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县。
杜府暖香池。
天青色香纱、墨色抹胸等放置一旁,绿卿此刻正沐浴清池,她手里拿着本游记,是从静斋那里抢来了,贺俶真离去是说是说为二人都留了一本,可走时为不让她难过,竟将此事忘了;这本是某日师姐弟二人,同城隍爷吃饭时,绿卿偶然听静斋说起的。
静斋起初看见游记上讲,在绛州有座矗立荒野的野山,里头有一能颠倒梦幻现实的老妪;贺俶真在里头写了此间种种遭遇,静斋看得入神,想要同师姐说说这个有趣地,问个真假看法。
哪晓得绿卿不知所云,一脸莫问不晓得;常人这时候或许也猜到绿卿手里无书了,岂料静斋是个实诚的,把游记一事说了出来。上一刻还是芙蓉夫人的女子,下一刻寒着脸,狠狠敲了敲静斋额头,直接把游记夺了过去。
只留城隍爷大气不敢喘,静斋捂着额头嘶哈嘶哈。
……
杜倩夺过书后,翻来覆去不知看过几回,总看不够,时时要拿着,就连沐浴也不例外,不过今日不知怎的,总觉有些烦闷,似遗落物件让人捡了去,细想下有奇怪,能有甚么物件呢?
“呼——”
绿卿长呼口气,靡肉随清池水波翻滚,若隐若现,这身段不但胜过风情万种的祝清凤,亦胜过荀钰姒姬。她心中愈发烦闷,把书合了,神情不耐烦地放置一旁,随即站起身来,甘露玉髓滴落,金莲玉踝一勾,将香纱拿在手里披上,将深幽私处遮住,来到一张燃着暖香,垫着柔软宫家织锦的青鸾金线被褥上,手托香腮,侧躺在上面。
“两年光阴,新郎要妾身怎样等待呢……”绿卿闭上眼眸,待思索过后,心中已有了决断,在其身后,浮现出一幅巨大、瞳孔湛蓝的翎雀虚影,且是重瞳。
大妖重瞳翎雀。这是绿卿所得传承。
……
绿卿穿戴好衣物来观雨台,并传音城隍爷与静斋,岑昇听后不曾说甚么,只说了句万事小心。片刻后静斋到了,他面色为难的进来,坐下后想劝不敢劝。
“师尊走时交代过的,说得很清楚。”静斋沉闷片刻,还是说道:“我二人应听师尊讲话,留在苦县等他回来,怎能离开此地去寻他呢?”
绿卿斜睨他一眼,眸中妖异光芒闪过,吓得静斋一哆嗦,她说道:“省几个字,留时间把一些东西收拾了背好,喝完这杯茶水就走。”
当日传道,静斋规规矩矩,绿卿则肆意妄为,或是因此缘故,二人所得传承的差距有些大,静斋只得了太金覆身咒衍生而来的金光咒,绿卿却得了篇自明皇经抄录的完整功法。
修行一步慢步步慢,静斋眼下不过凝液境,绿卿却已三阳境圆满,而就算抛开修为不提,她是师姐,静斋心底也尊崇。不论怎样都只是劝,或搬出师尊来劝,劝不动就是没得法子的事了。
故当下只能老老实实,将东西收拾些,把茶水喝了准备上路。
……
因苦县有了香火神衹,又是贺俶真好友,待离开是岑昇运转挪移神通,按绿卿意思将他们送去某个方向。期间绿卿眼化重瞳,湛蓝光彩耀人夺目,正是依靠游记确认贺俶真位置,再由岑昇送至苦县外最远距离。
待二人再落地,离着颍川郡内城不过十里,岑昇陪着在走段路,说道:“道长此去是不愿弟子跟着的,今你二人违例,待会见他是难免要受责罚,说不得还要将你二人赶回,要做些心底准备。”
绿卿说道:“师尊要些甚么,都随师尊说了算,只是想赶我二人走怕是难了,届时我买根铁索,师尊要再弃我而去,我就把师弟吊死在苦县城楼。”
语气淡然,比云还轻还淡。
静斋同岑昇当即变了脸色,没哪个会怀疑这神思女子在说假话,她当真做得出来这惨死。静斋摸了摸脖子,连嗯都不敢嗯。
老庙祝,老城隍爷立即开口,赔笑道:“老朽是糊涂了才说这话,以道长性子怎可能责罚你二人,杜姑娘切不可在意,那铁索也买不得。”
静斋也立即开口道:“师尊是极好的,若不然师姐通师弟也坐不成她弟子,既如此就会再弃师姐而去,师弟亦然如是,所以其他手段可免了。”
绿卿撇了他二人一眼,漠然道:“再说吧。”
说罢总在前头,几个起落跃过十里,进城去了。
想起游记便来气,都是弟子,也明清楚自己心意,不留存其余念想也罢,还要偏心只把游记送一人,若非这呆子师弟实诚,她不晓得要被瞒到甚么时候。
静斋见此运转金光咒,对岑昇稽首道:“辛苦城隍爷送这一趟,晚生同师姐在此谢过了。”
岑昇还礼,说道:“马先生会见道长,记得代老朽问好,老朽也在此祝你师徒三人早日成事,终得道果。”
二人拜别,静斋急忙坠绿卿去了。
……
城头上,绿卿着碧霞霓裳,这是她彼时尚在洛神都穿的。重瞳不断搜寻贺俶真遗留气息,西江月、钩窃红船、荀府、城外小镇、某座凿空山峰……
“怎……怎样……师姐?”静斋气喘吁吁,跟在她后头委实不易,在跑下去,都要成炼体了。
绿卿眸光看向条划过天际的光线……不,是两条,自荀府某处院落起,观其起伏轨迹应当是去往子州,她本想立即赶往,却想师弟静斋未必能跟上,再者她要弄清另一条光线。
“去荀府。”说罢一跃而下。
……
天香苑。
荀煦正沉溺温柔乡中,忽然听庭院一先一后传来巨响,吓得一泄千里,赶忙安慰好众妹妹,穿戴好衣物走出,大骂道:“那个狗崽子瞎了狗眼!不知道这是荀府……神仙姐姐?!”
眼中风景,是一女子正背着手,侧立庭院,至于傍边那汉子则让他自动屏蔽了,荀煦正待开口,又有几道虹光过来。
为首之人正是荀赦,他开口道:“姑娘定是走大势力来的,不至于为难我等,不知因甚么闹出这动静,倘或真有得罪,也请先把话说了。”
不似凡人,只三阳境圆满就有此气象,绝非泷州人士,也不会是走寻常势力出来的,那股傲气说明了一切。
“本朝前礼部侍郎杜懋之女,杜倩。”绿卿神色不变,说道:“约莫一个月前受师尊赐字,又叫绿卿,我来此是为师尊来的。”
“师尊名讳姓贺,名新郎,字是俶真。”静斋说道:“晚生姓马,单名一个二字,师尊赐道号‘静斋’。”
闻言荀氏族人直接离去,只留家主在此,荀赦松了口气,不是找麻烦的就好,说道:“二位怕是来得晚了,贺道长在前两日离去了,还将我嫡长女拐走,故他二人行踪我也不知。”
绿卿身躯颤抖,心口似遭重锤,一时间那股沉闷气越发厚重,几乎让她难以喘息,她背过身去,跃上屋脊离去。
静斋向荀赦稽首,说道:“有劳尊驾。”
随即也离去。
“狗头道人,竟真在外头给弟子寻一师娘,竟真敢舍弃妾身!”绿卿心中充满不甘,“师尊真不要妾身了么?难道要妾身等待只是唬人?”
旋即她转头,阴冷地瞥向静斋。
“不是师姐……”静斋挤出笑容,接着倾力运转修为咒法,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