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说:“他是在隔壁步行街上卖烤串的,有一阵子那边城管抓得严,他还来我们小区门口摆过几天的摊,现在估计又回去了。楚小姐,需要帮你报警吗?”
楚瑶摇摇头:“不用了,我和他认识,就是有点误会,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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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瑶从保安室离开,就直奔隔壁街区。
沿着小吃摊挨个找过去,还真的找到了。
九年没见的盛荣比高中时精瘦多了,也成熟多了。
烤串摊前站了不少人,他熟练地翻着烤串,抬头问面前的客人:“要不要放辣?”
楚瑶走过去,试探着叫了一声:“盛荣。”
盛荣动作一僵,又抬起头,笑得自然:“老同学,好久不见,来照顾我生意啊。”
楚瑶看他这反应,他好像不知道被他堵锁孔、泼油漆的,是她家?
她想直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刚开口,就有人忽然大喊一声:“城管来了!”
周边所有小吃摊摊主都飞快地推着车跑路。
楚瑶也立马推起盛荣的车摊:“快跑啊!愣着干什么?一看你就没有我摆摊有经验!”
盛荣手里还拿着烤串,愣在原地好几秒,赶紧把它塞给给过钱的顾客,追上楚瑶,两个人一起推着车跑。
楚瑶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炭火烧烤的糊味,立马提醒盛荣:“赶紧从那边翻翻,都烤糊了!”
盛荣哭笑不得:“跑路呢你还操心这个?”
“快点翻!待会儿我要吃!”
“……”盛荣只好一边跑一边烧烤。
两个人跑到看不见城管才停下来。
盛荣估计今晚是没机会再出摊了,索性收摊回家了。
楚瑶一肚子疑问,也跟着一块去。
盛荣家就住在这附近,住的是房价不高的拆迁安置房。
一室一厅,厅用门板隔出了第二间卧室。
里面并不脏乱,但却很拥挤,因为堆满了箱子,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烤串原材料,还有一些手工艺品材料。
楚瑶望向盛荣:“原来你一直住得和我这么近。”
“我也刚搬来这边一年多……”盛荣去拖凳子给楚瑶坐,随口聊,“你也住这附近?”
“对啊。”楚瑶点头,“今天被你油漆,堵锁孔的房子,就是我家。”
盛荣惊得睁大双眼:“什么?那是你家?我……我不知道……是别人让我这么做的,他说是你沉迷网赌,说你借了钱不还,要我去你家门口写个还钱就,给我两百块钱……我心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就去写了……对不起对不起!”
楚瑶静静等他说完,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原谅你了。我也没有网赌,应该是我最近报道的新闻得罪人了,他们报复我。”
盛荣挠挠头,还是有些愧疚不安:“我平时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利用的,但是我一听到网赌我就应激……”
楚瑶眉梢微挑:“为什么应激?是不是和当年你家的变故有关?”
盛荣没说话,转身去铺折叠桌子。
他家太小了,平时要是也放着桌子的话,都没地方走路。
所以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把桌子放下来。
他去把烤好的烤串装到盘子里,放上桌,又从冰箱拿了两瓶冰啤酒出来。
楚瑶见他不说话,也就没有再问。
她做记者习惯了遇见事情刨根究底。
但当事人如果不愿意说,她也不会非要揭人家伤疤。
可没想到盛荣却坐下来,招呼她:“坐啊,你不是好奇吗?慢慢聊。”
楚瑶坐下来,拿起一根烤鸡翅膀吃了一口,眼神一亮:“哇,你手艺不错,平时生意很好吧?”
“那当然。”盛荣笑了笑,给她倒了杯啤酒,慢慢说起当年的事。
“当年我太虚荣了,陈老师……还有你们这些同学,都关心我,我却因为自己的虚荣一再拒绝了你们的关心。不过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经不像当时那么不懂事了。”
楚瑶没说什么,静静地倾听。
“我爸妈没有网赌,他们都是很正派的人,网赌的是我叔叔,我爸的亲弟弟……但真正害了我一家的,是我。”
“我从小到大,都当自己是小少爷,花钱也大手大脚的。”
“但是在高二的某一天,我爸忽然告诉我,说家里因为生意失败破产了,欠了三千多万……”
“他们一开始怕打击我,所以一直继续维持以前我的生活,直到实在撑不下去,才告诉我破产的事。”
“我果然完全接受不了,我太虚荣了……我虚荣到,我叔叔来我家,我还故意在他面前说我家很有钱。”
“那时我叔叔沉迷网赌,欠了一千多万,他找我爸借钱,我爸坦白说家里破产了。”
“我叔叔不信,拿刀捅我爸,还吼他:‘你放屁!小荣都说你有钱!你有钱不借给我!你就是想冷眼看我去死!’”
“当时邻居都听到这句话了,他们后来还经常拿我当反面教材,教育他们的小孩,说财不能外露,不然你们就会像盛荣他爸一样,被捅得肠子都漏出来了。”
盛荣的语气很平和,好像已经不是很伤心了。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顺手给楚瑶递了一瓶调料:“要不要孜然?”
楚瑶接过来:“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十七岁本来就是爱面子的年纪,我当时也爱面子。错的是赌鬼,赌鬼没有人性,他们永远都会觉得是别人的错……就算你当时不装富,你的赌鬼叔叔也不会放弃找你爸要钱。”
她想到程依依……
记忆里有一件事,她明确和程依依说了,自己没钱了,刚给爸爸买过新墓地。
但程依依这几天还是找她借钱,总觉得她能挤出来一点。
要是再不阻止,她真怕程依依以后也因为要不到钱做出偏激的事。
楚瑶又抬头看了一圈盛荣家里。
这个小家里,没有任何女性生活过的痕迹,鞋架上都是男人的鞋子,衣架上也全都是男人的衣服。
楚瑶随口问:“你妈妈呢?”
盛荣怔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说:“我妈很好。我妈陪我们熬了五年,一句怨言都没有……但是后来有一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