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至皇城前。齐斐暄让谢阮在外面等着, 她一人进到宫内。
已经是皇帝歇息的时间, 宫里寂静无声, 甚至连皇城外常有的虫鸣鸟叫都听不到。
齐斐暄的脚落在宫道上, 并没有发出声音。
前面带路的小太监似乎是不确定身后有没有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 见齐斐暄跟着他, 才放心继续往前走。
大概是怕齐斐暄跟丢了,小太监打开话匣子:“齐大人啊,您下次一定来的早一点, 陛下现在都已经歇下了,您这一来,成公公又要去请陛下起来。”
“好。”齐斐暄心里想着事情, 没有接小太监的话, 只应了一句。
行至皇帝寝宫前,小太监和外面守着的太监说了几句什么, 守门太监进去, 不多时成春从里面出来:“齐大人, 请跟咱家来。”
齐斐暄点点头, 跟着成春进了寝宫。
寝宫外当值的人不少, 不过他们都低着头, 夜里凉风吹过,也不见他们动弹。
倒像是雕塑一样了。
齐斐暄目光掠过宫女太监们,随着成春进了皇帝寝殿内。
可能是因为周容雅已经歇下的关系, 寝殿内的灯光并不明亮。
成春带着齐斐暄进了寝殿内, 齐斐暄就看到披着外衣坐在殿内的周容雅。
他面前是一摞奏折,周容雅看完其中一本,抬头笑道:“阿眠来了。”
“陛下。”齐斐暄行礼。
成春见周容雅看奏折,“哎呦哎呦”的喊着上前:“陛下可歇一歇吧!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现在天晚了,陛下小心伤了眼睛。”
“无妨。”周容雅将手里奏折放下,抬手止住成春的唠叨,又对齐斐暄道,“免礼。这么晚了,阿眠过来是有何事?”
成春识相的退了下去。
齐斐暄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陛下,田兴康今日带人到诏狱,说是要探望楚钦,臣将他扣押下来。又请谢泽将军巡视诏狱周围,结果抓住了一行蛮人。”
“蛮人?”周容雅挑眉,从案前起身,往齐斐暄身边走,“怎么回事?”
他这一起来,齐斐暄才发现周容雅穿着中衣,只不过被外面披的衣服遮挡,再加上灯光昏暗,刚才她才没能看出来。
周容雅道:“蛮人竟跟来了京城?”
“嗯……准确来说,也不算蛮人。”齐斐暄摸摸鼻子,把视线从周容雅身上移开,“是大齐人和蛮人的孩子。他们自小在蛮人那边长大,可容貌却并不像蛮人,所以他们不太引人注意。”
齐斐暄想了想,又说:“田兴康说是那群蛮人逼他去诏狱的。乔宏也已经招供,说楚钦还勾结了……内阁次辅,吴春湖。”
“吴春湖。”周容雅眯了眯眼,丹凤眼中闪过一丝什么。
他道:“吴家世代功勋,为何要勾结蛮人呢。”
这话似乎是在问齐斐暄,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齐斐暄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没敢接话。
沉默了一会儿,齐斐暄想到了楚钦的身世。
楚钦很有可能是晋王的后代。
楚钦的母亲楚莲儿,她就是晋王那嫁去了农户家的庶女。
只是……秦幼栩刚刚见了楚莲儿,这件事可以说出来吗?齐斐暄皱眉想。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她是应该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可是秦幼栩怎么办?
秦幼栩找他的母亲找了那么多年,一见面就要永别了吗?
可若是不说……齐斐暄又觉得对不住周容雅。
想到周容雅当初说过的那句“不要负我”,齐斐暄心里一动。
她抬头看了眼周容雅。
周容雅已经走到齐斐暄面前,他见齐斐暄半晌不说话,抬手放在齐斐暄肩头:“怎么了?阿眠在想什么?”
齐斐暄一个激灵。她抬眼对上周容雅的眼眸,最终还是说:“楚钦他……他的母亲叫楚莲儿。我去查了卷宗,发现楚莲儿是晋王的庶女。”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齐斐暄既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就不能瞒着周容雅这件事。
周容雅垂眼,看着齐斐暄:“晋王的女儿?”
“嗯。卷宗只说晋王女儿嫁给了农户,可那农户是什么人家,卷宗上却没有说清楚。”齐斐暄对着周容雅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楚钦随母姓,楚莲儿的年纪又与晋王庶女对上。我便诈了一诈楚莲儿,结果发现……楚莲儿就是晋王的庶女。”
当初晋王死后,楚莲儿并没有被追究。祸不及出嫁女,楚莲儿已经嫁人,再加上当时先帝生病,朝中自然也就没有追查楚莲儿。
却没想到楚莲儿居然生下了楚钦,楚钦又回到大齐搅风搅雨。
寝殿的窗户开着,微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齐斐暄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鼻子一痒,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阿嚏!”齐斐暄捂住嘴,再看面前的周容雅,连忙解释,“陛下赎罪……”
话未说话却又打了个喷嚏。
……完了。
齐斐暄生无可恋,就连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忘了。
昏暗的灯光下,周容雅看着齐斐暄脸上尴尬的表情,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丝什么。
像是春天花的树叶到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来,楚钦是想步晋王后尘。”即便齐斐暄带着面具,也能看出几分清秀。周容雅指尖一动,捏住齐斐暄的脸颊,“阿眠,朕记得你应该是带了面具?既然已经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以后就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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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面具?齐斐暄差点跳起来。
她疯了才会把面具摘了!距离上次用荣国公府五小姐的身份见周容雅才几天?她现在就摘面具,是怕死的不够快吗?
齐斐暄连忙婉拒:“锦衣卫的同僚都认识了臣这张脸,再摘面具,恐怕……”
“无妨。”周容雅捏捏齐斐暄的脸,“或是见朕的时候把面具摘下来也可。”
见了个鬼的摘面具!她疯了才会摘面具!
皇帝的好奇心都这么重的吗!齐斐暄沉默半晌,最终叹气道:“陛下,臣容貌丑陋,恐惊了陛下。”
周容雅闻言挑眉:“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勉强你了。”
他踱步行了几步,道:“吴春湖与晋王后代勾结,又和蛮人有牵扯。看来是留不得了。”
齐斐暄会意:“那……陛下,臣这就带人去……”
“朕会下旨。”周容雅看着齐斐暄,目光温柔了几分,“可可让镇北军协助你。去吧,不要让吴家的人跑了。”
“是!”齐斐暄眼睛一亮,“定不负陛下所托!”
周容雅点点头,叫来成春,令他去拟旨。
圣旨很快就交到齐斐暄手上,齐斐暄抱着圣旨,告退出宫。
谢阮还在宫外等着。齐斐暄出来,他连忙跑过来问:“大人!怎么样了?”
齐斐暄抱着圣旨:“先回去再说。”
两人上马,回到了镇抚司,齐斐暄让谢阮将所有锦衣卫都召来,又请了谢泽来。
谢泽过来的时候是带着兵的。他进了镇抚司,就问:“阿眠?怎么了?这都快要宵禁了,是出什么事儿了?”
“谢将军。”齐斐暄示意谢泽看圣旨:“陛下令我查抄吴府。”
“查抄吴府?”谢泽皱眉,“怎么?吴大人他……”
“他勾结蛮人,心存不轨。”齐斐暄道,“陛下已经下旨。只不过锦衣卫人太少,所以请谢将军帮忙。”
“好说。”谢泽道,“那我们现在行动?”
“以免夜长梦多。”齐斐暄点点头,那边谢阮已经将事情告知下去。齐斐暄翻身上马,带着锦衣卫和谢泽,一起向吴府去了。
吴府位于明朱巷。
明朱巷内多是官员世家的府邸,巷外常有官兵巡视。
齐斐暄带着人到明朱巷的时候,正遇到一队官兵。领头的见锦衣卫来势汹汹,知道这次又是锦衣卫要抓人,便赶紧躲闪开。
等锦衣卫过去,领头的官兵擦了擦头顶的汗水,道:“这次,不知道又是谁会遭殃。”
“头儿,这明朱巷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怎么可能遭殃?”后面的小兵说,“您是不是想多了?”
“闭嘴!”领头的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锦衣卫抓的达官贵人少了?有多少贵人折锦衣卫手里了?”
那小兵不敢说话了。
锦衣卫行至吴府前,齐斐暄看着吴府高高挂起的匾额,挥手道:“去吧。”
谢阮便带着人去砸门。
门房开了门,见是锦衣卫,也不敢怠慢:“几位大人有何事?”
“吴春湖勾结蛮人,意欲谋反!”谢阮一脚彻底踹开大门,“锦衣卫奉旨,查抄吴府!”
门房被踹门的力度带的摔倒在地上,等听到谢阮的话,他惊恐的睁大眼睛。
谢阮也懒得和他废话,带着人就冲进吴府。
吴府里一阵鸡飞狗跳,随后传来呵斥声、哭闹声和怒骂声。
镇北军也进了吴府,他们手中火把映的吴府灯火通明。
齐斐暄和谢泽一起,进了吴府。
锦衣卫将吴春湖押出来,谢阮道:“大人!吴家七十一口,已全部归案!”
“好。”齐斐暄看了眼吴春湖,问他,“你可知道,为何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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