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言说上士得道,有“紫气东来”一词,又或是作圣人出关西去,引“紫气东来”的说法;可眼下贺俶未有走动,也无“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一说,离着圣人不知几万里远,自不能是后者。
荀钰是爱慕他古貌古心,非但深得道藏真意,且才识不拘一地一国,可她自身不喜欢“空泛”大言,听他讲可以,自己看又不行。
如今又见紫气虹光,不自觉意乱神迷,爱欲情思流淌下,竟双眸朦胧似让水雾,伸出修长食指抵着下唇,喃喃道:“贺郎……”
贺俶真神色古怪,双眸变得同那日探查木渎镇般五彩流离,继而来她面前,捏住她秀面左右看了,最先是在女子桃花眸子里看见自己,又在最深处瞧见某种悸动欲望。
寻常修士见着祥瑞,大都是赤心尊崇,诚心诚意,哪能似她这般迷离狂热,这是将和贺俶真当做大道资粮了,或说她成道之机所在,在于那句“负阴抱阳”,此阴阳冲气以为和之法,又和他的扶抱大日冲虚法相契,撞精关如大日撞太虚,难怪是见他是此迷离模样。
依此来看,荀钰要么别有师承,要么前身是位道家女子仙神,且不论前后者,修炼根底都是那道门天地大阴阳交合法。
荀钰把他手握住,覆在自己脸庞摩挲,眼神妩媚,声线腻人道:“这山河会有豪杰收拾,贺郎劳心劳力是何必?不如留守芳菲尽陪着妾身……”说道这时,她修为爆出桃红气息混淆紫气,又道:“贺郎怕绿卿姑娘独守空房,一并接来就是,妾身懂事得紧,又哪会在意这些……”
贺俶真恢复往日神色,漠然抽出手道:“说这话总要真心实意,若非这般,小道不如让荀煦那浪子带着去钩窃楼,那里花魁技艺精湛、贴心细腻不说,还不如你烦人。”
他现在可以确定,荀钰绝对是某位道家女子仙神转世,而观其桃红奢靡气息,所修炼功法只输《强名曰道》,据明皇经所载,修道底色是天地大阴阳,又有此地位势力的,只有夷洲唯一道教圣地——太上仙宫。
岁月悠悠,若倒走二万五千年载,便能见识人间哪场“道法迁徙”,诠言便沉寂此役中。
有诠言此类人让无数太华仙人,天地野鹤落地生根;也有如太上仙宫、太阴殿殿主这般只顾自身大道的仙神枭姬。
现在的荀钰,不过是个更为狂热的祝清凤,假设后者同她一样,苦县城隍除妖那夜贺俶真就要被掳走囚禁。
桃红气息没入女子体内消散,连带所有紫气虹光一并吞噬殆尽。
荀钰眼神恢复清明,她眨了眨眼,不清楚自己因甚么捂着贺俶真手掌,还不断用脸摩挲他掌心,也不记得他抽出手后说的话,可心底也欢喜,暗暗道:“新郎道法再高,情爱方面不过稚子少年罢,怎可能抵挡妾身诱惑。”
“先不用去兵行州。”贺俶哪晓得她在想甚么,只说道:“漠城战事须半年后才见端倪,不急着去,钰儿要不嫌累,可愿随我先去绛州,大禹州,最后再到漠城?”
二人要不曾会见,那荀钰照样会去到漠城,期间或因战事危机引动前身,或因历练破境至蝉蜕境,从而达成离开陈国之机,再横跨游离至东都洲天离王朝,去见于道法迁徙中存活的天离第一将。
这会儿嘛,不但让他撞见,对方还吞了他的紫气虹光,修道岂能事事如愿,尤其是身后事,怎么都要管上一管的。
荀钰不懂弯弯绕绕,她只晓得接下来可以陪着心上人游离人间,做诗词里的天南地北双飞客,她激动站起身子,连带玉峰摇晃浑圆,欢喜道:“愿意!”
……
翌日。
贺俶真先去清源阁,同荀赦说了荀钰随他去兵行洲漠城,领衔精兵弟子的族人要换的事。
荀赦当时没有立即回他,连眼神看的都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女,不过看她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这老父亲也晓得不答应也没得用,只能随他二人去了,真正担心的不是甚么安危,而是自家闺女日后还愿意回来否,毕竟连魂都让旁边牛鼻子钩去了。
二人后又来到天香苑,应荀钰要求同她这食色恶鬼弟弟道别,待等荀煦出来,把话说给他听了,他也只是点点头,转而说道:“道长晓不晓得在那颍川河东去路上有一座山脉,主峰是那青腰峰?”
“这青腰峰的传闻也听过些。”贺俶真说道:“不过我后头要做的事不包含此峰,而稍后离别颍川郡是往西北走,也不路过那地界,你若有事要请我做,怕要日后返回此地才行。”
荀煦摇摇头,把一块青玉质地的令牌送他,说道:“这令牌也是奇怪,某夜我梦见一山峰,因终年风雪而似座玉山,山顶有面雷鼓立着。旁边有一琉璃女子睡卧,我本欲上前看她容貌,不想那大鼓忽地震了下,一下就暴雪冻杀万物,梦醒时隐约见那女子瞥了我一眼,莫说头发白的,就是眉柳也似寒霜!我醒后见手里令牌才知那是青腰峰,那女子是青腰玉女。”
荀钰听后皱眉道:“你那次如坠寒窑,睡一觉差点让冻杀就是因这事?可三年前你怎不早讲,那时不讲怎前两日也不讲?这样也好走一趟。”
令牌上刻着玉尘二字,乃古时雪的别称,细想青腰峰传闻,在联系古时司霜雪之神女,倒也有几分可能如荀煦说,那是青腰玉女。
贺俶真把令牌推回给他,起身说道:“这是你的机缘,和旁人是无关的,令牌你就留着,待下次回来再说,届时你我同去也是行的,不必交由我。”
荀煦说道:“道长以为我事后不曾去青霞峰么,哪里就是座荒山,不和梦中相同嘞!”
“这不正好印证传闻么。”贺俶真说道:“既已道别,我就先和钰儿去了,记得那日我交由你的是,必要时可以让人跟着黄乔,若我去了汶上县见不到他,回来就把你那些妹妹悄悄卖到绛州去。”
荀钰看着似小鸡啄米般点头的荀煦,笑道:“到时韵韵不会卖,要陪姐姐的嘛。”
如遭雷击的荀煦当下有两个念头,首要是拍贴身护道修士不要再护他,感觉去汶上县盯着早已出发的黄乔,次要则是自己先另寻一宅子,方便将媚眼儿,弄潮儿及柳韵等妹妹藏起来。
“走了。”
贺俶真朝他稽首,随即同荀钰御风离去,此去不经别处,直接去到泷州州府——子州。