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依旧如此，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我依旧做我的女官，依旧陪伴在公主殿下身边。

    看着公主殿下逐渐长大，我却越发不安。

    我害怕，在沈诀的计划中，会害死公主殿下。

    我真的很希望，公主殿下能够活下来，而不是被埋藏在这皇宫中。

    可我知道，若是沈诀的计划，那谁也跑不掉。

    包括我。

    我现在越来越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沈诀啊，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多活一会儿。

    后来，曲皇后去世，公主殿下再次感到悲伤。

    那天她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让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安宁。

    老实说，公主殿下对我的意义已经跟沈诀对我的意义一样重要。

    所以，我其实很希望，他们都能活下来。

    但我知道，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们注定，都会离开。

    这点，我很清楚。

    某天晚上，沈诀再次来找我，这次带了桃花酿。

    我看着他手中的桃花酿，疑惑问道：“怎么带来了桃花酿？”

    “之前你不是说你想喝？我就差人让人买来。”

    “……陛下，你有事找我帮忙？”

    沈诀轻摇了摇头，那张满是疲倦的脸上，带上了难得的笑意。

    “没什么，只是今天心情比较好。”

    “因为您布下的棋局已经快接近尾声了吗？”

    “你猜得没错，我步下的棋局已经接近尾声了，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了。”

    “……最近的战事，是你故意而为之？”

    “没有，是澜国本就没有胜利可言。”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又觉得他没说错。

    澜国……确实没有什么胜利可言。

    论国力、兵力，皆不如重国。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输。

    我抿了口桃花酿，心情有些许复杂。

    “所以，陛下是想让澜国亡国吗？”

    沈诀听到我这么说，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

    “我还以为，你还会保持当年的态度，装作什么都不知。”

    “我自然希望自己依旧装作不知。但是陛下，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得不逼我去猜测您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沈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将我的酒杯倒满。

    “静姝，还好在这深宫里的日子，你能陪着我。”

    “所以，陛下是在庆幸遇见到了我吗？”

    “是啊，我很幸运能够遇见你。静姝，你或许不知道，你对我来说的意义。”

    这句话沈诀说得很轻，险些被风吹散。

    但我，却清晰地听到了那句话。

    真是没出息，居然因为这句话，再次为他心动。

    我握紧手中酒杯，嘴角蔓延出苦涩的笑。

    “沈诀……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也会是最后一次。

    沈诀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我，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纵容地笑了笑。

    “也就你敢这样。”

    “这话你之前就说过，就好像我对你很不一样一般。”

    沈诀轻轻一笑，“你对我来说，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你这话很让人误会。”

    “可你说的话，也很让我误会。我总是在想，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仅仅是恩人，还是很重要的人……”

    沈诀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将话接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此生最耀眼的光。”

    沈诀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看上去非常高兴。

    “我很开心你能跟我说这种话，我真的很开心。”

    我默了一瞬，才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是两情相悦。”

    “或许本来就是呢？”

    我彻底沉默。

    沈诀看着我，再次为我满上酒，“你对我来说，真的意义不同，但……我的身份注定身不由己。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就不要开始。”

    “那你现在挑破，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酒后吐真言而已，静姝可以当做我喝糊涂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喝酒。

    他说得没错，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还不如不开始。

    原来，那些从来不是我的错觉，而是真的如此。

    每个日日夜夜，皆是属于我们的过往。

    我摩挲着杯壁，最终释怀地笑了笑。

    “沈诀，你最后……一定要死吗？”

    其实我知道，沈诀的死是必然的，否则他精心下的棋就会彻底崩毁。

    但我的私心，依旧希望他不要死，哪怕假死脱身，哪怕隐姓埋名。

    沈诀闻言看向我，极轻地摇了摇头，“静姝，我从十五岁那年开始，就不想活了。朝臣说我幸运，因为我是那场皇位之争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所以这个皇位才会落在我身上。”

    “可他们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根本不想要这个皇位，也不想要做一个好皇帝。我只希望……能逃离这里，过我想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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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力、地位、钱财，我通通不在乎，可却偏偏加注我身。若有来世，我希望能跟至亲至爱之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被困在这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起这种话。

    我曾经以为，坐在那至高之位的人肯定很开心。

    毕竟所有人都要对他俯首称王。

    可实际上，他并不快乐，还很痛苦。

    “那你……又为什么要让澜国覆灭？”

    沈诀闻言，苦笑开口：“因为……我觉得它不该再存在。静姝，这件事牵扯到前朝旧事。当时知晓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唯有我浑浑噩噩地活了下来。”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也死在那场旧事里，澜国是不是就已经被覆灭？我是不是……就不用拉那么多无辜的人一起陪葬？”

    “静姝，我不是什么好皇帝，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罪人。我想，我死后会万劫不复。”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他所做的事，我全部知晓，但却从未让我的手沾上鲜血。

    我不知晓沈诀口中的前朝旧事到底是什么。

    可从他的神情和语气中也能看出，那件事并不简单。

    我很想知道，但也没必要知道，因为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那晚，沈诀喝了很多酒，直接醉了过去。

    我让他身边的太监送他回寝宫，自己则是站在窗口吹冷风，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沈诀刚刚喝醉时，笑着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死？

    我当时并没有回答，可我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同生共死……真是奢求。

    但我，也愿意满足他。

    毕竟这世间，唯二我在意的人，之后都不会在了。

    从那晚以后，我总会暗示公主殿下逃离皇宫。

    我知道这可能会破坏沈诀的计划，但我私心还是希望她活下来。

    可惜直到最后，她都没有选择离开。

    我给了她选择的权力，也告诉她，我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可她，终究还是背负起那不可能的责任，毅然走向死亡。

    说实话，我很佩服她。

    因为她做到了我不敢想的事情。

    若是我，怕是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以一人之命换一城人的平安。

    听着很伟大，可其实，只不过是公主殿下她当时别无选择。

    若是她有的选，又怎会如此选择？

    不，或许会。

    在那世间，再无牵挂之人，便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沈诀虽然心悦我，但那份情感并不能阻止他选择赴死，选择将澜国覆灭。

    我曾经还期待着曲皇后能够做到。

    可现在看来，果真是痴心妄想。

    我从不知他曾经遭遇过什么，却试图能让他停手。

    但这样的我，又何尝不自私？

    最终我选择埋葬内心，一心一意侍奉他。

    即使他破开心扉，告诉我他的心意，我也不敢冒犯。

    此生能遇见沈诀，遇见公主殿下，就已是我的幸运。

    若是没有遇见沈诀，那我怕是早就死在不知名的角落。

    根本也活不到这么久。

    后来，我亲眼看着澜国覆灭，重国皇帝将澜国皇城变为岚城，让这里依旧保持着繁华。

    而这一切，全都是公主殿下的牺牲换来的。

    可人们不会永远记着。

    我看着公主殿下因为不甘心成为亡灵飘在岚城。

    直到她动手杀了个害死无数少女的杀人犯，成为了恶灵。

    可即使这样，她依旧待在这岚城，看着这岚城一点点变化，变成她陌生的模样。

    偶尔，她的脸上会挂上悲伤，望着曾经澜国皇宫的位置发呆。

    但大多数时间，她的神情都非常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可我知道，她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毕竟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公主殿下即使成为了恶灵，也依旧在守护着这片土地的人民。

    将那些恶人、人渣全部消灭掉。

    直到高楼建起，这里再也不是公主殿下记忆中的模样，她才选择离开这里。

    后面的日子，就四处飘荡，去看之前她没能看到的风景。

    我就那样默默跟在她身后。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公主殿下也渐渐开始厌烦。

    这时，“墓中人”出现了。

    它告诉公主殿下，它能帮她见到想要的人，得到想要的东西。

    公主殿下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公主殿下走后，我原本想追上，却被“墓中人”拦住。

    它说，我能让你消除心中执念转世投生。

    我问，我能帮到公主殿下吗？

    它答，自然。

    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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