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拨开晨雾,穿越浮尘,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片血色。”
常笙写好这段文字后,抬头就看见围场里来了个男人。
他带着墨镜,过膝风衣的里面是三件式西服,并没有打领带,衬衫上方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下面结实的肌肉。脚上的皮鞋略有灰尘,按着行走的速度来看,身高大概有一米九,长腿劲腰。
真有腔调。
她在心里嘀咕着,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却是一点也不慢。
阿国的这一年,常笙二十五岁。
炮火连天里摸爬滚打十个月后,她从来时拉着一个20千克重的行李箱,左肩挂着一套十几千克中的摄像机和三脚架,后面背着一台阿语老式编辑器的全副武装,到现在只剩一身头巾和袍子。
好像除了惨再也没有其它的收获。
不对,她还学会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所以当这样的一个男人出现时,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Sir.”(先生)
常笙叫住了人。
走进了,才发现这个中东富豪长得应当是属于英俊的那一卦的,他并不像日常见到的阿国男人,浅褐色的皮肤上总带着暗淡的斑驳。相反,是健康的小麦色,颧骨也没有高的吓人,但他的鼻梁依旧高耸,黑色的墨镜带着脸上有点像《mebeforeyou》里的男主角。
“Wouldyouliketobreakfastafter?”(您需要事后早餐吗?)
话说的有些直白。
在静默的两三秒钟,她看见男人绷着的嘴角绷了绷。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有些冒昧,常笙后退了一步,拉下了头巾,把脑袋挣了出来,顺带着把耳朵两边的碎发别了上去。
自以为是的笑了个比较温柔的笑容。双手合十,微微弯腰做出拜托的姿态。
她尽可能的放低自己的姿态,讨好着。只求着眼前的人接受她的提议。
男人并没有回复也没有走开,墨镜后面的眼睛像在审视也像在凝视。
常笙有点捉摸不透,僵持半天,狠狠心,加了一句“Don’tneedanypayment.Justletmegetonyouplane.”
(不要钱,只要让我上您的飞机就好。)
“倒贴,倒贴,你懂吗?”
依旧没有反应。
男人的不回答让常笙先是怀疑起自己的魅力又怀疑起他听不懂英语,刚要换阿语再说一遍时。
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单手插进了裤袋里,从里面不知道掏什么东西。
常笙以为是名片,摆手拒绝。
她的手机丢了,就算给联系方式也没办法联系。
“My···”
东西不是给她的。
她尴尬的把手举在半空里,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在自己的胸前别上了胸针。
小小的一枚,红色的镰刀陌生又熟悉,在咖色的风衣上熠熠生辉。
“同志。”
上方的声音深沉却又是字正腔圆的中国话。
常笙弹跳似的往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后,呆愣愣地抬头看向男人。
他摘了墨镜,露出黑色的瞳孔,目光正气稳重。
好标准的亚洲面孔!
“祖国带你回家。”
命运的戏剧性在哪里呢,可能就是你要下海的时候,它说红星照耀。
异国他乡的二百七十多个日夜里,常笙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归祖国的怀抱,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没想到是这样的尴尬。
“所以···您需要倒贴吗?”
果真,化解尴尬最好的方法就是更尴尬。
常笙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职业病,懊悔的狰狞了一下,随后讪讪地笑了,张嘴要道歉,抬眼却捕捉到男人稍纵即逝的拧眉。
眉尾锋利,好像刻意的修过一样。
这人···正的似乎发邪。
“不需要,但你可以有一张机票。”
男人并没有被刚刚的话左右太久,递了张纸过来“填好信息,稍后会组织登机。”
一目三行的扫着那久违的方块字,在角落里看到了‘领事馆’三个字,常笙心口忽然有些熨烫的服帖。
抬头望着又去找寻其他中国面孔的男人,风衣在他后面掀起一串弧度。
她突然想起网上流行的一句话。
长得好看的,果真都上交给了国家。
···
老家来人了,一切就都顺利多了,常笙和三个国人一块等候着证件审核,交过登记表后,就要转身离开时,却被叫住了。
“职业,这个也要填一下。”
看着被指着的空格,常笙当即要补上。
“自由职业。”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猝不及防的响起。
“哦。”
工作人员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帮她填好了信息。
常笙缓慢的直起身子,看着迎面走来的人,有些意外会再一次遇上。
两个人视线交汇了一下,后者快速的移开了,有点避之不及的意思。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再加上那一句‘自由职业’,但到底还是有点被冒犯的感觉。
他是在点她是特殊职业吗?
尽管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她不正经在先,但常笙还是一下子降低了对男人的好感。
而那剩下不多‘劝人从良’的感激,在男人止住她登机后消失殆尽。
常笙本来已经走进机舱了。
这架由军用运输机临时改的客机和平常任一个航班都不一样,上下双层座位,凳子是占地空间较小的伸缩凳,比起经济舱里伸不开腿的烦恼,这里倒是能解放一下双腿,就是要和坐在对面的人来一个面面相交。
机身宽胖,但因为里面充满人,也变得逼塞了起来,黄色的皮肤里偶尔夹杂着几张浓眉高鼻梁,吵杂中是异常的鲜活。
“女士,抱歉,您不能坐这架飞机了。”
被叫住时,常笙还有些不确信,拿手指了指自己,确定对方叫的是自己,疑惑的走了出去。
“为什么?”她是中国人啊,她的护照刚刚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这个···”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办事员,被她问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他的示意下,她看向了不远处打电话的男人。
竟然···又是那个早餐男?!
“您再等下一班吧。”
常笙被拒在离机舱只有三英尺的地方。
那么近又那么远。
为什么?
她转身望着机舱里的老人、小孩,女人。
的确,她年轻力壮,和老幼扯不上关系,但多多少少算个女人吧?
为什么不能坐这班飞机?
望着正气凛然的早餐哥,想起他刚刚的眼神,常笙有些被气笑的无语。
因为怕她这个特殊职业者坏了这一机舱的人?她翻了个白眼。
还搞起歧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