下一念之间,还请大夫向陛下体谅末将拳拳忠贞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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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将军说哪里话,陛下对将军之信任,从来都是没有变的,请将军勿要多疑!”武元英听得南宫师剖白忠心,顿时欢喜几分,他本来便受了皇帝所托,也有试探的意思在其中。

    “那卫文侯之子女,将军你看如何待之?是迎入关内还是不予理睬呢……”武元英眸子一闪道。

    “人已经到了关内了,若说驱赶不理都说不过去——”,南宫师喝了一口酒淡淡道,“如今乱后朝廷威信大损,若是不接收他们进关,一则寒了忠臣之心,一则助长了乱臣贼子的嚣张气焰,岂不是说朝廷惧了文焕那贼子么!”

    武元英听得这话也颔首不已:“将军说的不错,这鲁侯自其父平侯殁后继承了侯爵,年纪轻轻却心肠歹毒,三年前中州之战,竟然能引湟水灌城,真是罪孽深重万死不足莫赎其罪——”

    说道三年前的灌城之灾,导致城中五十万军民死亡,中州方圆千里之地尽为泽国,四方诸侯不管之前是诚心勤王还是别有所图,经此一举,纵然千秋万岁,也钉上了乱臣的标签。言及于此,俩人都是神色沉重。

    许久后南宫师愤怒沉重的脸色才舒缓些,有些疲倦道:“鲁侯文焕看来是要公开反叛了,至于其他几个,我看也不见得便规矩,晋侯与北狄一次性便购置马匹数千匹,其居心不问可知,楚侯勾结宗派武者收罗高手也是其心可诛,至于秦侯么,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又紧邻中州,是福是祸还是未知之数。”

    南宫师说一句,武元英脸色便沉重一分,此时也有些沉默了。

    “如今神洲乱象纷呈,末将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陛下英明神武励精图治,我等臣子不谋私利共济王事,大乾中兴也未可知,倘若……”南宫师说道这里,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讥笑,却是不言语了。

    大夫武元英脸色微微有些尴尬恼意,干笑一声,咳嗽道:“将军说的是——如此我便回复陛下,还是迎接卫侯两位公子吧——”言罢讪讪起身告辞。

    南宫师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也不便再说什么,将其拱手相送出厅外。

    “父帅,您一向严谨甚微,今日为何要无故得罪此人——”武元英刚走,南宫铭进了帐来不解道。

    南宫师一碗酒一饮而尽,眉毛紧蹙,脸色有些潮红,仰首道:“如今这般乱象,君臣不知齐心合力共度难关再造江山,却只知钩心斗角钻营狗苟,大乾,难道气数真的尽了么?先皇啊,臣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虎生生的汉子,仰天长叹后泪水横流,哽咽不已。

    “父帅——”,南宫铭见父亲如此伤心,劝慰道,“父帅不必过于忧心,武元英这小人一定是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以致陛下生了疑心,孩儿定然——”

    话未说完,南宫师打断道:“我儿休要冲动,这武大夫此人才能卓著,平日还算尽心竭力,我看是陛下对咱们不放心啊——”

    老将说完这话神色无比落寞,拍拍少年的肩膀,轻轻叹息道:“此处并无别人,你我父子说话不必忌讳,陛下昔日为鲁王之时,才具器量便是中人,诸侯立他为帝也是因此,要他坐在那个位子上,也当真难为他了。”

    南宫铭身材高挑,甲胄银亮,俊脸却是有些不满道:“父帅,若非当初我们率兵回师,他还不是诸侯手中的傀儡,如今外患未消,竟然疑心忠臣,我看也是个扶不起的棒槌——”

    “住口——”,南宫师脸色一变,压低声音严厉道,“这等大不敬的话也是你说的么,要知道我们父子深受先王知遇之恩,纵然九死一生也只有报效君恩——他毕竟太祖血脉大乾皇帝啊……”

    南宫铭听得训斥不敢回驳,神色却是不以为然,南宫师看在眼中,心中暗叹,也不再提及,有些疲倦道:“我看楚侯收罗宗派武者其心不良,你大哥在南疆只有三万人镇守,怕是力有未逮,你自幼便学得一身好武艺,如今七阶的修为,也能保护你兄长一二,还是回南疆去我才放心。”

    “父帅——”南宫铭脸色一变道,“兄长那边有诸位将军辅佐应该无恙,反是父帅在这中州,孩儿怎可离去——”

    “我意已决,你身无军职没有约束,明日便动身去吧”南宫铭摆摆手,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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