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和煦,万里原野之上一片淡黄,大轮寺便在原野之上的山峰顶端,乳白色的六层塔身和斑驳的红漆显得很是协调。寺内钟声轻响的时候,在寺外数里外的地方,萧虎由萧明搀扶着出来散步,感受着天地间难得的宁静。
暖阳下的微风轻轻吹拂,脚下的野草沙沙摩挲作响,鸟雀虫鸣之音淡淡入耳,仿佛歌唱仿佛呓语。
“小弟,纳兰大人有什么指示没有?”萧虎轻轻坐在草地上,不经意问道。
萧明如今也有十岁了,身子骨发育很快,小脸充满了满足道:“没有,大人说让你在这里疗养一阵,他和月姐姐先回荒城了,过几日派人来接你。”
“哦,这样啊——”萧虎听到后微微失望,没想到自己受伤了,耽搁了行程,神情有些低落。
萧明盯着哥哥,忽然叹息道:“哥哥,其实要是每天能吃饱,在哪里不都一样么?宗巴大师傅对我们不是很客气么,这里的酥油饼和奶茶很好吃呢。”
“呵呵,小家伙,就知道吃——”萧虎看到萧明说道吃,嘴角流下涎水来,摸摸他小脑袋笑道。
“我才不小呢,人家过了腊月,便十一岁了”萧明嘟嘟嘴分辩道。
兄弟俩人坐下来,在这里晒着太阳,一时无语,片刻后萧明幽幽道:“哥哥,我有些想念五爷了,他做的菜真好吃,我想吃五爷烧的豆腐、黑米粥、大烙饼……还有红烧肉呢,哥哥……”
萧明怀念的时候,发现萧虎心不在焉,有些不满委屈道:“哥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五爷那天不是在店里么,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被那些坏蛋抓走了么……”
小家伙这一个月来难得和兄长说这么多话,萧虎听到“五爷”心中亦是感激怀念,然而他毕竟不同小孩儿,如今也大约明白五爷恐怕不是一般人,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弟,你这一阵子都在小姐的马车上,她似乎待你不错呢”萧虎捏捏弟弟的脸蛋儿笑道。
萧明努努嘴嘻嘻道:“哥哥,小姐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我感觉她真的很好呢,她给了我很多好吃的……唔,那两个大哥哥死了,姐姐很伤心呢,和纳兰大人先送他们回去了……”
萧虎此时已经知道那日杀生剑刺杀独孤月,那俩个少年中剑当时便气绝而亡,听得那狠辣的女子居然为那两个少年伤心,心中一动倒是意外了。
说起当日,萧虎眼前还是能清晰感受到那人凛冽的杀气,森寒的剑气沁人肌骨,魂灵也仿佛要被夺走,胸口也隐隐疼痛起来。
想起生死之间的恐惧,萧虎不禁握紧了拳头,目光更加坚定起来,淡淡道:“小弟,我们一定要变强,我们要掌握自己的命运,绝不能任人宰割。”
萧明眼睛睁得大大的,重重点点头嗯了声。
“说得好,这苍天之下乱世之中,唯有掌握强大的力量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兄弟俩人谈话的时候,一句淡漠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这熟悉的语气令萧虎心中微动,回头望去不禁脸色剧变,但见这人灰袍麻鞋,乱发如草,腰间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瘦削蜡黄的脸上皱纹深刻,眸子盯着萧虎流露出打量的神情。
“杀生剑——”萧虎惊呼出这个名字,然后顿觉胸中生闷,心寒之极如堕冰窟,脸色剧变道,“你,你想怎么样?”
这人正是杀生剑,那个在纳兰述嘴中血榜第五的杀手,当然萧虎一个平凡少年,他还不了解这个血榜第五是什么意义,杀生剑,那是神洲许多人心中的梦魇。
此刻,杀生剑面无表情,目露奇光道:“你本身虽然血气饱满、骨骼硬朗,超不过二阶的体质,奇怪……你身上有什么秘密,竟然能瞬间爆发出五阶的力量,让我必杀的一剑落空……”
杀生剑迷惑不解的眼神很是无辜,然而萧虎兄弟两个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有什么秘密呢,小兄弟,可否告知与我?”杀生剑神色略有些兴奋,一步步走近,眯了眼喃喃道,“想不到目标身边有那么厉害的武者,六阶的修为,上乘的刀法,可惜,还未圆融如意……嘿嘿,荒城之人,想必车中女子身份不凡,这等任务便是要完成,我也要提提价钱了……嗯,这少年身上或有什么宝贝也未可知呢……”
杀生剑嘴里自语一阵,在萧虎三尺之远停了下来,一双干净的手向萧虎轻轻抓去——
便在此时,悠扬的钟声嗡嗡震响,一股强劲的音波从山坡顶上的大轮寺传来:“咄!孽障——”
这一声大喝如平和中正,却犹如虎豹雷音,萧虎耳边嗡嗡作响,心中骇然,知晓这人必然是宗巴上师。
杀生剑伸出去的手瞬间凝滞了,而后缓缓收回去,落在萧虎的眼中,但见他脸色微红,嘴角现出一丝血迹,冷冷望向大轮寺,淡淡道:“老秃驴,你又多管闲事了——”
这冷冽的言语之下,寺庙中尚未现身的宗巴禅师却毫无所动,宏亮的佛号响彻天空:“南无毗卢遮那佛,你堕落修罗道,徒逞一时之力,难道还要永坠无间么?”
杀生剑乱糟糟的头发下蜡黄的脸上现出讥诮,眉角一挑道:“可笑,你还要蛊惑人心么,我仗剑来去何等快意,还要你这老家伙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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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到现在你还死不悔改,十方世界,神洲天地,凭你六阶的修为敢说这般大话,看来真是得了失心疯,一叶障目坐井观天,愚不可及——”
“哈哈,老家伙,二十年前我便听厌烦了你那一套,来日必取汝头——”杀生剑这话一说完,霍然出手抓向萧虎,指风凌厉快如闪电。
刹那之间,六十弹指,草木枯涩风起云涌,杀生剑悍然再次出手——
“大师,何必与这等冥顽不灵之徒费口舌,待我替天行道剪除此獠——”杀生剑出手的瞬间,天地间狂风大作,一道耀眼的刀光划过天际,夹杂着一声狂放激荡的冷笑声:
萧虎看见刺目的刀光卷来,如天际神龙倏忽而至似仙境霞光喷涌,脑海混沌神气几为之所夺,心中却有一股压抑不了的兴奋,暗暗呐喊:“人难道可以达到这种地步么,好厉害——”
杀生剑看见这道刀光早就脸色剧变,瞬间暴退拔剑,凛冽的剑气拦向狂暴的刀风,但是剑气在刀风面前宛如泥牛入海,而刀风过处,草木摧折,尘土飞扬,杀生剑闷哼一声嘴角喷出一大口精血。
萧虎兄弟俩个被一股劲风从缓坡上提起,送上数丈高的坡顶,那壮阔雄奇的一刀令他眼神呆滞,张大了嘴巴。
电光火石变故骤生,待惊魂落定,萧虎才看见杀生剑面前数丈远的缓坡上,一个乌发飞扬的青衫人负手而立,仅仅看见他傲然挺拔的背影,便令人感觉一股磅礴狂荡之气。
此时,青衫客腰间一柄三尺长刀尚未出窍,但是周身劲风鼓胀,一步步向踏上前去。
这人每前进一步,杀生剑便脸色苍白一分,待青衫刀客走了七步、两人相距不过十余步的时候,杀生剑再也忍受不了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再退五六步。
萧虎心中震撼,杀生剑动手之间,给人窒息的感觉,但是在此人面前,竟敢露出如此惨象,真个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其实这青衫人修为比杀生剑高出太多,武道之事高出一线便决生死,且莫说杀生剑之前被宗巴上师的声波震伤,便是巅峰之时,而以两人如此巨大差距,在这刀客面前犹如小儿一般。
“你是‘荒城七刀’中的什么人——”杀生剑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嗓子发干言语发涩。
红日西斜,被一片白云笼罩,凉风习习,万里草木莎莎有声,青衫刀客黑发飘扬,仰天大笑道:“血榜第五杀生剑,不过如此,以你六阶的修为,竟然敢大言不惭‘仗剑神洲’!嘿嘿,便是金鼎山百步飞剑也不敢说这般大话呢!”
这人没有回答杀生剑的问题,三言两语倒讥诮奚落,杀生剑脸色顿时青红不定,咬牙涩声道:“好生狂傲,好刀法,想必你便是荒城七刀大师兄中的狂刀了!”
但听那青衫刀客大笑道:“不错,你还算有点眼光,我便是狂刀风亦飞!”
荒城七刀大师兄,狂刀风亦飞!好大地名头,萧虎听得热血沸腾,心中巨震。
杀生剑听得对方自承名号,瞳孔收缩,脸色再变,神洲之中,西域荒城乃是顶尖势力,虽然没有其他几大宗派的历史久远,但是却有大宗师坐镇,更重要的是门中有三位宗师五位武师,成为顶尖战力,人才鼎盛一时无两。
而荒城七刀的大师兄风亦飞号称狂刀,神洲盛传其嫉恶如仇出手无情,是以杀生剑闻名色变面如死灰。
风亦飞大笑后突然声色一转,淡淡道:“杀生剑达尔尼——嗯,我听过你的名号,自你加入血榜之后,死在你剑下的无辜亡魂何止过百,甚至连小孩妇女都不放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追杀独孤师妹,今日遇到我风亦飞,合该你命绝——”
言语一落,风亦飞身子一动,留下一串虚影,刺目耀眼的刀光方起,突然听得空中一个清朗厚重的声音叫道:“风师兄且慢——”
杀生剑脸上现出疯狂之色,手中铁剑剑气激荡,冲向那令风云变色的一刀,然而铁剑在刀光中咔嚓一声断成数截,森寒的刀刃横空而斩落在脖子三寸之处,正待闭目受死,长刀却停驻,一只大手啪地拍在他肩膀上,顿时内劲游走,全身麻木,动弹不得。
山坡顶上的萧虎看见狂刀一招之间便制服了杀生剑达尔尼,而后淡淡回过头来,面如秋月,鼻如悬胆,眸子温和明亮,薄唇微动:“燕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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