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宏远十二年腊月二十二,历经千辛万苦,姚家酒坊姚老太爷的灵柩,终于从京城到了老家,青州祁县。
谁能想到,这棺中人半年前还中气十足的料理酒坊生意。
因思念京城谋生的长子,便将酒坊交给二儿子。带着随从刘瑞,简衣便行,去了京城。
长子带他尝了八大馆子的菜,赏遍了京城美景。心满意足之后,谁料想,老太爷竟然驾鹤西去。
父子团聚不足三个月,便天人永隔,姚大老爷姚青山伤心不已。遂关了京城的店铺,带着妻女扶灵回乡。
这一路并不太平,先是遭遇山匪劫道,又遭家奴背主,弄得姚青山疲惫不堪。
半路请的护卫陶焕生,打量着姚家大姑娘口中的“家财万贯”之户。
一个三进院落,两扇黑漆大门,上面的“姚府”两字,也不甚清晰,只有门前立着两个石狮子,还算威风。
姚家大姑娘姚梦莹也下了车,屋檐下挂着白灯笼,显然老宅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望着那眼前各怀心思忙碌的人,梦莹心里五味杂陈。
都说人死如灯灭,可谁料想,阎王爷没收她。趁着天狗食日,阴阳混沌之时,又给她送了回来,而且还是回到了十一岁的时候。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作恶多端之人,苍天不佑。
既然回来了,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报了前世杀父夺产的仇。
钝刀子杀人才过瘾!
她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也尝尝,妻离子散,无家可归的滋味。
*
半个时辰后,姚老太爷的继室尹氏,被两个儿媳妇搀扶着,孙男弟女簇拥着,从门里面迎了出来。
尹氏看到了姚老太爷的灵柩,越过了给自己行礼的大儿子儿媳妇,扒着灵车就哭了起来。
“老太爷,您怎么就走了,您走了,我可怎么办啊!你把妾身也带走吧,我可不活了。”说着弯腰就要撞棺材。
还好后边跟着的二儿媳妇刘氏和三儿媳妇齐氏眼疾手快,老太太头刚刚挨着棺木边,就被拉了回来。
二儿媳妇,哭着劝道:“老太爷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家,老夫人您可不能想不开啊……”
三儿媳妇,也拿着帕子掩着脸哭,眼神还不停的朝姚夫人处张望,那眼神里有嫉妒,有不甘。
新收的丫鬟红英跟青萝小声嘀咕:“这老夫人早就知道老太爷过世了,怎么现在才寻死?”
青萝瞪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小声点,小心挨板子!”
红英吐吐舌头,不敢再言语。
婆媳三人哭成一团,后跑来的姚三老爷又冲了过去,口里哭喊着:“爹呀,我的爹呀……”
姚三老爷身材微胖,下巴上长了一黑痣,痣上有几根黑毛,哭起来黑毛一颤一颤的,十分滑稽。
红英刚来不懂规矩,要不是青萝掐了她一把,差点笑出声。
二老爷姚青江和三老爷姚青桥是继室尹氏所出,身量都比姚大老爷矮半头,皮肤也黑,姚二老爷比姚大老爷小五岁,如今已是大腹便便,看起来像是比姚大老爷年纪还大。
姚二老爷还算冷静,对着姚大老爷一揖到底:“大哥,五年未见了,你可回来了,这一路带着父亲的灵车,恐怕不易吧?”
姚大老爷听了这窝心话,眼圈一下就红了,忙把二老爷扶起来,就想把一路上的艰难困苦,跟弟弟诉说一番。
梦莹见姚大老爷动了情,忙过来屈膝给二老爷见礼:“梦莹见过二叔父。”
姚二老爷闻言,转过身扶起了侄女,“哎呦,这是莹丫头吧,三年未见了,如今也出落成大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二叔父谬赞了,祖父的灵柩一路颠簸,现在终于到了家,还请尽快安置了吧。”
“对对对,大哥,路上的事,我们有时间再叙。灵棚已经搭好了,我这就安排人,把爹的灵柩抬进去。”
说完姚二老爷转身去安排人手。
可过了一刻钟,姚二老爷又转到了姚大老爷身前,问道:“大哥,怎么没看见宋管家?”
“他们……”
姚老爷刚起个话头,就被梦莹接了过去,“京城宅子需有人看管,他们留在京城了。”
姚二老爷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原来如此”,转身又去安排事了。
梦莹望了姚老爷一眼,用唇语说了两个字,姚老爷看明白了,是“赌约”。
姚老爷极不情愿的点点头,转身去看灵车了。
梦莹长出一口气,自己千般嘱咐,可自己这傻爹,刚见面就差点露个底掉。
那边姚夫人也没闲着,正拉着儿子的手抹泪。
这是姚夫人的儿子,姚承耀,是姚梦莹的亲弟弟,在姚家三房里排行老二,因在青州正阳书院读书,未随姚夫人去京城,上次见还是一年前上京探望父母。
“一年未见了,耀哥你长高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母亲也清减了,这一路风餐露宿可苦了您了。”
姚承耀也红了眼圈,虽然已入书院,可母子连心,对母亲的思念却从未停过。
“可不是,差点……”说道这里她想起女儿的话,停顿了一下,“这里不是说话之地,等过了你祖父的丧事,母亲再与你细说。”
母子俩热络的话语,梦莹听在耳朵里,烫在了心上。
这才像母子,自己与母亲,为什么不能这样呢?
前世,母亲与自己最亲热的一次谈话,还是母亲要安排自己婚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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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莹将头转向了别处,再回身时候,姚承耀已经站在自己跟前,长揖行礼,“承耀见过姐姐。”
梦莹望着眼前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刚刚十岁,便已彬彬有礼,有了谦谦君子的模样。
对自己这个长姐也颇为尊敬,只是与人家的姐弟想比,她总觉得自己和弟弟隔着什么。
“耀哥懂事了”,梦莹伸出手想摸摸弟弟的头,又缩了回来,这不是前世落魄时的弟弟;现在的姚承耀是父亲的掌中宝,是母亲的眼珠子,自己不过是个不受宠的长姐。
“姐姐一路风尘,想必累极,我已安排下人打扫好了房间,长姐快去休息吧。”姚承耀说的恭敬,语气却透着疏离。
“好”,梦莹颔首,带着青萝和红英移步去了东跨院。
姚大老爷最先成亲,姚老太爷心疼自小失母的大儿子,就在姚家老宅的旁边,给他置了一个三进的院落。
虽没有老宅大,但是好在独门独户。
怕让人起疑,梦莹提前让陶氏三人,换上了自家小厮的衣服,也被安排到了东跨院。
陶焕生带着他的胖瘦两兄弟,跟随姚家人绕过福字影壁,被安排在外院的西厢房。
西厢房有两间,陶焕生住一间,胖瘦两兄弟住一间。每间房为内外,外间是火炕摆着炕桌,靠墙挂副山水字画,里间是一张床。
看来这是专为客人准备的客房,胖瘦二人则为谁睡床,谁睡炕争论不休。
“你夜里总打呼噜,你睡里面的床,我睡炕。”瘦子说道。
“这话说的,就像你不打呼噜似的。”胖子也喜欢睡火炕。
“可大当家说了,只要你打呼噜,山寨都被你震的晃三晃。”
“那是从前……”
*
再说梦莹这里,进了垂花门,过了抄手游廊,进到三进院子的后罩房,左边三间,便是她的住处。
如姚承耀所说,的确已打扫干净,地龙也烧过了,屋子里暖呼呼的,青萝忙给梦莹解了披风。
梦莹摸着自己的软床和被子,心里感慨万千。
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真个不堪回首。
梦莹吩咐青萝去给红英安排住处,自己也躺倒床上闭目养神。
*
姚夫人跟儿子话了别情,便由一直在祁县看家的老仆人胡婆子迎了进去。
“三年未见,夫人不但容颜未改,好似还更胜从前,果真京城水土养人。”
胡婆子伺候姚夫人多年,深受姚夫人的信任,当初因为女儿生产,才没能进京,便一直守着这个宅子。
姚夫人得意的扶了扶鬓发,“唉,要说这京城啊,就是这点,养颜的东西,真是好。
那玫瑰油,珍珠面膏真是好东西,我还给你带了些,回头你也试试,保管年轻个五岁。”
胡婆子摆摆手,“您可别糟蹋那好东西了,我这老脸就是擦琼浆玉露,也无用了。”
主仆二人说话间就进了垂花门,进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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