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子让你滚开。”顾知行冷冷地说。
听到顾知行再次出声,沈今棠立刻将药膏放在一旁,起身离他半步远。
“别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动作,不拆穿你是给你留着脸面。”顾知行冷冷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
沈今棠只是静静听着,她现在已经习惯了顾知行这毫无由头的话语。
顾知行冷着脸,自己拿起药膏往伤口上抹,动作生硬却迅速。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今棠,注意到她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便随手扯下桌上的一条帕子,朝她扔过去:“把你的头发绞干了,是想生病,好借机逃脱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今棠接过帕子,微微躬身,轻声道:“是,多谢世子殿下。”
她自己绝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生病难受的终究是自己,若真随了他们的意,那不是更显得自己命贱?
她拿起帕子,轻轻绞起头发,动作轻柔的很。
绞干头发后,沈今棠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顾知行上完药。
顾知行的动作很快,但每一下都显得有些用力,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沈今棠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其他动作,便试探性地开口:“世子殿下,可还需要奴婢伺候?”
顾知行抬起头,眼神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怎么?想借机逃跑?”
他的语气凉凉的,带着几分嘲讽。
沈今棠微微垂眸,语气恭敬:“不敢,奴婢的文书都在世子殿下的手里,奴婢能逃去什么地方呢?”
顾知行微微点头,下巴扬了扬,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贴身侍女自然是要贴身侍候,以便随时传唤。”
他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沈今棠今晚得打地铺了。
沈今棠微微一顿,手指轻轻攥紧帕子,又缓缓松开。
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是,奴婢明白。”
沈今棠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拉开柜门,里面只有一床薄被孤零零地叠着。
她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又忍不住扫向顾知行的床——那里堆满了多余的枕头和被子,可她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碰那些东西。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于是,她默默地取出那床薄被,轻轻抖开,平铺在地上。
被子有些单薄,但沈今棠知道,只要裹紧了,凑合一晚应该没问题。
前段时间在奴隶市场的时候,那是连被子都没有的,只能是靠自己硬抗。
现如今,有床被子,已经很好了。
知足常乐,总不能自己把自己气死。
她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尽量让自己蜷缩得更紧一些。
顾知行一直冷眼看着她的动作,看到她只取了一床被子,他的眉头瞬间皱得紧紧的:“你在跟本世子闹脾气?好大的胆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沈今棠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语气耐心而温和:“我没有跟你闹脾气。柜子里只有一床被子,我别无他法。”
顾知行被她这番话气得太阳穴直跳。
简直就是牙尖嘴利,强词夺理!
压根就没有半点做婢女的自觉!
“拿去!”
他猛地拽过身侧的被子和枕头,毫不留情地丢到地上,随后,转身躺到床上,背对着沈今棠,不再理会她。
沈今棠愣了一下,看着地上那堆被子和枕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她沉默片刻,还是起身捡起被子和枕头,轻轻铺在地上。
刚铺好,就听到顾知行冷冷的声音传来:“熄灯睡觉。”
沈今棠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烛台前,轻轻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她能听到顾知行的呼吸声,平稳而低沉。
她小心翼翼地躺回被窝,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不去打扰他。
她早先便睡了三四个时辰,现下实在是不困,只闭着眼睛休息。
月光如水,渐渐西移,夜色愈发深沉。
沈今棠的胃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
她知道是为什么,她已经五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胃开始抗议了。
但是大晚上的,顾知行本来就对她不满了,若是她再闹出什么动静来,怕是真的要不得安稳了。
于是乎,她只能是蜷缩起来,抵住肚子,试图以此来缓解疼痛。
以往,只要忍过最初的疼痛,便不会再难受,但这次似乎不同。或许是饿得太久,疼痛来得格外剧烈,时间也格外漫长。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黑暗中,她能听到顾知行平稳的呼吸声,那声音仿佛在提醒她,不能打扰到他。
于是乎,她更加艰难地蜷缩着,每一次呼吸都像钝刀子在割肉。
她告诉自己,再忍忍,忍过去就好了,可这次的疼痛却像是无休无止,让她难捱至极。
顾知行本该困得不行,毕竟他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可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翻了个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地上的沈今棠蜷缩成一团,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沈今棠!”他低喝一声。
“……在。”沈今棠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试图爬起来,可身子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顾知行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脚走了下来。
他随手点燃一盏油灯,微弱的灯火在屋子里投下一片昏黄的光,几步走到沈今棠身边,借着灯光,看到她脸色惨白,额头上挂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怎么回事?”顾知行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还夹杂着一丝嫌弃,“不会这么娇气吧?不就是打个地铺,还没熬过一炷香的工夫就病了?”
沈今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努力扯出一丝笑容,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我……我饿得肚子疼,五天没吃饭了。”
顾知行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五天没吃饭?”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怀疑,像是在琢磨她是不是在编瞎话糊弄他。
怎么会有人五天吃不上饭?不怕出人命吗?
沈今棠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住在象牙塔里的小世子,怎么会了解普通人的生活呢?她们这种人的性命最是不值钱。
沈今棠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被屋子里的静谧吞没:“喝过几口水,中间饿得不行,就捡菜市场别人不要的菜叶子啃了几口。”
她声音里透着疲惫,仿佛那些难堪的时刻还在眼前,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扒拉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顾知行微微皱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奴隶市场在西市坊口,紧挨着菜市场,确实有可能捡到别人丢弃的菜叶子。
只是,怎么会有人去捡烂菜叶子吃呢?
他心里有些乱,烂菜叶子这种东西即便是府里面的鸡鸭都不会吃,没想到有一天会亲耳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