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恒秋知道皇帝最重视的内容是什么,但他不敢问。
楚清与皇帝之间纠结繁杂的恩恩怨怨,那就是一坨破渔网缠着烂海藻,谁也解不开、理不清。
但信中明显的“合作”之意却可以做做文章,比如:“皇上,臣觉得永安公如今脾气平和许多,不似往年那么浑身是刺;
您看,她字里行间都想向您示好,还托臣代她美言。”
皇帝更是气怒了:“胡常丰!瞪眼说瞎话是不是?!平和?示好?那是挑衅!”
可不就是挑衅么。
楚清在明目张胆告诉皇帝:我的火炮厉害着呢,我就是最大的海匪!你能奈我何?
你把我放在鸟不拉屎的流配之地,以为我就没办法了?不能够!
你把我放在山边,我就靠山吃山养牛牧马,你把我放在海边,那妥了,整个海域都是我的!
我楚清炮船巡海,近海主宰!
皇帝甚至想到建立水军,把大宣所有沿海州府都护卫起来。
如果建立,需要多大规模、配置什么样军备?军费需要多少?
军费呀……大宣西南半圈都临海,且无外敌,值得建立水军吗?各州府守备军能不能分出一些?
看吧,一涉及到财政问题,所有想法都得打折。
“皇上,她信里没有写明租金,臣需要问一下吗?”胡恒秋试探地问,希望引导皇帝不要恶意揣测楚清,因为楚清说了,她的火炮可为朝廷所用。
楚清还是太大胆了呀,胡恒秋在心中抱怨——你说你都当上公爷了,说话怎还那么不懂得委婉,还得我老胡帮伱收拾烂摊子!
皇帝斜了胡恒秋一眼,没理他。
皇帝能看不出来楚清的“示好”吗?自然能。
胡恒秋收到的那份报告中都写了,如果朝廷需要,她可以支援火炮,当然了,是有偿支援。
楚清对自己拥有火器这件事,并不掖着藏着,也明说了只租、不借不卖的原因——跟你们这群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卸磨杀驴的人耗不起神。
这就是皇帝又怕又气的地方。
说皇帝怕,是怕在楚清拥有朝廷所不及的武备;说皇帝气,则是因为楚清一边展示肌肉一边卖乖。
到处设烈士碑,笼络民心;没事就炮轰,展示肌肉;一手慷慨解囊给百姓发粮,一手伸到皇帝鼻尖下:“皇上,给钱!”
民心她得去了,钱却是皇帝掏的,皇帝觉得亏透了!
既是给百姓发钱粮,用谁不行非得用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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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已经回到府城的临时府邸,与小宝团聚了。
把这趟行程给小宝说了一番,楚星海在旁边作补充,如果有外人在场,定会以为二人在向小宝做汇报,小宝才是永安公。
但从楚清的角度来讲,孩子们也是楚家的领导层,有任何事情应该第一时间互通消息。
足见楚清早已认可小宝的能力。
当家长让子女参与并分担重大事情时,子女才算真正证明自己可以独立。
楚清连给皇帝和胡恒秋写信的内容都与小宝报备一遍。
楚星海不知道楚清写信的内容,这会儿知道了,便问:“义母,皇上到底能不能给咱家报销粮款?啥时候报?”
楚清:“谁知道呢,反正打今儿起我会天天追着戚贵燃问钱什么时候到。”
小宝则说:“那笔钱不要也罢,就当邀买民心,也不算亏;否则皇帝会觉得他花钱、帮你笼络民心;
再有,若朝臣们添油加醋,最后不但钱拿不回来,咱还要受弹劾,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再说,你要是刚受封就要钱也就罢了,现在要,咱这不等于当了个二传手?回头戚贵燃那些人也会败坏你在封地内的声誉。”
楚星海:“大哥,什么叫二传手?”
小宝:“打排球、呃……就是蹴鞠时负责传球的那个人,就叫二传手。”
楚星海:“不该叫二传脚?”
形式主义这件事,道理小宝懂,却不知道“二传手”曾是形式主义的代名词。
玩笑归玩笑,正事还得接着讨论。
楚清知道小宝担心自己再次面临朝廷打压、官场倾轧,说道:“咱们现在可是鸟枪换炮、今非昔比了呢,放心,没谁敢欺负咱们。”
可小宝扔有担忧:“娘亲,会不会让皇帝以为咱们家要封土建邦、对抗大宣?”
楚清说道:“封地建邦不至于,但割据是肯定的,咱就当割据一方的军阀好了,只割据自守,不搞对抗,嗯,行政特区!”
楚星海还不能理解“行政特区”的具体意义,但有了些模糊的概念,嘀咕道:“行政……特……区……我想我会懂的。”
楚清安慰:“当然,你很厉害的,多想想就能明白。”
小宝也安慰:“有大哥在,这些事你不必操心,咱们一点点干着看。”
楚星海没再纠缠这個问题,转而问道:“义母你说,皇帝会不会在骂你,说咱家赚得钱没他的份了不说,他还要掏钱养咱家封地的人口?”
楚清大笑:“会的,一定会的!我这几天总打喷嚏呢,皇帝肯定骂我掉进钱眼儿、没脸没皮!”
小宝则说道:“咱家养了他那么多年,该他破财了!”
说笑一阵,各回各屋,准备安寝。
如今楚星海作为永安公府二公子,责任心可强了,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独自睡一个房间,且不要人照顾。
楚元和甘来只好搬到孩子的外间护卫安全。
楚元很不适应:“要不我去帮儿子铺床?”
甘来拿眼睛瞪他:“他自己不是弄得挺好?”
楚元:“可天气越来越热,我想看看他需不需要蚊帐!”
当爹的比当娘的心细,还总表现出来,就问当娘的是什么感受?绝对不是欣慰,是想揍人!
甘来狠掐楚元的腰肉:“爹是亲爹,娘是后娘是不?”
楚元抱头鼠蹿,但很有方向——往里间儿子那边蹿,还得压低声音训媳妇:“你你你停手!别让人看见你打我!
我可跟你说哈,你儿子现在是公府二公子,可不行给你儿子丢脸!”
楚元的手已经触到儿子房门,甘来的“二指神掐”不得不停下:“我……”
唉,真苦恼,没结婚时被楚元天天管束,结婚了刚翻身农奴把歌唱没多久,又开始间接为儿子被约束。
“来啊”在房檐下找根栏杆抓住站好,它刚被“小甘甘”一翅膀给扇回来,心中很是不服气:“就想吃点宵夜怎么了?最近又没有飞行任务!”
“小甘甘”在对面的栏杆上恶狠狠盯着:“保持体重,时刻做好执行任务的准备!”
唉,阿刁也不是自由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