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大郎和裴二郎则在院子里面拿着裴瑶先前买回来的油布。

    在把家里所有漏风的窗户，都给钉严实了。

    要不然最近这段时间，天气变凉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哪怕被子盖的再厚，那风往窗子里吹进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冷。

    屋外冷，屋子里面也不暖和。

    先前日子穷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将就，所以院里面很多破破烂烂的地方，他们也没去修葺管理。

    如今日子好起来了，自然院子里的这些缺口也该缝补一下。

    于是这段时间裴大郎和裴二郎还有村子里的其他几个男的，都在帮着裴家修葺院子。

    而裴记的生意也在贺章林的管理下越来越好了。

    新岁的脚步也在这忙忙碌碌的日子里悄然靠近。

    裴大郎和裴二郎他们那些男人在忙，陈芳她们这些女子也没闲着。

    随着天气变冷了，霹雳果籽也开始过季了。

    黑色海湾的海带倒是还有许多没有收完的，但是天气太冷了，裴瑶便给摘海带的工人放了长假。

    让他们等天气暖和些了再过来。

    工人前些日子也都赚了不少银子，眼看着天变冷了，又接近新岁了，便也欣然回去休息了。

    不过他们要是有自己晒的海带送过来，裴家也是收的。

    还是按照先前的价格。

    大部分因为天气冷了，都不愿意下水了。

    倒也有勤快的，哪怕是天气变冷了，隔一段时间也会带着许多海带过来。

    就比如说……

    “张娘子，又晒了这么多海带。”裴瑶看着眼前带了几大捆海带过来的张娘子。

    隔一段时间未见她，她似乎又清瘦了许多。

    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为什么说是单薄呢，因为其他人早已经穿上了袄子。

    而张娘子身上还是穿的不带棉花的薄衫，似乎因为冷，她特意还多穿了几件。

    几件薄衫鼓鼓囊囊的穿在身上。

    厚重却不暖和。

    裴瑶不忍多看，但是还是没忍住说了句：

    “张娘子，最近天气冷，去海边采海带的时候还是要多穿些。”

    张娘子很勤快，先前来裴瑶这上工的时候，就从未缺席过一天。

    而且有时候她在家还会自己晒一些海带送过来，一个人挣着两份工钱。

    就那么一个瘦弱无比的身影，却让很多比她生的高大的女子都刮目相看。

    女娘们的友谊总是带着善意又温暖的，大家知道张娘子日子不好过，她丈夫齐大勇还经常会对他动手。

    所以大家经常也会在吃饭的时候，强硬的塞给正在吃菜团子的张娘子一个馒头。

    又或者是把比较轻松的活留给她，让她别那么累。

    虽然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但是比起张娘子总是要好过一些的。

    可张娘子每次也都抢着活干，生怕自己干少了，东家的钱给亏了一样。

    张娘子脸上扯开了一抹笑，将手里的海带递过去：

    “嗳，裴姑娘，谢谢你的关心，回头新年的时候，我扯块花布给自己做身衣裳。”

    冬天的海风又冷又硬，吹得脸上就像刀子割一样。

    张娘子的脸也被冬日里的海风吹得干枯了起来。

    张娘子说这话的时候，那双长满皱纹的眼里不免泛起一丝向往。

    她从小到大似乎只有嫁给齐大勇那天，她阿娘才给她扯了一块花布做了身衣裳。

    想让她在夫家得脸一些，回头也好多帮衬帮衬她娘家弟弟。

    裴瑶看着有些心疼，却没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芸娘看着却是满眼湿润。

    裴瑶伸手接过张娘子手里的海带，却不小心碰到了张娘子的手腕。

    张娘子顿时颤抖了一下。

    裴瑶立马意识到不对劲，抓过她的手，小心的想要查看。

    “张娘子你没事吧。”

    张娘子却收回手，想要闪躲，扯着衣裳想要挡住。

    可是裴瑶还是看到了她手上，大大小小的青黑印子。

    裴瑶和芸娘脸上怒意升起。

    裴瑶看着张娘子的手腕问道：“他又打你了？”

    一旁的芸娘也是一脸心疼。

    对于裴瑶的话张娘子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低着头，双眼死死的盯着那双脚尖处。

    被太阳晒到掉皮的脖颈因为低着头的原因，露在外面，就像是伸着脖子待宰的大公鸡。

    裴瑶愤然：“先前他不是答应不会对你动手吗？”

    先前裴瑶总是在张娘子脸上看到伤痕，同为女子，裴瑶也曾前去为张娘子出头讨过公道。

    齐大勇这人平日里好吃懒做，又偏爱玩。

    自从有了张娘子每日过来上工的工钱，他的日子也变得潇洒起来了。

    每日张娘子拿了工钱回去，他都要拿走大半去玩，最后留一些给他们娘几个吃饭的钱。

    张娘子没办法，稍微一反抗就会被他打。

    可为了孩子能吃上一口饱饭，张娘子只好继续去干活。

    裴瑶找到齐大勇警告过他，若是再让他看到张娘子身上有伤，她就不要张娘子过去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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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的威慑力对于齐大勇还是有的，他每日就指望着张氏的那点工钱呢。

    若是张娘子没活计了，那他还怎么潇洒。

    于是当时便满口答应了裴瑶。

    张娘子苦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对生活的绝望：“他是答应姑娘不会让您看到我身上有伤了，可是他却开始往人看不到的地方打了。”

    一旁的芸娘心疼不已的看着张娘的手上的伤口，回屋去翻找先前沈裕送过来的药膏。

    裴瑶心中震惊，最后却叹了口气，问道：“为何不和他和离？”

    裴瑶听陈芳她们说过，李朝虽然暴君当政，但是夫妇间若是不和，女子也是可以提和离的。

    裴瑶的话让眼前这位从来没得到过别人关爱的女人，瞬间泣不成声。

    芸娘刚找来了药，这会看到张娘子哭，连忙又去找了干净的手帕过来帮着张娘子擦眼泪。

    裴瑶也在一旁轻抚她的后背安慰着。

    许久，哭到张娘子都觉得自己眼泪都哭干了。

    她看着裴瑶，那双红肿的眼睛里面全是绝望：

    “裴姑娘，我若是和离了，齐大勇定然不会将孩子给我的，也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我的孩子可咋办啊，他们都还那样的小。”

    张氏的声音就像是濒死的狗在挣扎着小声的嘶吼，透露着无限的绝望。

    但是又没人能救她。

    她就像是濒临灭绝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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