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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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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父嚴母還是從孫子口中得知,兒子又跟鄭晚在一起了。

    別看嚴煜今年十五歲,他卻并不是口無遮攔、不知天高地厚的跳脫性子,他想,他都已經去過未來嬸嬸家裏,叔叔還默許他拿了紅包,這就是過明路的意思。

    他也沒必要将這件事當成是什麽世紀秘密般藏着掖着。

    于是,這天他來醫院看爺爺,聽爺爺奶奶又在嘟囔叔叔的私事時,大喇喇地說了:

    “爺爺,奶奶,你們就別操心了,叔叔有女友了,可能馬上就會結婚,所以,爺爺您要趕緊好起來,到時候還要參加叔叔的婚禮呢。”

    二老大驚失色。

    剛開始還以為嚴煜在胡說八道,仔細詢問過後,終于确定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嚴父長嘆一聲:“冤孽!”

    嚴母一臉怔然,私心裏卻是松了一口氣。

    好好好!

    鄭晚的丈夫居然死了?

    盡管這樣想不太厚道,可她也清楚,如果不是鄭晚的丈夫去世,兒子是萬萬沒有機會再與鄭晚再續前緣的。

    這些年來的種種跡象,無一不表明一點,兒子不會跟除了鄭晚以外的人在一起。

    嚴母直念阿彌陀佛。

    嚴父神情複雜,但到底是感到放松的,晚上破天荒地又多吃了半碗米飯。

    第二天,嚴母一臉喜色,去了趟成源集團,要親自從兒子這裏證實這件事。

    她這心裏都在計劃着,攢了那麽久的玉镯子終于可以送出去了,再看看兒子那常年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心裏萬分安慰。

    這些年來,她已經歇了心思。

    不再奢望兒子能走出來,跟他人一般正常地戀愛結婚生子。

    只是老頭子他放不下,仗着生病試圖逼迫均成低頭,可均成的性子那樣冷硬,又怎麽可能會勉強自己?

    他但凡是這樣的性子,這些年來又何必困住自己呢?

    她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即便如此,她也心疼!心疼兒子這麽多年來孤身一人,老了也是孤苦伶仃。

    “是。”嚴均成神情平和地回答,“什麽時候結婚,看她的心情跟時間。不過一定會結。”

    嚴母喜形于色:“那就好那就好,我跟你爸都沒有意見,這樣大的喜事,什麽時候我們一起吃頓飯商量商量?”

    長達近一分鐘的沉默之後。

    嚴母看了眼坐在辦公椅上臉色淡淡的兒子。

    她一驚,收斂了臉上的喜意,試探着喊了他一聲:“均成?”

    “不了。”

    嚴均成從容起身,“沒必要見面,也沒必要吃飯。她也不用跟你們見面。”

    這話……

    嚴母深知兒子對鄭晚的感情。

    那麽,是不讓他們見鄭晚嗎?

    “那你們的婚禮呢?”嚴母主動退讓一步,“既然你們要結婚,以後都是一家人,均成,這件事你有問過她的意見嗎?”

    “爸身體不好,到時候您在醫院陪他。”嚴均成聲音平淡,“婚禮是我跟她的,只要我在,只要她在,其他人在與不在,都沒有影響。”

    “均成?!”

    嚴母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什麽意思?他是打算這輩子都不讓他們再見到鄭晚?

    嚴均成微微側身,如往常一般,語調沒有一絲起伏,內裏卻不容置疑,“媽,希望您跟爸能明白一件事,任何人阻礙了我跟她,我都不會再放過。”

    大約是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他下颚緊繃,霍然地收緊了手,手背青筋暴起。

    下一秒,卻又松開,平靜地說:“就這樣,我還有事,讓司機送您回去,過兩天我會去醫院,爸的身體您也不要太擔心,會有更好的治療方法。”

    嚴母怔忪地看着兒子,滄桑了許多,她問:“所以,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在怪我跟你爸?”

    “怪?”

    嚴均成靜靜地品味了一下這個字,後神情沉靜地說:“不,不是。”

    不是怪,那是什麽?

    恨?

    這件事,看似平靜安寧地過了二十年,今天被撕開一道口子,嚴母如遭雷擊,幾乎站不穩。

    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均成,當年的事的确是我們不對,可是換做是任何人,任何父母,他們都會跟我們做同樣的事。

    我們有什麽辦法,你當年高考能上全國最好的大學,你非要去南城,是,南城也有好的大學,但跟東城這邊怎麽能比?這是哪個做父母都不會接受的,均成,你将心比心啊!”

    嚴均成神色自若地回:“您說完了嗎?”

    他自小沉默寡言,從不與人争執,倒不是脾氣多溫和,只是認為沒有必要。

    不願意花費時間去「解釋」。

    解釋本就是很多餘的事。

    二十年過去了。似乎父母都沒有明白一件事,他從來不是在責怪他們阻止他去南城,他們的愛子心切,他從未否定過。

    作為父母,他們可以教訓他,可以動用家長的一切權威來壓制他。

    他們,不該去找她,不該去為難她。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做錯什麽。

    這是他的底線。

    只可惜,即便是親情血緣,也是父不知子、母不知子。

    今時今日,他們也不明白。

    嚴均成是很有分寸的人。

    即便鄭晚不提,他也不會随意進出她們母女住的這間套房。

    鄭晚知道他的習慣——多年不見,他跟從前沒什麽區別,在學生時代時,他也沒有特別交好的同學朋友,只要是學業之外的時間,他都要跟她在一起。

    現在也是。

    她也不太清楚,處于他這樣的位置,需不需要頻繁的應酬。他好像每天都準時甚至提前下班,比起一般的上班族還要輕松些。

    在鄭思韻放學前,她都會呆在他的房間。

    嚴均成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身穿質地柔軟親膚米色針織裙的女人坐在沙發上。

    一頭蓬松的長發被發夾随意夾着,幾縷頭發松散落在肩頭。

    她正認真專注地在織着手中的毛線。

    手指細長白皙,宛如魔法在指尖跳躍。

    聽到聲音,鄭晚擡眸朝這邊看,見是還穿着筆挺正裝的他,笑了一笑,“快去換衣服。”

    “嗯……”嚴均成雖然應下,卻還是凝視着她。

    過了一會兒,他才往衣帽間走去。

    等他換了休閑家居服過來,鄭晚已經完成了最後一針,她感到放松,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已經織好了,很久沒織過圍巾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她手中是煙灰色的圍巾。

    這

    個顏色很适合他,她也想過,他大多數時候都是身着正裝、又都是深色系。

    煙灰色會比較好搭配衣服。

    他說:“不着急的。”

    鄭晚卻笑,踮起腳尖,一邊幫他圍圍巾一邊在他耳畔說:“你很少說要什麽禮物。現在又是冬天,我早點織出來,你也能早點圍上。怎麽樣,紮不紮脖子?”

    她想,應該是不紮脖子。

    毛線都是她精挑細選的,柔軟又暖和。

    忽地,他順勢扣住了她的腰,兩人靠得很近,他低頭,與她額頭相抵。

    她也沒躲,只是笑盈盈地看他,也沒說什麽。

    呼吸在彼此間纏繞,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他抱緊了她。

    這一雙手,明明想用力,恨不能将她揉進骨血裏。

    可又怕她不舒服,想用力,最後還是放松了力度。

    克制而平靜。

    “我很喜歡。以後每年都給我織一條,可以嗎?”

    鄭晚微怔。

    相擁這樣的舉動偶爾也很有意思,明明如此親密無間、嚴絲合縫,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起伏,可是看不到對方的神情。

    她看不到他此刻神情晦暗不明。

    他也看不到她的悵然若失。

    過了幾秒,她擡手,輕輕撫上他寬闊的背,唇角上揚,“好。”

    ……

    十點。

    鄭晚回到樓上的套房,她安靜地給女兒提前泡了熱牛奶後,裹緊了披在身上的衣服,推開拉門,來到露臺,像是感覺不到這凜冽呼嘯的寒風,她看着這東城的夜景,這才放任自己去想別的事。

    是什麽時候呢?

    嚴均成跟陳牧見過。

    她猜,或者說是篤定。

    她原以為嚴均成是在醫院看到別人織毛線才提起來。

    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簡單。

    或許,從頭到尾簡單的人是她。她愛過的這兩個男人,又豈是心思簡單的人。

    她其實也看不透他們,現在想想,陳牧是什麽時候開始不提不問她的上一段感情的呢?

    她的頭腦驟然清醒。

    人只會對沒有接觸沒有見過的人和事感興趣。

    她抱緊了雙臂,忍不住嘆息。

    鄭思韻回來,在屋子裏溜達一圈沒找見媽媽,外面的風吹起窗簾,呼呼作響,她的腳已經好了許多,可以正常行走,但不能走得太快。

    她也跟着來到露天,見媽媽正彎腰、手肘靠在欄杆上,風也吹起了媽媽的衣服跟頭發,在這寒冬深夜,媽媽的身影這樣的缥缈。

    她一頓,過去,怕媽媽冷,抱緊了媽媽的手臂,“您有心事嗎?”

    鄭晚也怕女兒凍到。

    牽着女兒的手進了房間,屋內溫暖如春。

    “沒想什麽。”

    鄭晚将杯子遞給她,“趁熱喝,喝了就早點睡,明天還要上學。”

    鄭思韻乖乖接過,喝了幾口熱牛奶,又問:“總覺得您有心事一樣,剛才在露臺上吹風,您跟嚴叔叔吵架了嗎?”

    “沒有,怎麽會。”鄭晚搖頭,“只是在想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好像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也是。”

    鄭思韻差點被嗆到,眼神閃躲,“媽!我哪有秘密!”

    鄭晚沒說什麽,只是看着她笑。

    “那您呢?”鄭思韻果斷轉移話題,好奇詢問,“您有秘密嗎?”

    “也有。”鄭晚誠實地回答。

    “是什麽是什麽!”

    鄭思韻來了興致,連忙追問。

    鄭晚蹲下,替她脫了棉襪檢查腳還有沒有腫着,才擡起頭認真地回答這個問題。

    “被第二個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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