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丁媛来到了九院门口。她手里拎着个袋子，脚步匆匆，路过几个卖花的小姑娘时，停下了。

    丁媛的目光落在了一束向日葵上。那花黄得扎眼，像是能把这沉闷的早晨撕开个口子，透进点光来。她随手付了钱，把花攥在手里，快步往病房走去。

    丁媛隔着玻璃窗，看到了徐子濯。

    他坐在病床上，背对着她，瘦得脱了形，肩胛骨突兀地支棱着，像两片随时会折断的翅膀。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窗外，脸色惨白，往日的意气风发，半点都没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徐子濯听见动静，却没回头。他双手的指甲被啃得稀烂，上面抹着药膏。

    丁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把向日葵放在一旁，走到徐子濯对面。

    “徐子濯。”她轻声喊道。

    徐子濯毫无反应，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被一层厚厚的壳裹着，把全世界都挡在了外面。

    丁媛环顾四周，看见枕头下面露出半本日记本，纸张乱糟糟的，下半部分都被撕烂了。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拿了起来。

    翻开日记本，里面的字歪歪扭扭，一句句混乱的话，看得丁媛心里直发酸。

    [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你，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如果能回到过去，我发誓每分每秒都要好好珍惜你，阿媛。]

    [烟花。好想和你再看一次烟花，阿媛。]

    [阿媛，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我好像都快要忘记我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了，我都快要忘记你笑时的模样，好像你在我面前总是哭。]

    [阿媛，阿媛，等等我好不好？]

    [是，我是贪得无厌。可爱本来就是自私的。我也不懂什么是爱，阿媛，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阿媛不爱我了。]

    [阿媛，讨厌我……]

    后面的字越来越乱，纸也被扯得不成样子，有的地方满是血痕的手印，还有密密麻麻的“对不起”。丁媛看着这些，眼眶一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年轻的时候，他们都以为爱情能经得起折腾，可谁能想到，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解开的结，最后把两个人伤得这么深。

    她抬手擦去眼角边的泪珠，在徐子濯面前缓缓蹲下，再次喊道：“徐子濯。”

    她伸出手，覆上徐子濯的手背。

    熟悉的温度传来，徐子濯的眼神猛地一颤，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里惊醒。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被泪水淹没，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我。” 丁媛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她接着说道：“徐子濯，我不恨你了。”

    徐子濯愣住了。

    丁媛再次重复，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很坚定：“徐子濯，我不恨你了。”

    泪水顺着徐子濯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丁媛的手背上。他边哭边点头，抬起发僵的手，想要触碰丁媛的脸，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丁媛没躲，任由他的手落在自己脸上。

    这一刻，时间好像停住了，过去的那些爱恨情仇，都在这一触碰里慢慢消散。

    “好好的。”丁媛说，“人生还长着呢。”

    徐子濯像是要把丁媛的样子刻进心里，看了好久，才慢慢放下手，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丁媛已经走到了门口。

    “你还从没吃过我做的蛋糕吧，给你留了一块。” 丁媛回头，冲他笑了笑。

    “再见。” 她的声音很轻，伴随她的脚步声一起消失在病房内。

    丁媛走后，徐子濯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到桌前，打开蛋糕。他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奶油的甜混着眼泪的咸，这是他吃过最特别的味道。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过去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转。

    往前看？

    他苦笑着摇头。

    算了，那就听阿媛的吧。

    ……

    一周后。

    徐琛走进衣帽间，对着正在整理裙摆的丁媛说道：“徐子濯出国了，他自己提的，想好好治疗。”

    丁媛点了点头：“也好。”

    这时，她的手机亮了，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我走了，祝你早日达成心愿。】

    丁媛看着消息，顿了顿，回复道：【一路顺风，你也是。】

    飞机上，徐子濯把手机塞进口袋，望着窗外的天空，心里默默想着：我这一生，恐怕再也没机会达成那个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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