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最终安排她那个巴西朋友卢卡,在利奥波德酒吧和罗恩碰面。
维多利亚火车站那儿有好几个巡警,玛丽担心在那接头会上演自投罗网的戏码。
这样的担心无疑是多余的,她对罗恩在警圈的名声一无所知,不过罗恩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建议。
利奥波德酒吧是科拉巴区最大的酒吧和餐厅之一,在全孟买都数得上名。
酒吧一楼大厅被数根圆柱分割成了几个相似的区域,柱上和空白的墙面都贴有镜子。
顾客在座位上不用转头,就可以悄悄打量他人,或者向中意的目标抛媚眼。
对许多客人来说,看着自己的影像同时映在两面或者多面镜子上,乃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久而久之,利奥波德酒吧就成了让人们来看人、被人看、还有看着自己被人注视的地方。
整个大厅约有三十张桌子,每张桌面都是印度的熏珍珠大理石材质,搭配四到六张雪松木椅子。
罗恩到这里的时候,玛丽、莲娜、还有一个青年男子,三人已经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嘿,罗恩!”玛丽和莲娜同时向他招了招手。
“是我来晚了吗?”罗恩在她们俩中间坐下。
“是我们想早点过来喝一杯。你知道的,每天对那么多人微笑,我的脸都快僵硬了。”玛丽抱怨道。
“噢,这让我听起来感觉自己是个无情的资本家。”
“是这样的,没错!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在你手里大败亏输!”玛丽和莲娜一左一右搂着他的胳膊嘻嘻哈哈笑着一团。
等到服务生为罗恩上了一杯啤酒后,玛丽才想起来今天还有正事。
“罗恩,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卢卡。”接着她又转头面向那个有着浓黑发的年轻男子,“这是罗恩,我跟你提过的,外国人在孟买遇到麻烦都找他。”
“你好。”彼此双方友好握手。
“老实说,朋友,你看起来一点不像巴西人。”罗恩再次打量了他一眼。
卢卡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和衣领齐平,上身是粗斜纹棉衬衫,腿上则是宽松的帆布长裤。
“你和巴西人打过交道?”卢卡诧异的问道。
“我每天接触十多个国家的游客,遇到的人种多的我自己都不过来。但不管怎么说,巴西人我很少见过高鼻梁蓝眼睛的。”
“好吧。”卢卡放下手中的酒杯,“就吃的来说,我是法国人;就长相来说,我是意大利人;就生意来说,我是瑞士人--非常瑞士,严守中立。”
罗恩耸了下眉,“现在连人种都开始国际化了吗?”
几人大笑,惹得邻桌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
“老兄,我也正想说,你一点都不像印度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其他方面,你们懂的,他的一举一动比你们还像西方人。”
“Yeah,这家伙魅力十足!尤其他还是一个真正的印度人。”这种奇妙的结合,很是吸引玛丽和莲娜。
“好了,还是来说说你吧。”罗恩转动酒杯朝向他,“玛丽说你的签证有点小麻烦?”
卢卡收起笑容,放低声音,“过期了。你知道的,罗恩,这在孟买很不方便。”
在孟买每家酒店接待外国人,都得拿出一张外籍房客登记单,上面会填写外国人名、护照码和签证有效日期。
这种登记单又叫“C表格”,警察会不时来抽查。
签证过期仍逗留境内,这在印度是重罪,最高刑期可判两年。
而如果酒店老板敢在C表格上篡改信息,一旦被抓,就会被警方处以巨额罚款。
所以卢卡现在的情况,没有可靠关系的话,他很难在孟买找到安全的住处。
那种犄角旮旯的私人小店倒是有,但没几个外国人敢住。损失财物是小,丢了性命可是大事。
“你的签证过期多久了?”罗恩接着问道。
“三个月。”
“我很惊讶你竟然能活到今天。”
“我运气好,之前一直在农村地区,那里的警察根本不管这些。但孟买不一样,昨天晚上我就差点被盘问,还好当时找机会脱身了。”
通常外国人签证刚过期的话,印度警察即使查到,也会给一次续约的宽容期限。
但这绝不是三个月,罗恩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因为他运气好。
“你想在孟买待多久?”
“找到生意,找到生意我就走。”
“这可不是安全的想法,时间拖得越久,你被发现的可能性越大。”
“所以我才来找你,罗恩。我去过孟买的背包客根据地,那里很多人都说起过你的名字。当然规矩我都懂,我会为此支付一些报酬。”
在说“报酬”这个词的时候,卢卡特地比划了一个“S”,意思是他会以美刀支付。
“你打算出什么价?先说好,想要搞定签证问题,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当然,不过我们就在这里谈吗?”卢卡心虚的左右看了看,酒吧大厅里还有很多其他客人。
这种忐忑的表情罗恩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不习惯在公共场合密谋,但这里是印度。
“卢卡,看来你确实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孟买。”罗恩笑着抬了抬下巴,“看到水果旁边的那个澳大利亚人了吗?
留着金色长发的男人和穿红衣的女孩,他们想买麻草。坐在对面的那个,留着大胡子的人,他是掮客。
双方现在正在商量价格。一但谈妥,外面街上那个脏衬衫、赤脚、手拿竹篓的家伙就会把麻草交给他们。
还有角落里身穿帅气的西式牛仔裤和夹克的那伙人,他们专做护照生意。护照知道吗?那比你的签证判的更久。”
卢卡听的目瞪口呆,“所以这家酒吧...”
“放轻松,这里只谈生意,不交易。”
“什么意思?”
“酒吧里谈妥价格后,他们会走出店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走回酒吧,坐回原桌。
即使官员收取贿赂也是如此,双方在楼上阴暗的隔间订下口头协议,然后在外面人行道上握手、交钱后,才算搞定。
这是规矩,没有警察会来这找麻烦,大家已经约定成俗。”
“这真是他妈的酷!”在肚子里搜刮了半天,卢卡也只能用这句脏话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以及崇拜。
“现在说说你的签证问题吧,你预期待多久?这涉及酒店老板篡改C表格的难度,当然也和你需要支付的酬金有关。”
卢卡盯着罗恩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条。
“签证是小生意,这个你感兴趣吗?”
罗恩接过来看了看,眉头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