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昊之在婚宴第二日果然离开了崔氏别院,车队往洛阳而去。
他却带着两名手下,偷偷折返长安。
身为燕国洛阳刺史的他,这次的任务除了给崔云山道喜,还要到城里安排一众细作的工作。
自安禄山称帝后,放缓了进攻的步伐,让当朝圣人有了所谓喘息的机会。
文官主张议和,武官主张反击,朝堂里争论声不断。
太子李丰一言不发,他打心底里害怕安禄山,当时三弟李煜拉拢安禄山,他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三弟给杀了,以绝后患。
后来安禄山擅自起兵造反,三王子李煜可谓是大势已去,对东宫再无威胁。
圣人听着殿下文武官员的争论声,闭起双眼皱起眉头,他年纪大了,如今只想躺在后宫妃子的怀里休息。
这时三王子李煜突然上前一步说道:“父王,儿臣愿作为议和使者前往洛阳。”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若安禄山翻脸不认人将李煜软禁在洛阳,岂不是成了人质。
圣人睁开双眼,刚想接话,这时太子李丰连忙上前补充道:“父王,三弟的提议,儿臣认为可行!”
李煜斜眼看着自己皇兄,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皇兄的打算,还不是希望他死在洛阳。
“准了。”圣人金口一开,百官只好跪地高呼圣人万岁。
可接下来却是让太子李丰意外,圣人吩咐如今的京城留守崔云舟,担任此次议和队伍的护卫统领,确保三王子李煜的安危。
....
城里一连几日,都出现了许多无故被杀的百姓,说不清是因为抢粮食还是因为抢财物。
雷万然忙得不可开交,大理寺那边如今宛如摆设,自从崔佟辞官,那个大理寺少卿计凤安便更懒政了,所有活都丢来留守署。
可眼看崔留守十日后便要护送三王子去洛阳议和,雷万然想到届时自己更是会忙得没时间归家。
崔云舟整理着案几上的卷宗,根据他的暗卫回报,最近城里多了许多燕国细作,他想都不用想就觉得跟蒋昊之有关。
那个狡猾的蒋昊之此时想必在长安不知道哪个角落操控着一切。
他不知道圣人安排他护送三王子用意如何,可即是圣旨便不能不遵。
对于太子与三王子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这些年以来都一清二楚,可他从来没表明过立场。
他只是个维持长安治安的京城留守,不曾想如今圣人却在逼他表态。
这一路去洛阳,太子李丰想必会派人出手,就算一路太平去到洛阳,安禄山也极大可能会软禁李煜。
若李煜无法返回长安,那他崔云舟,估计就只有死罪一条。
又或者安禄山不动李煜,将他放走,那回程的这一路,便是太子最后的出手机会。
他往嘴里丢了颗胡麻糖,再苦的日子都得熬,何况情况得眼下再作判断。
.....
崔氏别院。
裴姜身边除了带来的胡奴希罗,胡婢史那,如今多了两名服侍她的婢女。
春霞和冬影,两名婢女都是崔云山的人,确切来说,两人都是雁来堂培养的密探。
裴姜自从嫁入崔家,便鲜少外出,多是希罗或者史那替她去和索多见面。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渐凉,院里不时便有落叶飘落。
她盘算着如今金樽会剩下的那些契约,她虽答应全数打包卖给雁来堂,可私底下,她还是收起来了三份契约。
其中便包括了与东宫那份最大的,东宫地契依然被她牢牢握着。
正想得入神,婢女春霞端来热茶和糕点,“娘子,外头秋风不小,要不回屋吧。”
裴姜笑了笑,屋里屋外有何区别,她如今宛如笼中雀,不过现时局面复杂,她若不是躲在此处,说不定好几方势力要对付她。
“屋里有点闷,无妨,就在此坐坐。”她捏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皱起了眉头,怎的这么甜。
春霞留意到她的神情,连忙说道:“昨日二郎君刚搬回来,特意吩咐下人去做的,兴许是重手了些...”
裴姜知道崔云舟搬来了别院,虽说两人院子相隔有点远,可一块在正厅吃饭时还是能碰到的。
她不想去猜崔云舟的意图,何况他几日后便要护送三王子去洛阳议和了。
就在此时,安庆绣带着婢女桂花,缓缓走进院子。
裴姜连忙起身出迎,“姐姐怎的突然来了?”
她这还是婚后头一回与安庆绣单独见面,平日安庆绣都在院里带孩子,鲜少离开。
“妹妹,今日我闲的无聊,便来找你说说话,如今这家里就我们两人,多走动走动才好...”
安庆绣从小被安禄山养在府里,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学识更是颇深,若她是个男儿,便是帝皇之才。
“姐姐说的是,要不,妹妹陪你下棋解闷?妹妹听夫君平日提起你乃棋艺高手呢。”裴姜对安庆绣的情报也仅限于此了,再深入的了解,还是得靠接触。
安庆绣嫣然一笑,吩咐桂花去取棋盘棋盒。
青玉棋盘上黑子如墨梅点点绽在冰面,安庆绣捏着白子迟迟不落。
裴姜垂眸将茶壶架在红泥炉上,沸水冲开碧螺春的雾气漫过棋盘,“姐姐,看来你是故意输给夫君的...”
“啪”的一声,白子砸在星位。
安庆绣鬓边那步摇乱晃,在裴姜茶盏里投下碎影,“妹妹说笑,夫君下棋才是天下第一。”
她一语双关,裴姜执黑的手腕微微一颤,“那我倒是没见识过,下回定要缠着夫君陪我下一局。”
她们二人既在棋盘上刻意藏拙,也在互相试探对方。
裴姜不懂为何安庆绣为何不去洛阳,而是留在崔府相夫教子,而安庆绣何尝想不懂她为何将金樽会抛下,嫁入崔家做妾。
“听说别院西园要种新梅?”安庆绣突然开口道。
“夫君的意思罢了...”裴姜将黑子落在早已备好的眼位上。
“对了,婚宴那夜,桂花这不长眼的,说看到蒋君居然从妹妹的房里出来,此事,妹妹有何说法?”安庆绣抬眼轻笑,视线盯得裴姜不禁心中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