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人侧身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挂着看似热情的笑容,说道:“林兄,里面请,咱们可得好好叙叙旧。”
林正毅神色从容,也不客气,带着王夫人和林嫣大步流星地迈进府内。
众人在正厅依次落座,丫鬟们赶忙一路小跑着上茶。
钱大人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着说道:“林兄,多年不见,你风采更胜往昔啊。”
“想当初,在宗门学子里,你可是最为拔尖的那一个。可不曾想,你居然会为了嫂子得罪王家。竟在云隐镇那样偏远之地,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弟弟我啊,平日里公务繁忙,竟没能去看望你们一二,还望林兄不要介意啊。今日,我以茶代酒,敬林兄一杯。”
“此次你来接替我这郡君之位,也算是熬出头了,想必您那老丈人出了不少力吧,看来我也算是能松口气咯。”
林嫣听他这么阴阳怪气,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眉头紧皱,怒目圆睁,暗指爹爹官职来路不正,火气瞬间就上来了,“砰”地一声把茶杯重重一放。
王夫人连忙伸出手轻轻安抚女儿,眼神中透着关切,说道:“怎么了,可是茶水烫嘴了?还是茶叶馊了,泛酸?”
在场之人都是人精,哪里会听不出林正毅的夫人在骂钱大人,这分明是在为自己夫君出头。
钱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不敢呛她,毕竟她是第二世家的嫡女。
虽然从前她与王家闹得不可开交,老死不相往来,可王家还是没把她除名,这也就是为何她的姓氏还是“王”,而不冠林正毅夫姓的缘故。
林正毅神色严肃,目光如炬,直视钱大人,直言道:“钱炜,你有多忙,我不得而知。这明月郡表面繁华,可城门外的流民众多,民生艰难,不知这是为何?”
“就拿城外那灵田来说,本该是丰收之季,却有大片荒芜,无人耕种,这究竟是何缘由?”
底下那官员们面面相觑,眼神互相对视,露出惶恐和犹豫的神色,没想到林正毅也是个打直球的。
城外五里范围内的大部分灵田,钱大人早已卖给了侯家,即便荒废,侯家也不会放出来给低等种姓的百姓耕种。
百姓无修为,距离城镇越远的地方,妖兽就越多,妖兽可是吃人的,百姓就是再想养家糊口,也不敢距离明月郡太远。
明月郡城池范围确实很大,可是城池内的经济体量总归是有限的,容纳不了那么多外来流动人口。无法维持生计,又无收容所,那些民众,自然而然就成了流民。
唉,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钱大人的势力还在,侯家也开罪不起,林正毅也许背后站着的是第二世家,毕竟他老丈人可是王家的家主。
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林正毅对视,额头冒出冷汗,大气都不敢出。
钱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干笑两声,打着哈哈说道:“这其中缘由复杂,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说清。不过林兄你刚来,慢慢就会知晓。”
林正毅斩钉截铁地说道:“钱大人,客套话就不多说了,还请您将郡中的事务尽快交接于我。”
钱炜点点头,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那是自然,我已命人准备好了相关账目和文书,稍后便给林兄过目。”
一番交谈过后,林正毅一家被安排到了后院歇息。林嫣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忍不住问道:“爹,您觉得这钱大人靠谱吗?”
林正毅沉思片刻,目光深邃,缓缓说道:“嫣儿,为父也不好说。就像今日我所提之事,若钱大人真心协助,查明真相,解决问题,那自然是好事。可若他有意隐瞒或从中作梗,为父决不能就放他这么安稳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林正毅忙着熟悉郡中的事务,却发现账目混乱不堪。
比如那粮仓储备,账目所记与实际相差甚多。还有那水利工程,灵石拨款充足,可实际建成的明月渠却质量低劣,一遇大雨便多处决堤,淹没灵田。
救济灾民的灵石,发放数目与实际需求相差甚远,导致众多流民依旧饥寒交迫。一颗白色灵石可兑 10 斛灵米,可兑 100 斛凡米。可这赈灾的百万颗白色灵石呢,到底去哪了?
林正毅决心彻查这些事务,暗中走访调查。可没想到,这一查却处处碰壁。
他前脚才吩咐行政官署将证人带回来接受盘问,后脚那些人就突然意外死亡。这还查什么查,这不明摆着告诉他,内鬼就在行政官署里,让他拿不到口供,就奈何不了他们。
一日,林正毅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脸色阴沉,正在思索对策,突然有个神秘人悄悄送来一封信。
林正毅打开信,越看脸色越难看,怒发冲冠,信中暗示他,若想在明月郡安稳为官,就不要再追查下去,否则后果自负。他将信狠狠地拍在桌上,怒喝道:“朗朗乾坤,岂容这等恶势力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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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得知此事,心中担忧不已,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但她知道丈夫性格,知道劝也无用,只能默默在背后支持。
林嫣则自告奋勇,想要帮助父亲。
林正毅也知道女儿近来跟着那三个金丹期高手学习法术,颇有成效,温室里养不出娇艳的花,当即同意:“嫣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为父支持你,你现在是郡君的女儿,是时候承担你的责任了。”
“是,父亲!”林嫣眼神坚定,点了点头。
林嫣私下里将叶姐姐留给她的几箱灵石全部拿出来,带着岚风给的一个金丹期高手叔叔,满城跑,疯狂购置凡米,借着娘亲分配给她的丫鬟小厮,在城外施恩布粥。
越来越多的百姓口耳相传,说新郡守的女儿、夫人,都是大善人,每日风雨无阻地接济流民,甚至鼓励他们利用外围荒地,努力开荒,耕种田地,还会主动帮他们百姓驱赶妖兽。
一时间,林正毅郡君的名声,传遍整个明月郡。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就在林正毅倍感压力之时,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几位官员悄悄找上门来,表示愿意协助他。原来他们也是看不惯郡中这乌烟瘴气的局面,却一直敢怒不敢言。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林正毅的调查渐渐有了眉目。他发现钱炜与世家相互勾结的铁证,原来世家、官员和富商沆瀣一气,把控着郡中的重要事务,中饱私囊。
林正毅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后,决定不再忍耐。他在行政官署内,当着众人的面,将证据一一罗列,直接将钱炜软禁起来,不准他离开行政官署一步。
林正毅言辞激烈:“钱大人,你身为前任郡君,胡作非为,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我无话可说,林正毅,就算你将我杀了,你以为你就能改变局面吗?你敢带着行政官署这一千个老弱残兵去捉拿侯家?”
“哼,痴心妄想。行政官署不过是为了世家打工的一条狗而已。你自己不也是么,你敢说你背后站着的不是你的老丈人?”
“不然凭借你那油盐不进的臭脾气,你怎么能够拿到这郡君的位子,若你背后不是王家,你早就被侯家杀了。”钱炜脸色苍白,眼神中透着绝望和疯狂。
“钱炜,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对得起你的老师么,你的理想还长存吗?”林正毅痛心疾首地问道。
“哈哈哈……,理想?理想!我只想活着,我有错吗?”钱炜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
“钱炜,将侯家的罪证写出来,然后画押,就当为这世间做最后一点好事,我可以放了你。”林正毅目光紧盯着钱炜,希望他能回头。
“我不会帮你的!”钱炜咬着牙,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你也是寒门学子,你为何宁愿死,也要帮助他们。”林正毅愤怒地质问。
“不为何,就当我一心求死。”钱炜闭上眼睛,不愿再多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或许可以帮你。”林正毅不死心,试图劝说。
“你帮不了我,对不起。”
“我只求你一件事,林师兄,你是个好人,我求你将我的妻子放了,她什么都不知道。”钱炜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当着所有人的面,咬断了舌头。
众人和钱炜共事多年,虽然看不惯他迎合世家,但好歹相识一场。可如今他就这般从容赴死,心中不禁充满了感慨和唏嘘。
林正毅走到他身前,神色悲痛,帮他闭上了眼睛。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劲。钱炜如果不怕死,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要和侯家合作,听从他们的指挥,为侯家鞍前马后多年,做了那么多事情。
他吩咐下属,将钱炜妻子带过来,让她见钱炜最后一面吧。
钱炜夫人已经察觉不对了,自从新郡守一来,她和夫君就被一个金丹期高手看着,不让他们出行政官署一步。今天夫君又被他们突然带走了,她内心忐忑不安,心跳得厉害。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金丹期高手回来了,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流下了泪来,夫君说过,只要他活着,那些人不会轻易动她。
他夫君没有回来,她强忍着伤心,失魂落魄地跟着这个高手走了出去。
这个官邸,她走了无数回,所有人看着她,都要低声下气。可如今,一切都变了。小厮、丫鬟,被这个新郡君的夫人,全部更换。
寂静的大厅内,她刚走进来,就看到了一圈的官员看着她。
上首高坐着的,就是那个新任郡君,林正毅。夫君曾告诉她,这个人不是坏人。
“钱夫人,对不起,去看他最后一眼吧。”林正毅神色凝重,声音低沉。
顺着林正毅的视线看过去,钱炜的尸身就在那些官员后边。
钱夫人难以置信地跑过去,跪在钱炜的边上,泪如雨下,痛哭流涕。看着钱炜嘴边的血,和他渐渐冰凉的体温,她伤心欲绝,身体不停地颤抖。
“钱夫人,他临终前和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放了你。你带着细软走吧,后院里,我夫人给你安排了马车,离开这吧。”林正毅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
夫君说得对,这个林大人的确是个好人,守诺,不会为难妇孺老弱。
可是,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侯家可以逍遥法外,而她夫君就要背下这口锅,她真的不甘心。
“林大人,请您屏退左右,我有话和您说。”钱夫人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决。
林正毅扫视了在场大大小小的官员一眼,不怒自威,摆摆手让他们全部退了出去。
金丹期高手站在门口,设下结界,神色冷漠,冰冷地看着院子里这群官员,这群人里,似乎还有不干净的世家人,没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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