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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海上生变
    众人对赵婉兮这番话摸不着头脑,但一想公主在大梁多年,见闻定与他们不同,便也不疑有他。

    这是他们曾经的对话,暗示的意味太过明显。

    元熠听闻此话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好在帷帽挡住了他的神情。

    他平复了片刻,缓缓开口:“在下未曾去过渤海,这些都是极北之地产物。”

    声音不似往日战场上杀伐果决的金石之音,声线化作春水煎茶的温柔。

    但是不论是哪种声音,都与赵婉兮记忆中的不同。

    少年变声期难听的嗓音,时隔多年却成为她最怀念的音色。

    风和来叫赵婉兮用膳,程儒也忙将元熠拖回船舱。

    一进舱,程儒便问道。

    “你怎么回事?是你放心不下非要来的,结果一见到小公主就变成这幅怂样子?”

    程儒往榻上一躺,侧目看着元熠开起了玩笑:“这公主的确貌美,难怪你念念不忘。

    本公子也算是万花丛中过了,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你说,哪个男人能不心动呢?”

    “你敢!”元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看看,一句玩笑话就炸出你的本心了!就你这样,还在人家面前装不认识?”

    “你看看她船头挂着的那些人......”元熠说着,叹了口气。

    “哦?觉得她变了?不是你心目中那个小姑娘了?”

    “怎么会?我是觉得她过得太不容易了,而我如今前路未明,不敢招惹亦不能招惹。”

    “你问问你的心,当真如此认为吗?”程儒的语气带了几分怅然:“既然你认为前路未明生死未卜,而你们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为何不能好好珍惜少有的共处时光呢?”

    “别像我一样后悔莫及。”

    程儒拍了拍元熠的肩膀后,便走出船舱。

    元熠独留原地,细细琢磨程儒的一番话,觉得甚是有理。

    但前世被害种种在他脑中走马灯般闪过,绥远、大梁、南安,看似敌对,其中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他原本只是想保护赵婉兮无忧无虑过完一生,别无他求。

    将自己完全浸淫在战场和布局中来麻痹自己对她的思念,直到见到她,内心溃不成军。

    元熠越想越乱,觉得船舱中过于憋闷,便来到船头透口气。

    “眼下日头偏西已无刺目强光,你为何还戴着帷帽?”

    元熠转头,就瞧见赵婉兮正躺在摇椅上侧头看他。

    “面目生疮,恐辱尊目。”回答一板一眼,谨慎克制。

    赵婉兮小声嘟囔了一句:“随你!”

    元熠打量商船有些不一样,细想之后问道:“桅杆上的那些人呢?”

    “死了。”

    难道还是有刺客突围进来了?

    元熠环视四周,手慢慢扶上腰畔佩剑。

    他虽深信绥远水军战力,但在赵婉兮安危上,不敢有任何疏忽。

    “我杀的,怕了?”

    出乎赵婉兮意料的是,元熠听到这话,反倒放松下来。

    见甲板上有张椅子,他便也坐下,朝着赵婉兮目光的方向望去。

    海天交界处,一轮红日缓缓落下,西天云絮堆叠似锦浸染上了渐变的胭脂色,赵婉兮的双颊也映上些微橘红。

    元熠透过帷帽缝隙,目光在她的脸上缱绻,不舍移开。

    傍晚时分海浪较白日里变得剧烈,浪花拍在船帮上,溅起一从海水。

    赵婉兮伸手接了几滴,放入口中尝了,很快眉头皱起:“当真和他说的一样苦涩。”

    说完,她起身离开。

    元熠看着她的背影,回忆如潮水袭来。

    “你当真没见过海?海水又苦又涩,有机会带你尝尝!”

    “真的吗?海水苦涩,为何鱼虾如此鲜美呢?”

    记忆中的小女孩儿纯真模样与眼前少女渐渐重叠。

    元熠在甲板上呆坐良久,这是他重生后难得的休闲时光。

    黑夜中,又传来不远处赵婉兮的声音。

    “崔副将,你背叛过我,所以你必须死。

    但你毕竟是冯舅舅的副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是和今日那群水贼一般,来个痛快,还是坚持等他分你水米?”

    崔副将绑在船头水米未进多日,气若游丝:“我信他,定会救我。”

    他饥渴难耐,目不能视,压根没有看见一旁的庄世仁正在拼命舔干最后一颗米。

    士兵上前给崔副将松绑,随后将其投入大海。

    赵婉兮看着如旧的海面说道:“人虽坏,却也傻,难道连人心易变的道理都不懂吗?”

    程儒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拍了元熠一把:“你听这话,像不像在骂你?”

    “不好!”程儒声音陡然转冷:“有刺客潜过来,正在攀船!”

    “全体戒备,按商定章程行动!”

    元熠一声令下,单手撑住船板,双脚蹬在船帮上,一个借势,跃到赵婉兮面前。

    “快走,跟我去小船!”

    不待赵婉兮反应,便单手将赵婉兮拦腰扛起,甩出袖中钩锁荡回小船。

    “你做什么?我母亲还在那边,我要回去跟他们一起防备!”

    “你安心待在此处,我保证他们都会安然无恙。”

    赵婉兮略一沉吟,冲商船喊道:“边大人、言大人全力配合这几个小兄弟,严密布防,务必保证母亲安全!”

    同时,小船上以程儒为首的六名年轻人,将索梯挂在两船之间,运了更多的尖刺武器到商船上。

    元熠将赵婉兮锁在一间小船舱,他则守在门口,又沉声补了一句:“你放心。”

    这是一间全木无窗的小舱室,只有一盏琉璃罩的油灯在燃烧。

    赵婉兮的心就像跳动的火光一样不安,直到外面厮杀声渐弱,舱门咔嗒一声打开了。

    元熠站在门口,他的脚下躺着几个湿漉漉的黑衣尸体。

    “都解决了,他们都安好,不必担忧。”元熠平静道。

    赵婉兮看到他肩膀处血迹染透了蓝色长衫,在夜色中依旧殷红得可怖。

    连白纱帷帽都沾染了血色。

    见她的抬手过来,元熠向后缩了一步:“这不是我的血,是那群水鬼的。”

    “你的帷帽脏了,我帮你洗洗。”赵婉兮声音坚定。

    她踮起脚尖,朝着元熠抬起双臂。

    一只手搭在元熠肩上,一只手抚上他的帽檐。

    元熠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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