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进了黄忠的包间,自然感慨好一阵楚清的下落不明,只祈祷老天开眼,能让楚清遇难成祥。
这一文一武,大半辈子都没有过交集,只因前年楚清被诬谋反,二人为楚清抱打不平,竟成了好友。
黄忠是来青瓦台打听楚清消息的,老人家没想到才分别不久,楚清竟因“八风”失踪,实在放心不下。
聊了好一阵儿,洪亮一拍大腿:“我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了,我来是想告诉楚家小子们,他们老大的亲家死了,问要不要庆祝一……呃呃……哀悼一下?!”
黄忠的手指遥遥点向洪亮,笑道:“你呀……说说,怎么个事儿?”
洪亮就把四皇子怂恿郑春秋拿石头换钱,然后被买家以石代粮应缴、闹出舆论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总结道:“我估计,要是没这事儿,只论他们没采回多少玉石,还真罪不至死,至多贬官到蛮荒之地而已;
可偏偏老天下的那点儿雨雪,全都下进他脑子里了,非要行这等欺诈之事,还打着四皇子的旗号,天家能容他?”
黄忠一口小酒灌进嘴,吧唧吧唧,点评道:“这也是狗急跳墙的做法,你想,他岳家倒了,他想不被贬官,只能破釜沉舟赌这一把了;
只是这事儿应该不这么简单,他又不是傻子,岂能明目张胆就打着四皇子的旗号?
怕是被有心人抓到机会宣扬出去的……能是谁呢?”
洪亮俯身压低声音猜测道:“你说,能不能是楚大妹子干的?”
黄忠眼睛一瞪:“她有那个脑子?”
洪亮收回身子:“也是,大妹子一根筋,比鸭子还直肚肠,确实没这本事。”
站在门口给两位老人把门的四儿:……
黄忠指点:“这事儿啊,不能是外人干的,你琢磨琢磨,郑春秋是替谁受过?”
洪亮:“替四……”
门口的四儿:不是我。
黄忠:“如果四……倒霉,谁最高兴?”
洪亮:“一二三五六七八九十!”
黄忠:“嗯,其中一二吧,或许人皆有份也未可知。”
……
两个老人如此猜想,是出于他们都曾为官身才有的思路,民间可就不这么看了。
郑春旗获罪的圣旨是公告天下的,不然“以石代粮”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如何能为四皇子揩净屁股?如何能达到以儆效尤的效果?
所以郑春秋的结局,一时间成了京城百姓议论的“头条”,反倒把“赈灾”举措挤到“榜二”位置。
可马上,郑春秋的夫人又“力压群雄”,占据了“榜一”的位置。
事情是这样的:
郑家家产被抄没,自然朝廷赐的府邸也被收回,郑夫人一下子成为丧家之犬。
好在抄没家产的时候,允许她带了几件衣服离开,并且没有没收她身上所戴的饰品。
可一個内宅妇人,身上是除了首饰不带银钱的,人家就是出门消费,也自有贴身丫鬟帮忙付账,因此郑夫人可谓是净身出户。
但凡还有活命的机会,人是不愿意求死的,尤其是亲眼见过丈夫缢死的惨状之后。
所以郑夫人打算找个典当铺子,把首饰当了,然后租车去投奔亲闺女。
可是,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好,说是落井下石也罢,反正转遍所有的典当铺子,没有一家能给个合适的价格,而且越换铺子,出的价越低。
终于,在饥寒交迫又疲惫不堪地重回第一家当铺后,当铺二东家做主,低价给郑夫人的首饰办理了“死当”手续。
当铺二东家说道:“你也别在我这哭穷装可怜,你们家要是可怜,能干那缺德带冒烟的事儿?
不过呢,既然圣上都冲着临洋侯的面子没判伱们一个满门抄斩,我自然也给临洋侯留上一分颜面;
能给你这个价钱,不是冲你可怜,你得感谢你有个好亲家!”
这就是民间的看法。
民间认为,既然拿石头当玉卖这件事是郑春秋干的,还敢假冒皇家的名义,皇上没判他们家诛九族、也没判满门抄斩,只能是因为顾虑临洋侯的面子。
郑夫人是在满城人投掷的雪球中离开京城的,并没有租到马车。
别看临洋侯在权贵心中、口中不是个好人,但在百姓心中,人缘还是不错的。
敢冲沃斯王叫号、还把人轰炸个屁滚尿流;给地震灾区送衣送粮;自己都失踪了,可楚家人还在捐款捐物;听说,南方重灾区,还有楚家人带着搜救落难者、帮助幸存的人们开辟安置之所……
临洋侯虽然失踪了,可临洋侯的影子处处都在。
“临洋侯与咱老百姓同在!”海州的岸边,楚家小子们正带领着百姓捡拾海货。
“八风”肆虐之后,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目前能看到的唯一好处是:海滩上密密麻麻的海货。
不同的地段海货还不同,比如说这片海滩上,遍地是生蚝、海贝;隔很远一段的海滩上,冲上来密密麻麻的海肠和海虾。
这些东西极少有人吃,除非是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到危险的海边捡拾海货充饥。
现在,就是活不下去的时候,楚家小子们却给灾民们开辟了“生财致富之路”。
“这几天大家都早些来捡!”灾民们如此相互告诫和鼓励。
海州,历代都是朝廷发配罪犯的“远恶之地”,可以说,这里是由罪犯组成的地界。
但是如今,总数八万人口的海州,一场“八风”过境后,只剩下一万多人口。
凄凄惨惨,民不聊生。
楚家小子们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够把这些海物都处理干净,晒成干,临洋侯会给合适的价格进行收购。
不仅如此,楚家小子们还组织他们把生蚝熬制成蚝油,这可是金贵物,一百多斤生蚝才能熬出一斤蚝油。
就是因为产量低,所以价格非常高,这是海州幸存者当前、乃至很久以后长远的致富途径。
“临洋侯与咱老百姓同在!”,海州人一边捡拾生蚝,一边不断地感恩。
“你们说的临洋侯,是叫楚清吗?”一个青年问道。
这青年看上去二十出头,很是瘦削,个子却不矮,说话带着北方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