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哪怕迟钝如盖伦,也意识到了卡特琳娜和拉克丝之间态度的微妙。
然后,就在盖伦搜肠刮肚,想要安抚一二的时候,拉克丝和卡特琳娜却同时展颜一笑,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毫无征兆地转移了话题。
看得盖伦一头雾水。
最终,在一场家宴结束、卡特琳娜离开之后,她第一时间向诺克萨斯使团汇报了自己和拉克丝对话的全过程。
针对这一场“非正式会谈”,诺克萨斯使团在一番分析之后,做出了一个非常激进的决策。
整个使团当场就来了一波一气化三清,整个使团一分为三。
一部分在雄都干脆就住下了,并申请一块地方来建造大使馆。
一部分继续保持对话的姿态,但实际上也只是姿态而已。
还有一部分,则是迅速离开德玛西亚,并将消息传回诺克萨斯,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主动权。
基于拉克丝的态度,诺克萨斯使团认为,德玛西亚的确不打算介入战局,至少短时间内不打算介入——哪怕双方未能签订一份落在纸面上的互不侵犯条约,但根据使团的判断,这场战争至少在初期阶段,是不需要考虑德玛西亚人的动向的。
基于以上判断,再加上来到雄都城之后对于联合使团的观察,诺克萨斯使团这边认为,接下来的“统一战争”,诺克萨斯应该选择黑森林联邦作为主要攻击方向。
除了黑森林联邦本身实力较弱、位置也并不敏感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诺克萨斯使团已经打听清楚了,联合使团那边,黑森林联邦就派了一个使者过来。
这种情况下,只要诺克萨斯这边看住了那一个倒霉使者,诺克萨斯完全可以发动突袭战争,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听说联合使团那边有一个粗略的“共同防御计划”,但有黑森林联邦位于诺克萨斯西北部的土库古尔地区,和其他几个经济发达、战斗力不错的地区远隔千哩。
唯一能够给他们带去实质性支援的铁刺王国,在马上就要入冬的这个时候,是抽不出来人手前往支援的。
毕竟就算掘沃堡的地势再怎么险要,他们有些必须囤积足够多的人手,应对可能南下劫掠的弗雷尔卓德人。
所以,在这个时候出兵攻击黑森林联邦,敌人是没有任何支援的!
出兵吧!
……………………
当诺克萨斯使团将消息带回了诺克萨斯的时候,面对着他们所提供的“攻击黑森林联邦”的建议,诺克萨斯最高参谋部在一番商议之后,很快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相较于诺克萨斯使团,实际上是军政府高层的诺克萨斯最高参谋部掌握的消息无疑要更多一些。
在他们的角度上,除了使团加急送回的消息之外,来自于石匠兄弟会的消息也提高了首先向黑森林联邦发起攻击这一作战计划的可信度。
石匠兄弟会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间谍情报组织——由于在托比西亚之战战败,诺克萨斯按照条约被迫解散了战争石匠组织,但显然不会甘心放弃的诺克萨斯人“机智”地绕了个圈子,通过改组的方式,用文字游戏的形式,重建了战争石匠。
新成立的组织名为石匠兄弟会,理论上说是一个“民间的石匠公会”,只不过诺克萨斯有时候会出钱,向这个普普通通的石匠公会,收买一些他们感兴趣的“人文地理信息”而已。
双方完全是金钱交易的关系,绝对没有上下级隶属,所以石匠兄弟会自然就不是情报组织或者间谍组织了。
嗯,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只要有脑子的人就知道,这不过是一点小把戏而已,归根结底,石匠兄弟会就是隶属于最高参谋部的情报组织,和过去的战争石匠没有一丁点区别。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石匠兄弟会的联合主席,会是德莱文这个家伙?
难道他选择改行去做石匠了?
别开玩笑了!
而按照石匠兄弟会这边“高价购买”的消息,黑森林联邦是诸多从诺克萨斯分裂出去的势力之中,内部组织结构最为松散的一个。
黑森林联邦位于诺克萨斯西北的土库古尔地区,曾经是诺克萨斯帝国的“开拓地”。
别看土库古尔地区的纬度不高,但这里的气候甚至比铁刺山脉一线更加寒冷——没办法,土库古尔正北边正是铁刺山脉和龙脊山脉之间的空白地带,来自于弗雷尔卓德的冷空气可以再次毫无阻碍地南下。
因此,每当冬季到来,土库古尔地区的黑森林气温都会骤降。
在如此糟糕的自然环境下,黑森林地区的居民天然地形成了喜欢小规模抱团取暖的特点。
在广袤的黑森林之中,星罗棋布般地分布着大大小小上百个聚居点,所有的聚居点都是平行的,都是冬天到来的时候,黑森林人待在一起过冬的据点。
虽然说黑森林已经独立,但按照石匠兄弟会提供的信息,他们的“独立”多多少少有点凑热闹的意味。
就是那种“虽然不知道独立是啥,但大家平时也很无聊,坐在一起商量一下那就独立好了”的意思。
就算诺克萨斯现在出兵占领土库古尔,当地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反抗意识,而诺克萨斯在占领了之后,也不需要花太多的功夫进行管理和维护。
什么,你问这种占领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就在于能把联合使团内部的共同防御协议撕开一道口子,用切香肠的方式,作为诺克萨斯重新统一的开端!
而且,新诺克萨斯成立之后,内部清洗已经可以结束,现在军民正期待着一场辉煌的胜利,来证明之前清洗的正确性,还有哪里能比黑森林地图更容易攫取一场辉煌的大胜呢?
……………………
瓦罗兰大陆上,战争的帷幕即将被再次拉开。
而远在以绪塔尔禁区的卡尔亚,则是终于对符文塔运行逻辑的研究,终于也有了一定的成果。
在纯理论方面,卡尔亚已经大致确认了符文塔的运行逻辑,只不过由于缺乏必要的实验器材,而且担心符文塔的自毁效应,他不好贸然上手进行拆解。
万一激活了自毁程序,那就万事皆休了。
就在这个有些尴尬的时候,基兰抵达了以绪塔尔。
得知了基兰抵达的卡尔亚心中大喜——有基兰的帮忙,那或许自己就可以大胆一点,进行魔法实验了!
然而,就在卡尔亚开始设计实验方案的时候,一直被监视的马尔扎哈,也忽然行动了起来。
他秘密地召集了不少看起来和他毫无关系的人,这些人在离开了禁区监察使的办公区之后,直接出城而去。
虽然卡尔亚准备了不少监视的沙之眼,但如果目标离开了以绪奥肯,那监视很快就会跟丢位置。
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偷偷召见几个看起来和自己没什么联系的家伙,短暂地商谈之后就连夜出城,这其中的猫腻肯定不简单!
所以,顾不上准备实验方案了,卡尔亚一面叮嘱贾克斯和希瓦娜盯紧了,一面带着基兰也悄然潜出城外,直奔禁区而去。
“艾卡西亚的虫潮已经结束了?”出城之后,稍微放心了一些的卡尔亚终于开口问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事了吧?”
“艾卡西亚的虫子已经消失了。”基兰轻轻点头,“这次的虫潮很奇怪,等你这边的事情结束,我还得回去仔细研究一下。”
“哦?”卡尔亚闻言挑了挑眉梢,“你对那些虚空虫还有研究?”
“接触得多了,时间久了,自然就了解一些。”基兰再次点头,“非要说的话,我也算是看着那些虫子从不属于此世之物,一点点变成现在的模样。”
“越来越适应符文之地?”
“是啊,越来越适应,甚至看起来和本土的动物也没有太大区别。”
“这就是虚空厉害的地方啊。”
“就像是那些往猎物体内注射消化液的虫子一样。”基兰眯起了眼睛,“它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向符文之地注入虚空的消化液。”
“这种消化液可能是那些虫子,也可能是那些被虚空所引诱的人。”卡尔亚忽然停下了脚步,“基兰,你怎么知道禁区在那边?”
卡尔亚毫无征兆地转移了话题,基兰闻言有些僵硬地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这个禁区,对吗?”
“……略知一二。”
“你果然知道。”卡尔亚无视了对方的谦辞,“符文之地就没什么能瞒过你的事情。”
“独石要塞的威力可是我亲眼所见。”基兰察觉到了卡尔亚语气之中的不满,只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我是艾卡西亚自治委员会的委员长,就不可能对这座弥合了虚空裂隙的可怕堡垒视而不见。”
“不仅如此吧。”卡尔亚的双眼直视着基兰,“我在研究以绪塔尔禁区内符文塔的时候,可是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在汲取虚空力量的方面,禁区之中的那些符文塔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把它们叫做符文塔吗?”眼见着瞒不下去,基兰只能无奈地摇头,“我的确给耐祖克提供了一点帮助,但它们能够正常运行起来,靠的主要还耐祖克。”
“……”
卡尔亚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基兰,似乎在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承认,这之中的确有我自己的考虑。”基兰继续道,“你应该明白,在那场战争之后,向艾卡西亚复仇一直是恕瑞玛的政治正确,就算你还在,也压制不住。”
卡尔亚没有说话,但在心里却默默地点了点头——基兰说得没错,在艾卡西亚战争之后,恕瑞玛帝国上下,对于艾卡西亚的仇视已经达到了极致,不少人都鼓吹“哪怕艾卡西亚已经完蛋,那也要把那里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为此,不少人甚至真的动手,研究起了如何让一片大陆倾覆于大海之中。
“艾卡西亚犯了致命的错误,但艾卡西亚的一切不应该被彻底抹除。”基兰的眼神相当平静,“而且,在艾卡西亚之战中,也有很多艾卡西亚人,哪怕背负着‘叛国’的罪名,也在为符文之地而战。”
“所以,你选择和耐祖克合作?”
“更应该算是相互利用。”基兰倒是坦然,“虽然那时候的恕瑞玛帝国还很大,但在你消失之后,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恕瑞玛帝国已经走到了分裂的边缘。”
卡尔亚没有说话,因为对他来说,那段短暂的裱糊匠生涯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美妙记忆,甚至恰恰相反,那是他最疲惫、最痛苦的一段过去,那时候他竭尽全力弥合各方的分歧,大包大揽地工作,但整个帝国却依旧江河日下。
在恕瑞玛帝国还是个小部族的时候,卡尔亚的日子过的也很苦,但那时候的他有理想、恕瑞玛部族也有未来。
可是在艾卡西亚之后,当他面对大厦崩塌的局面之时,裱糊匠却根本看不见未来。
“既然分裂已经是必然,那我为什么不找一个人,帮艾卡西亚吸引一下注意呢?”
“所以,你选择了耐祖克?”
“应该算是双向奔赴吧。”基兰的表情很微妙,“他发现了独石会被虚空的力量所活化,所以希望得到艾卡西亚这边对于虚空的研究记录,从而将独石要塞转为生产工具。”
“而所谓的代价,就是他会推动以绪塔尔的独立,吸引恕瑞玛帝国的注意?”
“顺便也耗尽了帝国扩张的潜能。”基兰点头,“你应该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恕瑞玛帝国已经撑不下去了。”
“真是个混蛋。”卡尔亚哼了一声,“就这么急着拆家,属野狗的么?”
“这不是拆家,而是顺势而为。”基兰纠正道,“而且,你知道那些被你称为符文塔的东西,在耐祖克的嘴里叫什么吗?”
“叫什么?”
“叫卡尔亚之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