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厅长的话信息量有点大,以至于傅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之前啰嗦了那么多,其实都是在为最后这句话做铺垫。
国棉四厂的问题好解决,只需要投入资金,引进先进技术和设备,用不了一年就能起死回生。
这一点傅松有信心,于厅长也有信心,甚至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有信心。
但问题是,一个国棉四厂根本满足不了于厅长的胃口,他的潜台词是,希望远景集团能接下全省纺织工业这个大盘子。
傅松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且不说全省纺织工业的盘子这么大,远景集团根本接不住,或许远景集团咬咬牙能掏出这么多钱来,但接下来还要面临着资源整合,设备更新,技术引进等一系列问题,只要某个环节处理不好,很可能就会前功尽弃,赔了夫人又折兵。
退一万步讲,就算远景集团能接住这么大的盘子,愿意接这么大的盘子,企业愿意吗?
不是傅松看不起于厅长,他虽然是省纺织工业厅的厅长,但在这件事上他说话根本不管用。
纺织工业厅是全省纺织工业企业的管家婆婆不假,但却管不了企业的产权,因为绝大部分纺织企业都是地方政府直管。
简单说,企业是地方政府的,合不合资,资产如何处置,纺织工业厅说的不算,地方政府说的算!
所以,傅松的第二反应就是,这位于厅长莫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只是,这个玩笑也太大了吧。
傅松很想直接拒绝了事,不过最后他还是委婉道:“于厅长,远景集团的支柱产业是农业,现在虽然也投资了十几家纺织企业,但只能说是恰逢其会,甚至大部分纺织企业是‘搭购’的,根本不在集团的投资计划中。”
对于‘搭购’这一概念,于厅长并不陌生,这是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特殊产物,一切都讲究公平,讲究配套,地方政府给了你一个比较好的企业,就会搭配上一个效益差或者亏损企业。
“而且在远景集团的规划中,短期内纺织业并非重点,之所以要投资纺织企业,主要是为了给农场的产品找出路。”
傅松这话半真半假,在集团规划中,短期内纺织业确实不是重点,但投资纺织企业却绝非仅仅是为了形成产业链闭环。
傅松的野心很大,根本不在乎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别人不知道,但他非常清楚,十年后才是纺织业的黄金年代。
他此时投资纺织企业,并不在乎赚不赚钱,关键是要借此培养一大批专业人才,为将来做打算。
如果现在大规模进军纺织行业,投入大,收益小,搞不好还要连累远景集团的主业,得不偿失。
最好的时机就是本世纪末,全国纺织工业最困难的时候,等到那时候,不仅投入不大,而且也有利于资源的整合。
但这个想法他无法跟于厅长明说,所以只能找个借口婉拒。
他觉得这个理由相当强大,于厅长听了肯定会知难而退。
不过,于厅长接下来的话,让傅松意识到,他明显低估了于厅长的魄力和决心。
“傅总,我非常理解你的担心,全省的纺织工业盘子太大,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如果将省城纺织工业系统的企业打包后,跟远景集团开展合作,你有兴趣吗?”
傅松瞳孔微缩,大脑飞快地转起来。
省城一地有国字号的纺织企业从国棉一厂一直排到国棉十四厂,另外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小厂,无论从企业数量还是企业规模来说,都不容小觑。
远景集团能一口吞下吗?有这么好的牙口吗?有这么好的消化能力吗?
看到傅松陷入了沉思,于厅长也不打扰,同时无视旁边目瞪口呆的温海良和陈叶明,自顾端起茶杯默默地喝起茶来。
温海良和陈叶明扭头对视一眼,都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震惊、不解,以及愤怒!
可不是愤怒吗?
省城纺织工业系统的十几家国字号企业,虽然分家各过各的,平时互相使绊子,互相拆台,互相打价格战,但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人民内部矛盾,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结果于厅长一句话就要把他们卖给远景集团,这怎么能行?
绝对不行!
温海良这个市纺织工业局局长第一个不答应!
尽管省城的纺织企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面临着无数困难,但咬咬牙还能坚持,还没到生死存亡之际,为什么就不能再拼一把?
难道卖身很光荣吗?
傅松在心里左右权衡了一番,不得不说,厅长抛出的“大肥肉”对他很有吸引力,虽然知道“大肥肉”中可能有钩子,但傅松还是打算试一试。
如果能一次性拿下省城的这些纺织企业,以此为基础,通过资源整合、设备更新、技术引进,打造一个涵盖原材料生产、纺纱织布、印染、面料加工、服装成品和管理全产业链的纺织联合体。
这样做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起步高,可以尽早实现战略布局,抢占市场先手。
坏处就是投资风险高,整合难度大,步子有点大有可能扯着蛋。
傅松做生意偏保守,有多大的碗,做多少饭,吃多少饭。
可能正因为如此,这些年他走的还算顺风顺水,不久前沈红就说过,他给她的印象就是按部就班,不疾不徐,不知不觉中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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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感觉也是如此,虽然这么做没什么错,但他总觉得缺了一种叫做激情的东西。
所以,他想给自己找点有难度的事情做做,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而于厅长抛出来的这块“大肥肉”,显然就很有挑战性。
想到这,傅松对于厅长道:“如果省里和市里点头的话,我可以安排专门团队来谈。”
于厅长毫不拖泥带水道:“好!傅总,今天打扰了,有消息了,我会再跟你联系!”
傅松抬手看看时间,客气道:“于厅长,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中午吃过饭再走吧。”
于厅长笑道:“傅总,我相信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
傅松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便没有再劝,一路将他送到酒店门口。
上车前,于厅长跟傅松握手作别,“傅总,我非常期待跟远景集团的合作,等我的好消息!”
傅总笑道:“我跟于厅长一样,也非常期待。于厅长,今天招待不周,见谅!”
傅松又跟温局长和陈叶明握手,不过这两个家伙明显心不在焉的。
陈叶明还好一些,跟傅松多说了两句,而温海良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沉着脸上了车。
站在酒店门口,目送着三人坐车离开,傅松皱着眉发了会儿呆。
“小王,你跟在我身边时间长,你以前见过于厅长吗?”
王永宏茫然地摇摇头道:“傅总,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于厅长,以前真没什么印象。”
傅松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小初在的时候见过?为什么这么眼熟呢?”
何佳道:“会不会是在电视新闻上见过?于厅长之前在二轻工业厅工作,很有可能经常上新闻。”
傅松哑然失笑,晃晃脑袋道:“还真有可能,算了算了,不想了。”
回到房间,发现沈红不在床上,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这娘们儿早上还说身体不舒服,今天想休息休息,怎么突然不见了?
难道她良心发现,硬撑着下去巡察了?
给她的大哥大打电话,居然没打通,这娘们儿关机了。
正要去问问留守的几个女秘书,王永宏拿着一份传真走了进来。
“傅总,总部转发的传真。”
傅松接过传真没有马上看,道:“你去问问沈红哪去了?”
“沈部长?”王永宏愣了一下,连忙眼观鼻鼻观心,转身离开。
传真是彼得非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字数不多,内容也很简单,说的是狙击英镑的事情。
之所以传真内容很少,是因为这次赚的不多,当然,赚的不多只是跟之前几票大买卖相比而言。
跟在索罗斯屁股后面都能赚五亿美元,傅松很知足了。
没错,在英镑危机这件事上,傅松并没有打算跟索罗斯对着干。
傻逼才对着干呢。
1992年的英镑危机,表面上是美国资本收割欧洲,打乱欧洲一体化进程,但本质原因是英国自身经济衰落的结果。
英镑危机简单来说,可以用“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来解释。
苍蝇自然是以索罗斯量子基金为首的国际炒家,缝隙是指欧洲各国汇率联系规则的不稳定,而蛋则是欧洲货币体系。
两德统一后,为了支援东德建设,德国搞起了“4万亿”基建建设,不可避免地造成通胀,为了将资金留在国内并打压通胀,德国只能加息。
相反,大婴帝国经济衰退,需要降息,但由于欧洲各国联系汇率是英镑对德国马克,所以这就产生了巨大矛盾。
如果英镑死磕不贬值,资金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入德国,给本身不景气的英国经济带来极不利的影响。
打铁还需自身硬,大婴帝国嘴巴虽然很硬,叫嚣着坚持现有政策不变,但身子骨的虚弱却世人皆知。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要跟国际炒家对着干,那不叫英雄,那叫大傻×。
更何况,傅松为什么要当大婴帝国的英雄?
为了获得大婴帝国的友谊?
快拉倒吧!
黄种人和白种人两个人种之间,有个狗屁的友谊!
他傅松可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自贱到上杆子去给外国人当孝子贤孙。
所以,他虽然讨厌索罗斯,但他更讨厌大婴帝国,最重要的是,他有自知之明,绝不会逆潮流而行。
跟全世界的金融抄家作对,脑子有病吧!
五亿美元不少了,傅松能分到两亿,明年远景研究院的研发费用一下子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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